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光之海
1
——
坐标校正
“这里是希格莉德·卡特，逆能者和冥视的狙击小组已经待命在最后位置。”
渐深的夜色下，两架处于不可见状态的直升机缓慢飞行着，由于隐匿等级的全开，甚至连旋翼的余音都没有发出。
“目标的当前路线即将抵达生命树，按照预定的作战计划，我们会在那里开始行动。”
站在机舱内的粉发少女平淡无奇地对着展开的视窗叙述现况，其中没有太多的神情变化，就好像她只是旁观者，一切都和她无关。
邻近开启的舱门边，还有另外俯望着下方的两人。
“到底是什么目标？……”
注意到了一旁低声询问的瑟维斯，半跪着扶起手中狙击步枪的贝琳拉下兜帽，转过了头。
“是染血者。”
“染血者？”
听到从未接触过的名词，瑟维斯心中的疑惑又增加了许多。
“那是什么？”
“很简单，和表面意思差不多，就是在灰烬记录中已知杀过不止一人的危险级别逆能者。”
细微的风声中，眺望远处的贝琳毫不在意地回答着，没有任何的顾虑与犹豫。
“毕竟逆能者也不全都是为了人们而战……某些行为记忆会永远刻印在人的身体和潜意识里，尤其是与众不同的你们，只要做过那样的事，就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了。”
最后对着瑟维斯的脸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她拉回了自己的兜帽。
（……）
（是这样的吗……）
思考着贝琳的话，看向舱外天空的瑟维斯陷入了沉思。
“莱依，目标来了，装填麻醉弹药。”
“是，队长。”
2
琳琅满目的视野上升着，仍然感到新奇的艾希克斯扶靠在全景电梯的围栏旁，聚精会神地看着下方的乐园街道。
那片恬静的黑暗中，只留下了一盏盏独自守候游人的孤单灯光。
“这样的地方你肯定也没来过吧？”
“嗯……”
微笑地看过了身边的艾丽卡一眼，艾希克斯转回了目光。
荡漾的辉芒星星点点地坐落在远处，环绕着早已停滞的摩天轮。
这里是伊甸乐园中最高的观光塔，名为生命树。
不止是名称，塔身的外形也参考了树木与藤蔓的艺术构造，并将其应用在了钢骨的设计中。
只要登上这里的顶端，就可以看到整座绿都城市中的缤纷夜景。
（想要多待一会……）
观察着遥远夜色的细节，静静思考的艾希克斯收起了先前细微的笑意，转为了更加专注的表情。
顶边温暖灯光的普照下，所有的事物都在缩小远去。
玻璃外不时会有相连的钢架掠过。
“快看，漂不漂亮？”
熟悉的话语再起。
城市，成为了星河，与明亮而深沉的夜空相对。
艾丽卡的身旁，遥望着抬起头的艾希克斯眨动着入神的眼眸，一时忘记了回应。
（这里就是……大家的世界……）
（能让所有人都能好好活下去的世界。）
心中的思绪在波动，正如她红瞳中渗透而出的某个心愿。
接下来，她们会不会到达星空的彼方呢。
4f
观光台
原本平稳的体感变化着，由慢至缓，正在运行的电梯柔和地停住了。
在那之后，开启的厢门带进了少许轻缓的气流。
“果然也没有其他人。”
听到稍有远去的声音，完全将身体回过的艾希克斯看向了提前走出电梯的艾丽卡。
和她说的一样，显露在视线中的塔顶没有任何的人影，只有空荡荡的观景平台。
所有的装饰都很贴合自然与简约的主题，就在位于里侧的所有座位的中央，有一颗在透明围栏中交缠生长的绿意藤植。
“那这里也是我们独享啦。”
在宽广的场地中环顾着转了几圈，艾丽卡又笑着回过了头。
于是跟随着她示意的脚步，稍作打量的艾希克斯偏过目光，试探地走出了还未关闭的电梯。
微凉的夜风轻轻吹过，在拂动中央树藤叶片的同时，也撩起了她披散的长发。
“对了，你这样会不会冷啊，要不先把衣服的拉链拉上？”
“……不冷，没关系。”
望了一会高处平静的夜空，向着关切询问的艾丽卡，低声回应的艾希克斯有些莫名低落地笑了笑。
“好吧……啊，艾希克斯！快来看这边！”
安宁的氛围中，回头招手的艾丽卡移步小跑着来到贴合着玻璃的天台围栏旁，把目光望向了远处繁华的城市。
“这边景色真的超好，快过来看看！”
欢快的话音随风散去，这样沉默地注视了一会对方的背影，神色有些忧郁的艾希克斯低下头，最后扫了一眼长凳上凋落的枯叶。
（……不行。）
3
“那真的是，艾丽卡？……”
直升机的舱门边，放低枪口的贝琳喃喃自语着。
“她怎么会在这，而且还和那个染血者目标在一起……”
这番话同样被她身旁短暂呆住的瑟维斯察觉了。
“你认识艾丽卡？”
“废话。”
瞪了对方一眼，沉下神情的贝琳架起枪械，继续看向了下方不再无人的观光塔顶。
虽然她对此一无所知，但一旁的瑟维斯却知道，所谓的目标，正是他那天在零号废墟的错觉中所看到的少女。
冷淡中略带忧郁的神色，以及那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秘气质，只是见过一面就无法忘怀。
这一次的距离更近了。
“队长，现在怎么办？”
“暂时……先等一下吧。”
看着已经过于接近的两人，向小队视框中回应的贝琳松下了搭在扳机上的手指。
4
“怎么才来啊。”
独自等了一会的艾丽卡转过头，将目光落向了从身后走来的艾希克斯。
对方正一言不发地低着头。
