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散落之羽
1
“在想什么呢？”
伊丝佩克特的喷泉广场中，坐在长椅上拿着餐盒的卡米拉转过了头。
在她的身旁只坐了两人，分别是加登，以及正看着水花出神的瑟维斯。
“……没什么，就是刚刚突然想起来，艾丽卡不知道去哪了。”
“她啊……”
看着凝起眉头的瑟维斯，若有所思的卡米拉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餐具。
早些的时候，艾丽卡的确有对她说过关于要外出的事，只是细节方面比较模糊，她只能自己依靠预想的地点来猜测。
“我之前让她不用来照顾我……既然是午餐时间的话，应该是去哪里买东西了吧，或者是能玩的地方……总之不用担心，艾丽卡她不喜欢麻烦的事，应该不会跑太远的。”
“嗯……”
安心少许的瑟维斯转回了视线，随后的一会，她想到了一件同样需要关心的事情。
“不过，你今天不去那边真的可以吗？”
“是疗养院那边吗？”
“嗯。”
“那边的话……我和他们还不算太熟悉，所以个人聚会什么的，我就不去打扰他们了。”
渐渐落下话音的卡米拉注视着手中做工精细的木制餐盒，在盒体的分隔之间，分别摆放了口味较为清淡的主食与菜品。
那是她在离开到达这里之前拿到的，相比往常所见的要丰盛许多。
“加登也是，早点去吃饭吧，我真的没事了。”
目光所在的方向，静坐的加登依然穿着昨天的衣物与外套，但有所不同的，他修整了变长的须发，让略显沧桑的面容得体了些。
“现在还不饿，再晚一些吧，等陪你吃完我再去。”
“……好吧。”
欲言又止的卡米拉最后笑了笑，接着她拿起先前搭在盒边的餐具，将一小块饭团夹入了口中。
“话说，卡米拉……我们的小队还能重组吗？”
听到了一旁瑟维斯的询问，想起什么的卡米拉轻咀着缓缓咽下了口中的食物。
“成员都到齐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伊丝佩克特和指挥官那边我会尽快做好出院申请和报告。”
“呃，不是那个意思，还是要以身体为主啊……”
“其实我感觉今天就可以了，但是他们说，最快也要明天，所以让我先等等。”
……
“很正常，是你太心急了。”
这一次发话的是加登。
“一般适当的恢复期要比感知上的时间长一些，如果没有调理好身体就回到队伍，可能还会再出问题的，尤其是在任务的时候。”
“是吗……”
“瑟维斯刚刚不是也说过了吗。”
“……嗯……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再等一天吧。”
将目光扫过了观点达成一致的两人，在笑意中微皱眉头的卡米拉感到了些许无所适从。
相比受到关心，她更想做的是尽快回到本职。
为了能够帮助那些有着同样目标的人们。
当然她很清楚，自己的确无法做到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全恢复。
或许只是她太过任性了吧。
“……对了，瑟维斯。”
相邻的另一边，开口的加登翻看了一下外套的口袋，不过因为距离的原因，瑟维斯并没有看清里面的东西。
“晚点的时候我要去帮小队补填一些资料，如果方便的话，就要麻烦你陪着卡米拉了。”
“不用的。”
还未等点头的瑟维斯说出什么，提前一步回应的卡米拉转过头，看向了他们。
“我这里没关系，这边有很多常在的看护，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一定是危险，就当做是回归前的准备吧，难得能有这样放松下来的时间。”
这样在加登的话语中沉默了一会，看着身旁的两人，卡米拉无奈地笑了笑。
2
从指隙流过的时间很快。
拭去了先前的泪水，重新结伴走过漫长旅途的艾希克斯与艾丽卡最终来到了最底层的大厅。
天井之下，在那片从遥远天顶投下的阳光里，有一片繁茂宽阔的草地取代了最初的地砖，覆盖了大厅中央的广场。
与那时所见的景色截然不同，相比远望，实际置于其中更能让人感受到那份盛开的绿意。
“我还以为之前是看错了，居然真的有这么多植物……”
目光所见的远处，彼此交缠的藤蔓环上了装饰的立柱，而点缀在破旧的地板与砖块间的，是无数静静绽放的花朵。
所有的一切生机盎然，坚强地生长着。
跟随着缓下步伐的艾丽卡，稍显忧郁的艾希克斯抬起头，仰视着将手放在了胸前的吊坠上。
耀眼的光芒中，有着令她安心的触感。
就这样看着眼前灿烂的虚无，她回想起了在这栋宽广的大楼里，她们一同走过的地方。
不再带来欢笑的乐园，不再留下美食的餐厅。
残留着人们最初的痕迹。
娃娃机，里面的玩偶等到最后也没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属。
咖啡馆，香料甜美的味道依旧，即使已然沾染了灰尘。
