第056章 最后的夜
1
深夜中留存有一线白光。
生命树的上空，开启探照灯光的搜索直升机还在夜色中滞留着。
在那之后响起的一声低缓叹息，不再仰望的贝琳抬手拍打着扫了扫自己的肩膀，然后将低回的视线从塔边移向了并排坐在草坪边地砖上的两人。
那分别是赌气般盘坐的艾丽卡，以及一旁拉下兜帽，短发上布满残枝断叶的莱依。
和晚了一些才取回枪械的贝琳不同，属于莱依的那把狙击步枪始终没有离身，现在正被靠放在她手边的近处。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一些特殊穿着的警备员或战斗员分布在广场的周围，查看着一些残余的痕迹。
“不要紧吧，伤亡怎么样？”
听到了几人之外的声音，沉默的贝琳和坐着的莱依一同转过头，看向了从路灯下的小道快步走来的红发女人。
是支援小队心之音的赫蒂，之前的疏散任务也有一部分是她们完成的。
“还算可以，目前只有一位逆能者布莱克·加里重伤，已经送医了，其他人没事……就是可惜了这个观光塔，维修费用不会要七位数吧？”
“你是冥视小队的队长，鹰眼贝琳？”
“请……不要带那个前缀。”
看了一眼打量的赫蒂，目光显得有些不自然的贝琳偏过了头。
“好吧，贝琳，这两架直升机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
在赫蒂所看的方向，是两架侧翻倒在不同地方的直升机。
从完好程度上来说，似乎不像是坠毁，连在整体结构中最为脆弱的旋翼都没有损坏。
其中一架歪斜地躺在不远处的小广场，另外一架撞过了附近的树木，沉没在了茂盛的草地中。
“驾驶员是怎么开的？”
“不是开的，是直接从塔顶掉下来的，大概是……”
看过几处的贝琳沉思着，就在她想要按照先前的所见做出解释时，旁观两人中凝起目光的艾丽卡恼怒地站起了身。
“才不是，你别听她的！”
“等等，队长说……”
一旁反应的莱依想要拦住起步离开的艾丽卡，只是她来不及站起就被对方擦撞倒在了地上。
“她根本就没想过要伤害你们，你知道我是怎么下来的吗？”
“行了，艾丽卡……你怎么能帮黯灵说话。”
反驳着挪出了几步，有些不满的贝琳挡住了对方，但她依然推挤着，想要到达赫蒂的面前。
“你怎么知道那些乌鸦是黯灵，它们身上带黯尘了？”
“就算是不带黯尘……”
“赫蒂！你别听这个腹黑的！”
视线的另一边，看着眼前拉扯的两人，缓出一口气的赫蒂低下头，看向了展开在半空的浮窗。
“是说乌鸦吗……之前用来侦查的小型无人机的确是被像是乌鸦的类黯灵生物摧毁了，还有一些发生在死角的伤害事件……别搬！”
察觉到了更远一处的异状，沉下语气的赫蒂抬起手，将念动力附着在了有几名战斗员散开的直升机上。
几乎没有太多的声音，倾倒的机身在微蓝的淡光间被缓慢扶起，沉重而平稳地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紧接着向对面的几人做出了某种手势示意，赫蒂回过了头。
“但是还需要确认一下。”
“哼……”
先前的争执已经稍有缓和，就这样，贝琳皱着眉头，把不服气的艾丽卡又压了回去。
“坐下，艾丽卡。”
“……她怎么了？”
“谁？”
“地上那个。”
顺着赫蒂所指的方向，有所察觉的贝琳按扶着刚刚坐下的艾丽卡，与对方同时看向了侧倒在地面的莱依。
“是伤员吗？”
“不是……”
很快看出什么的贝琳撇了撇嘴。
“莱依，起来了，等下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不能躺在这里睡觉。”
“……队长，让医疗队把我抬走吧，我感觉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这一次没有去看身旁走近的贝琳，重新开口的少女有气无力地说着，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
看到这里，贝琳清了清嗓子。
“可以，要抬的话，就让他们直接送到伊丝佩克特的疗养院吧。”
“呃，不用了队长，我好了。”
还未等贝琳的话音落下，抱回身边枪械的莱依连忙坐起了身。
2
覆盖着一片安静的指挥大厅内，仍然落座在席位间的操作员已经所剩无几，大部分设备也被关闭，处于了休眠状态。
