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梦醒时分
1
（没有星星的夜晚，黑暗笼罩着周围，这是多少次了呢……）
（连月亮都消失的夜空，很可怕，寂静无光，仿佛深渊……从那个时候开始，只有我一个人被留了下来，不管怎么做都不会再得到回应。）
（又到吃药时间了，这样就可以赶走梦魇，安心入睡。）
（可是……）
2
侦测到异常黯能量反应
“指挥官大人！作战区域再次侦测到了埃忒尔的黯能量波动，还有另一处地点存在异常的回波。”
“开始深入分析异常黯能量的频率。”
迎照着指挥大厅的灯光，眉头紧锁的布鲁斯特继续观察着全息屏幕上投影的数值，在这张由监察者重新解析的图像中，先前存在的电磁干扰大多都已经恢复，只有两处目标点正极为明显地以呈波纹状扩散着黯能量。
其中较强并处在移动的一方是已被确认的埃忒尔，而较弱的一方则是完全的未知，他们只能看到对方的信号会偶尔中断，且每次消失后都会重现在相邻的附近。
按照通常的情况，黯灵不会产生这样奇怪的能量波动。
想到这里，布鲁斯特沉思着，将严肃的目光移向了视窗的另一边。
“频率分析完成，和埃忒尔的频率不同，是……”
“怎么了。”
“目标的频率改变了，好像……是在模仿埃忒尔的频率。”
（……共鸣吗。）
听完了操作员的回报，某个词语出现在了布鲁斯特的脑海中。
“同步率是多少？”
“239，还在上升，估算速度是每分钟两个百分点。”
（看起来埃忒尔是因为这点才会一直在那边滞留……如果情况没有错，它想要和什么东西建立联系。）
深入的思绪还未结束，无知无觉的沉默间，远处屏幕显示的数值又上升了一些。
“指挥官大人，埃忒尔的能量波正在影响以目标点为中心的大气，从监察者收集的数值推算可能会有飓风在一段时间后出现，具体的规模还在预测。”
“让所有完成会和的小队加快速度，赶在百分比超过45之前到达作战位置。”
落下了最后的话语，布鲁斯特转过身，默不作声地走向了大厅外围的位置。
3
（是噩梦吗……）
灰色的发丝边，久违的亮芒照上了少女紧闭的眼睑。
淡光渗过，被一同映照而出的腥红之下，似乎有某种隐约的呼唤声漾动了那片笼罩在她眼前的，斑驳朦胧的黑暗。
尽管其中有着某种熟悉的感觉，但是对于她来说，那并不是记忆中无数次陪伴她的声音。
“……伊迪丝？”
不知何时，耳畔熟悉的声音与相伴的低语开始在清晰中变得能被捕捉到了。
这样静听着勉强调用起了凝滞的思绪，她的眼睑颤动了几次，最终缓慢地张开了一点，露出了没什么精神的暗绿色瞳孔。
“她醒了。”
一旁止下话语的几人落来了视线。
像是已经沉睡了很久，身边由残骸所投下的阴影之外，洒入她眼中的光线依然明亮着，将天边阴云的广阔痕迹显露在了那片苍白之中。
“伊迪丝，感觉好点了吗？”
这一次的声音来自近处，除了眼边能看到几人，还有逐渐受到唤醒的痛感从身体的各处传来，就像是被蚂蚁所噬咬。
稍微有些回过神的伊迪丝想要抬起手臂，只是她的身体已经沉重了许多，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做到。
于是在众人的注视中默默缓和了一会，她略微向着一旁偏过了头。
“赫蒂……”
“别逞强了，先休息吧。”
察觉了沙铺上少女的虚弱，松了一口气的赫蒂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替她擦拭起了脸边残留的血渍与灰尘。
“我没事……那只黯尘之主，还在吗……”
“已经不在附近了，我们这边是安全的。”
转头瞥了一眼身旁阴云下的废墟景色，保持着平和语气的赫蒂移回了目光。
“伊迪丝，不要想那么多，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可是，还有其他人……”
“我们能找到的人都在这里了。”
轻擦的赫蒂暂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就算还有其他幸存者，只靠我们也是没办法的，现在人数比较多，贸然在黯尘之主的行动范围内暴露会有更大危险，而且你的伤势不能移动，最好的办法是等灰烬他们制定作战方案，他们会派来小队支援的。”
“你就放下心好了，伊迪丝妹妹，你看这里这么多人，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轻响的沙砾与脚步间，一旁迎过赫蒂视线的福克斯又走近了少许。