摆设在天井回廊边的茶座，安详停下的清扫机器人。
还有许多许多。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时间的确过去了很久。
“这些……都是真的吧？”
询问着身旁的艾希克斯，环顾四周的艾丽卡俯身蹲在了静谧的草地边。
在对方的注视下，她伸出手，试探地抚向了那片位于身前的绿意，一株被触碰的蒲公英随即摇起身子，向着四周洒下了洁白的绒毛。
那是将要纷飞的花种。
“可以躺上去试一下。”
“诶，可以吗？……不会压坏吧。”
眼前没有回答的艾希克斯淡淡地笑了笑，在那之后，她向着犹豫的艾丽卡抬起了手。
惊讶于对方的主动，温缓神情的艾丽卡同样轻笑地伸过了手，直到共同起步的两人步入了花草间，平和的暖意笼罩了她们。
萦绕的清香，被擦过的草叶与花朵泛出了淡蓝的光粒。
“好漂亮……”
最初只是看着脚下的艾丽卡抬起了头，在两人的身边，那些缓缓升高的光点浮荡着，逐渐消散在了阳光中。
感受着眼前的光景，很快，并肩而行的两人放松身体，躺入了草地的中心。
柔顺的叶片触碰着装甲和肌肤，视线尽头的围栏层层叠叠，向着遥远的天空延伸。
似真似幻的安逸，思绪仿佛融入了绿意。
随后睁开了半闭的双眼，缓缓呼出一口气的艾丽卡从天顶移回了目光，为了躺姿的舒适，她背后的枪械已经被她提前放在了一旁。
“说起来，好像一开始说的是想让你带我参观……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我拉着你到处跑了。”
稍微偏过了头，话语中略带着歉意的艾丽卡看向了正躺在身边的艾希克斯。
余光之中，温和的光芒照在她胸口的冰花项坠上，透出了浅淡的七色光影。
“没关系……”
“嗯……”
“谢谢你。”
短暂犹豫的艾希克斯重新对上了艾丽卡的目光，只是听到这句话后，对方的表现要比她想象中的惊讶许多。
“没有的，应该是我要谢谢你才对……如果没有你，我早就看不到这些了……那样的话，可能连队长也会……”
像是想起了什么，艾丽卡的话音小了许多。
“总之……真的很谢谢你。”
和睦的气氛重归宁静，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多么想让臆想的风真正吹过，沉浸在那片此起彼伏的沙沙声中。
“对了，你最向往的事是什么？”
想到了更多闲聊的话题，好奇的艾丽卡再次叫过了对方。
“我最向往的事是世界和平哦……当然只是随便想想啦，你呢？”
“我……”
（最向往的事……）
转回目光的艾希克斯沉思着，将身体放松了些。
（向往……）
（……）
“想要旅行……”
与代表心愿的话语截然相反，在那双红瞳中显露的，是一丝隐约的失落。
“旅行吗？”
“嗯。”
“那个的话……其实我以前也想过……可是现在的城市基本都被毁掉了，没什么地方能去。”
察觉了对方神情的变化，缓下语气的艾丽卡在楼层间眺望着，不时会看一眼身旁沉默的艾希克斯。
“不过，既然是想要旅行……第一步要不要先去我那边的城市里看看呢？那里可比这种废墟要好不止一点，有很多的东西可以玩，也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最重要的是，有很多人，大家都聚在一起，生活才不会无聊，而且你这么厉害，他们一定会崇拜你的。”
从话题中找到了精神，突然有些滔滔不绝的艾丽卡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对于只能倾听的艾希克斯来说，那份久违的温柔与真诚，她真的很想投入其中。
如果自己一尘不染。
“如果不习惯的话，我还可以在身边陪着你，没必要那么担心的。”
天井的高处，随着几只静默的乌鸦从阳光中掠过，将视线落远的艾希克斯莫名感觉眼前的时间减慢了许多。
只有飘坠的黑色羽毛还在半空缓缓分解，一点一点地消散。
“都说了……”
等到迟钝的感知察觉到的时候，一直在身旁的艾丽卡已经抽出手臂，起身靠在了她的眼前，大概是因为两人突然拉近的距离，她回过神的瞳孔本能地收缩了些。
“只要活在当下就好了，根本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反正想的再多也只是给自己增加烦恼……不管想去还是不想去，只要现在做出决定不就可以了。”
艾丽卡的身影遮挡了阳光，让周围的一切变化了些许。
正如同她迷茫抗拒的内心，有一片悄无声息的阴影笼罩在了两人之间。
虽然无论如何也看不到方向，但是对于她来说，或许在某种意义上，对方的存在，就是光芒本身。
只要那片温暖还在，这就够了。
“……嗯。”
终于平缓了变得艰难的呼吸，鼓起勇气的艾希克斯迎上了对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