“无人机残骸传来的图像确认完成，没有找到能与目标二和代号夜鸦行踪相关联的信息。”
（……还是消失了。）
沉默无言的布鲁斯特低下头，将空出的咖啡杯摆在了一旁。
“城市中还能侦测到残余的能量吗？”
“目前暂时还没有办法侦测，所有的目标身上都没有可被识别追踪的能量存在。”
“辛苦了。”
许久的沉默，布鲁斯特转过身，缓步离开了指挥位。
这句话代表了一天的结束，也代表彻底的无功而返。
部署的无人机被怪异的鸦群尽数摧毁或瘫痪，好在执行任务的部队只有一人受到创伤。
这样的损失还处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只是，危险的染血者和造成恶劣杀害事件的夜鸦依然潜伏在城市，如影随形。
“将系统代理权转交给梅卡普洛，设置最高监视级别，解散。”
“是。”
看着远处做起离开准备的几人，在大厅的后方默默找到一张长椅的布鲁斯特缓下步伐，独自坐在了上面。
他还有一件需要得到结果的事，所以他还不能离开。
不知不觉，在渐暗的灯光下，停留在远处的身影都先后示意着离去了，逐渐空荡下来的作战大厅只剩下了静静处理着浮窗中信息的布鲁斯特一人。
尽数熄灭的设备汇入了余光外的黑暗。
又是一段漫长无声的时间过后，姗姗来迟的通讯轻音打破了寂静的气氛。
——
“指挥官，我是赫蒂。”
邻近的半空，额外展开的声源视窗中出现了熟悉的面孔。
“得到进展了吗？”
“没有，临时作战小组的希格莉德·卡特已经离队了，现场的其他搜索队都没能找到合适的线索，包括生命树的塔顶和周边的草坪广场，就连卡诺外壳上的损伤都没有检测出任何的残留物或能量。”
“对了，幸存者的目击资讯全都是一种，就是这次出现的类黯灵生物夜鸦，拥有不正常的自我修复的能力，以及……完全抵抗麻醉烟雾的染血者目标，在压制装置处于开启状态的时候，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反弹了贯透弹。”
通讯窗口的一角隐约多出了言语的低声，少许由战斗装甲发出的摩擦声中，偏动目光的赫蒂看了一眼身旁的视野外。
“至于参与作战的两名逆能者，瑟维斯·鲁珀特和布莱克·加里的战斗报告，现在暂时还没来得及收集……”
“维持作战区域的警戒封锁，确保幸存者的回归，报告方面我会有其他安排。”
“是。”
“指挥官？……”
通话结束的前一刻，放低声音的赫蒂阻止了视窗的关闭。
“说吧。”
“……请问，伊迪丝她，有和您发过联络吗？”
淡蓝的微光闪烁在阴影间。
空气陷入了沉寂，只有那份不详的预感还在生根发芽。
3
“差不多就保持这样，把那些碎片收起来，直升机先留在这里。”
“……现在可以走了吧？”
不远的一旁，默默打了个哈欠的艾丽卡站起身，仍存不满地走向了正代替着心之音小队指挥的贝琳。
“你还好意思问，刚刚指挥官的通讯你也想插一嘴？你是想在入镜的时候带上我一起吗。”
“有什么关系嘛。”
“……是，对你来说当然没有什么关系。”
附和的贝琳无奈地沉了沉目光，接着以平和的神色招呼起了坐在灯光旁的另外一名少女。
“莱依，去帮一下莎莉。”
“好。”
在她所示意的方向，还有两位穿着相似斗篷装甲的少女，应该是和她们同小队的成员。
稍晚又观察了一会远处封锁路障所散发的深色光芒，环顾四周的贝琳松了口气，然后看向了身边等待的艾丽卡。
“应该可以了，你先走吧，艾丽卡。”
“可以了？”
“是啊，反正现在从你身上也问不出点什么，也不用专门找人保护你的安全，你就快点回去找你家队长，别在这里捣乱了。”
“什么嘛，明明刚才还拦着我不让我走。”
在不屑后微微凝起双眼的艾丽卡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转为了稍微奇怪的语气。
“那你们……有没有找到要抓的人啊？”
“……”
“哼……”
看到面前贝琳无法回答的神情，轻笑一声的艾丽卡转过身，起步跟上了路灯所投下的轨迹。
“我先走啦，你们慢慢忙。”
两人视线之外的死角，昏暗的身影在枝叶间梳理着羽毛。
那双幽绿的眼瞳划动着，直到目送了少女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