就这样，两人的目光有了片刻的相对，在那之后没有回应什么，看了一会四周几人的伊迪丝略显虚弱地低回了双眼。
“我知道了……”
“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吗。”
重新开口问着，留在一旁的赫蒂折叠着变了颜色的手帕，将其放回了口袋中。
“应该，休息一会就好了吧……没事的。”
“记得要说出来，你身上的伤比以前严重很多，有什么难受的感觉不要藏着。”
“赫蒂，你的腿怎么了吗……”
话音未落，伊迪丝的目光落向了下方。
顺着少女观察的位置，同样想起什么的赫蒂默不作声地低头看了一眼先前包扎在腿上的布片。
“是之前和黯尘之主遭遇的时候受的伤，现在已经不要紧了。”
赫蒂平和的语气里，若有所思的伊迪丝依然稍显凝滞地注视着那处被包覆的伤口，许久都没有将目光移开。
“伊迪丝？”
“……怎么了，赫蒂。”
“没什么，躺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我先到周围看看。”
等到回应的对方聚回了视线，缓出一口气的赫蒂站起身，再次看向了身旁等站的几人。
“对了，真的谢谢你们了，一路上帮我们这么多。”
“这些都算不了什么，都是我们男人应该做的事。”
看着神情中仍未安心的赫蒂，抬起手臂将手轻绕两圈的福克斯微俯着身体笑了笑。
“为女士们赴汤蹈火，有求必应，我时刻准备着。”
“这个时候就别开那种玩笑了。”
“我可没有开玩笑。”
收起礼态的福克斯转身对向了身后发话的杰弗里。
就在双方的对话暂停时，有些从相邻的另一边注意到了什么，略微皱起眉头的赫蒂移出几步，最后停在了瑟维斯的近处。
“怎么了吗，鲁珀特。”
“……伊迪丝她撑得住吗？”
大概是出于对现状的顾虑，带着些许的担忧放低话音的瑟维斯又看了一眼躺在残骸阴影下的少女。
不止是暂时无法清理的灰尘，还有许多早已凝固的暗红沾染在对方割裂的长袜与斗篷外套上，渗透了原本的布料。
看到这里，赫蒂转回了头。
“有几处骨折和内出血，但是不严重，以逆能者来说应该还不算致命伤，只要及时得到治疗就可以。”
“真的没问题吗。”
“有没有问题都没办法，现在我们所有人的通讯器都不能用，只能是祈祷救援队快点赶到了。”
沉思与眺望的间隙，一旁已经与杰弗里分开的福克斯独自回到了伊迪丝的身边，然后带着一丝安慰的笑意半跪俯下了身。
“伊迪丝妹妹，还疼吗？”
不知是否有着还未恢复的原因，原本轻合双眼的伊迪丝晚了一些才睁回瞳孔，有些迟钝地对上了他的目光。
“……不疼。”
“疼就尽管说出来吧，我会帮你分担的。”
听完的福克斯继续看着眼前略微偏回视线的少女，转而将另一只没有搭放在膝边的手臂落向了身旁的荒地。
“对了，让我来给你变个魔术吧，说不定看完你就能好一些了。”
“……？”
“放轻松。”
对话之余，保持着彼此的距离，微笑的福克斯将从地面抬起的手臂收回身前，接着向勉强注视的伊迪丝展示了被捏上指间的一支有着四片绿叶的纤细草枝。
“看，神奇吗，这个送给你怎么样，据说是可以让人更加幸运的好东西。”
少女暗绿的瞳孔微微停留着，只是和他所想的不同，在短暂的展示过后，神情似乎没有太多变化的伊迪丝稍微摇了摇头。
“好吧，没关系……对了，我这里还剩了一些吃的，你要不要吃？”
无奈中放下草叶的福克斯又将手伸向了外套的衣袋，不过正当他准备将从衣袋中摸索拿出的巧克力递到伊迪丝面前时，及时返回的赫蒂走近阻止了他。
“不要乱喂伤员吃东西，她现在的情况还没稳定。”
很快，从对方变化的神色中理解了自己行为的不妥，无言起身的福克斯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静默躺卧的少女，最后只能歉笑着收起包装退出了几步。
“那我先去杰弗里那边了，一会有可以效劳的事随时找我。”
跟随的目光轻挪，稍晚看到示意后离开的青年走向了别处，平稳呼吸的伊迪丝偏头看向了留在身边的赫蒂。
“赫蒂……第五小组，我好像联系不上他们了……”
“第五小组？”
“嗯，我之前说过……要和他们会合……”
少女的话音淡下，开始从中想到了一些可能，欲言又止的赫蒂转身望了一眼废墟的远方。
“可能是提前撤离到更远的哪里了吧……先不要再用能力了，如果只是失去联系的话，后续的支援部队会找到他们的。”
哑——
还未等沉默的伊迪丝说出什么，一阵突然回荡开来的粗哑鸣叫引过了四周几人的注意。