“怎么了？”
隐约看出了对方表现的异样，收敛神情的艾丽卡暂时缓下了话语。
而此时的另一边，可能是不想让围栏边的艾丽卡看到自己无觉流露的表情，重新抬起瞳孔的艾希克斯勉强扬动着嘴角，留出了细微又显得僵硬的笑容。
“又想到以前的什么事了吗？……没关系，先到这边来看看吧，这样吹一会风，说不定心情就能好一点了。”
“……嗯。”
望着眼前艾丽卡的所指，知道已经无法隐藏的艾希克斯淡去笑意，缓步停在了对方身后的一侧。
随后扬起嘴角的艾丽卡将双臂交叠，轻依靠在了围栏顶边的木杆上。
冰凉的风依然吹拂着。
“说实话，好久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了……能在这边重新玩到这么多的东西，玩这么久，还没有人来打扰我们，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慢慢缓下语气的艾丽卡眺望着远处的尽头。
与先前所见的摩天轮相伴，遍布的灯火仍未停熄。
“除了偶尔泡泡温泉，我其实已经有一段时间都没在这边好好玩过了……虽然想每天都这么玩，不过，万一之后忙起来，可能就没有这么多的时间了。”
艾丽卡的神情一点一点变化着，渐渐有了一隅沉默。
“而且有的时候，说实话，感觉这种地方看多了之后，就会真的很希望世界能够快点回到和平的样子……当然不是说现在不好，其实就是想着未来的某一天，那些讨厌的黯灵能够彻底消失，那样的话，我和队长他们就可以做个无忧无虑的普通人，不用再出任务，也不用再拼命地战斗，只要每天过得开开心心的就好。”
话语的间隙里，一旁静静听着的艾希克斯始终没有开口说出什么。
“是不是有点太异想天开了？其实我觉得也是有可能的啦……不知道你以前有没有想过这样的事。”
缓和地笑了笑，艾丽卡又将目光落至了远方。
“等到了那个时候，父母什么的……有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想到他们，总之印象里的他们都很讨厌，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们……”
转过话题的艾丽卡语气逐渐没有了最初的欢快，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若有若无的严肃。
“不过，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
“……”
“算了，不说这些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重拾微笑的艾丽卡伸出手，牵过了身边默默静立的艾希克斯。
满是期待地，她向着远处抬起了手臂。
可以看到在她所指的方向，是围绕着绿意的乐园广场中心。
“要看那边哦，一会会有神秘惊喜的。”
艾丽卡的笑意之外，不知为何，艾希克斯的手在微微颤动着。
即使是相隔装甲，那份短暂的触感还是传达到了艾丽卡的心里。
“已经有点冷了吧？那还是……”
略作试探的艾丽卡看着微抬目光的艾希克斯，那双低沉的竖瞳已经毫无保留地回应出了她内心的不安。
“艾希克斯？……”
时钟的尾数归零。
高塔的远方，乐园圆环广场的中心此起彼伏地升起了大片的焰火，随着数缕闪耀轨迹的消散，七色的粒子在静谧的夜空中绽放出了茫茫光辉。
“快看！已经来了！”
传递的声音与色彩引过了两人的注意。
呈现在眼前的场景，四散的光点如同星芒，在残月之间组成了斑斓的光之海。
她们的世界还在持续着。
“怎么样，还喜欢吗？”
彼此相视中的宁静，轻缓的话音泛开，在她湛蓝的眼瞳中显露的，是和那时一样温柔且无法回避的神情。
“喜欢……”
“那……从现在开始，你永远不会是孤单一人了。”
“……”
“因为有我在。”
简单的话语。
就在那一刻，呆呆怔在原地的艾希克斯看着近在身前的艾丽卡，有某种已经被遗忘的情感取代了她的思绪。
她的愿望，就是想要彼此的时间永远留存。
就像对方口中那遥不可及的话语。
永远
“……还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艾丽卡疑惑地收起了脸边的笑容。
绮丽的光芒闪烁在空中，偶尔能照亮她们的目光。
“艾丽卡……”
令她没想到的是，低落着松下手臂的艾希克斯叫了她的名字，并不算自然的第一次。
“嗯？……”
惊讶与迟疑之间，她看着沉步离开围栏边的艾希克斯，还有期望和不舍残存在对方暗淡的竖瞳中。
“对不起。”
未明的话语，还未等回过身的艾丽卡做出反应，抬起手臂的艾希克斯已经将指尖推向了她的胸口。
伴随着身后解体的金属杂音，迸发的绯色电流跳动泛开，拆碎了她所倚靠的栏杆。
“……？！”
喀——
下一秒，两颗渗透着微光的子弹钉在了极近距离的地面。
（我很抱歉……）
苍白朦胧的迷雾爆散而出，吞没了眼前艾希克斯如释重负的神情。
仿佛慢放的一切，失重感传来。
看着消失在白雾中的少女，最终还是没能将手臂触及对方的艾丽卡不解地下落着，连同分离的残骸一同坠向了遥远的塔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