此时位于远处塌陷的堤骸边，数只显露身影的乌鸦拍打着漆黑的羽翼，先后飞过了下方堆积的残块。
“是黯灵吗……”
“交给你了。”
“嗯。”
回应了身旁警戒的福克斯，外围专注精神的杰弗里向着留下幽绿光迹的乌鸦抬起了手。
两人身边的余尘轻飘拂过，然而随着鸦群的分散，半空回旋的气流却停下了。
“怎么……”
“怎么了？”
“好像被中和了，当心。”
迅速突破残流的乌鸦振翅各自缓停在了相距遥远的半空，没有太多迟疑的时间，就在警戒的几人想要会和做出更多反击时，一位身穿黑色装甲的战斗员张望着动身滑下了福克斯所制造的沙土坡道。
从对方的身形来看，似乎是一位年轻的少女。
那片渺小的蓝芒在阴云的光亮下仍然显得有些暗淡，这样从下滑的途中调整了几次重心，她一路顺利地落在了河道的底边。
“战斗员？……这些乌鸦不攻击她吗。”
“应该是我猜错了。”
听着福克斯疑惑的话语，已经和对方退回几步的杰弗里望了一眼高处停留的乌鸦，又将目光落向了观察中重起步伐的战斗员少女。
“这些可能不是黯灵，从它们身上感觉不到黯能量，它们也没有继续过来攻击我们……但如果是支援小队的话，怎么会只有一个人。”
“总之就是可以回去了吧。”
望着一路借助机动轻巧跳过几处障碍的对方，舒展眉头的福克斯笑着挥起了手。
“喂！这边！”
“不用喊，她看得到。”
就像是在跟随着少女的步伐，原本悬飞在天空的乌鸦也纷纷降低着高度，比先前更为平缓地飞向了几人的位置。
没有等待太久，后续在临近几人的残骸边减速滑出了一段距离，缓下脚步的战斗员少女瞥了一眼身后飞落在四周岩石与桥骸上的乌鸦，又将微停的视线移回了最近两人的身上。
“你们就是幸存者吧？”
嵌缀着微光的面甲开始收叠隐去，之后缓缓呼出了一口气，已经独自走近许多的少女抬手简单地理了一把被风吹动的棕色短发。
没有了那片漆黑的遮挡，这一次展露的是意外清秀的脸庞，以及一双湛蓝的平和瞳孔。
“我们……”
想要主动上前搭话的福克斯被杰弗里挡在了一旁，不过很快，就在稍作示意的杰弗里准备首先开口说明时，他发现双方的视线错开了。
于是寻找着少女目光所在的位置，迟疑的杰弗里与福克斯先后转头看向了后方呆立的青年。
“瑟维斯？……你怎么在这。”
“……你们认识？”
收起笑容的福克斯来回打量了几次，但眼前相视的两人并没有理会他的疑问。
“干嘛不说话，你不会是认不出来了吧。”
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知为何，伫立在她对面的青年只是呆怔地注视着她又多出了几分不满的脸庞，除了沉默之外就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动作。
某种将无声蔓延开来的气氛里，另外观望的杰弗里与福克斯一言不发地移步退至了一旁。
“好啊，果然……算了，不管你了，你自己慢慢发呆去吧。”
最后还是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复，阴沉起目光的少女撇下嘴角，继续向着后方留守在伊迪丝身边的赫蒂迈动了脚步，只是让她没想到的，在两人相近的瞬间，始终都没有说出一句话的瑟维斯抬手上前抱住了她的身体。
“……发……发什么神经！”
条件反射般地击开了对方的手臂，面露惊慌的少女在尽快脱离的同时退后了几步。
尘屑轻落，被桥身残骸所遮挡的风空洞地在几人耳边回响着，这片被所有人注视的空地上，沉思着缓开眉间的瑟维斯抬头看向了警惕的少女。
不止是所有接触的凉意与感觉，从他手臂传来的阵痛也很真实。
“真的是你吗，艾丽卡。”
“……不是我还能是谁啊。”
“你真的还活着？”
“我当然活着啊，你难道更想让我死吗。”
少女不自然的语气渐渐恢复，而另一边，混杂着喜悦与某种得到释然的遗憾，心情复杂的瑟维斯落下了目光。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已经……”
“我这不是没事吗。”
“还好你没事……”
“好啦别磨蹭了，我还有事情要做呢。”
没有选择听完青年的喃喃，语气中依然带着抱怨的艾丽卡起步绕过了对方。
偶然的一瞥，在视线短暂停留的一瞬，她看到的是些许真正如释重负的微笑。
（……哼。）
她默默别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