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黑色交响曲
1
街道在颤动。
带着压迫的力量，列队前行的重型黯灵碾踏过碎留的楼骸，从途径的地面震起了大片的沙尘，而在冲锋队列的后方，还有一览无尽的黑鼠正在不断吞没着漫上尘雾的道路。
“走啊！”
看到这里的赫蒂重新转过了头。
然而和他想象的不同，有数道从炽光中迸现的焰束扫过街道的半空，在尽头阻挡的黑盾表面划溅着火花留下了更加深暗的焦痕。
“那可是虚假守卫者！”
“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逃跑的！”
“啧……”
无暇应对的赫蒂抬起手，紧接着位于前锋中央的守卫者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阻力，它迫不得已地沉低盾牌，任凭庞大的身躯在惯性的影响下擦出了一路碎石与烟尘。
“绕开它们的盾牌攻击！”
喀隆——
话音落下，一轮念动力冲击波从停止行动的守卫者盾牌间隙中爆发，直接折断了它连接盾牌的关节。
四散微闪的残光之间，失重的黑盾倾斜地砸落在街道，稍微震散了黯灵的队列。
紧跟着这样短暂的混乱，迅速燃起的火焰从另外两架接近的守卫者下方旋绕着覆盖了它们的全身，半空的空气不断扭曲，在高温的灼烧下，大幅减速的守卫者终于被打乱了行动，直到它们向着四周模糊的道路砸下了展开的盾牌，继续蔓延的烈焰形成了火墙，挡退了后续想要越过热浪的鼠群黯灵。
“乔伊斯小姐！现在……”
“赫蒂就行了！不用浪费时间说这个！”
两人的对话还未结束，先前因为念动力爆破失去半数盾牌的守卫者挣扎着冲出了火焰，不过它很快就被周身淡蓝的能量压向了地面。
火光间放大的阴影高高投下，望着眼前被推起的灼热尘雾，会意的瑟维斯抬起手，数道从余尘中凝聚的焰束精准地命中守卫者变得脆弱的装甲，彻底贯穿了它的身躯。
“数量太多了，这些还只是前锋队，你快点走吧！”
“现在才是撤退的机会，我来背你。”
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灰烬化的黯灵巨骸，奔跑上前的瑟维斯压低身体，直接背起了撑住地面的赫蒂。
“你……”
“先别乱动。”
喀喀——
伴随脚下震动的传递，又有两架支援的守卫者猛然撞散了两人后方的火墙，看到这里，警觉的赫蒂又一次抬起了手臂。
“不用。”
“什么？”
与瑟维斯的话语一同，大片宽广的碎痕逐渐扩散割裂了地面。
无数烟尘与扭曲的视野中，眼前渗出炽色的街道骤然崩塌，冲天席卷的烈焰从坑洞下腾起，摇晃着吞噬了陷落坠下的守卫者以及跟行的全部黯灵。
“这样应该就暂时没问题了……我们趁现在快走。”
重新确认了后方的混乱，示意的瑟维斯加快了脚步。
（地下……是用高温引起了路面的塌陷吗。）
靠扶在瑟维斯背后的赫蒂转头望着远处燃烧的火海，喃喃地露出了些许的苦笑。
“真是……小看你了……”
2
弥漫在残骸间的尘霾仍未消散，遥远的某处，一辆开启了光学迷彩的装甲车突破了阻碍的石堆，加速驶入了废墟的道路。
已经有大量交错倒塌的建筑封堵了长街的通行，在唯一能够顺利行驶的道路上，接连受到碾压的楼骸与玻璃持续碎裂着，向着隐匿的车身四周散出了一片又一片的尘雾。
（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黯灵。）
在车内分心的艾丽卡抬头望去，在远方天空的阴暗处，先前出现的黯巢还在释放着源源不断的黯灵。
（艾希克斯……）
又思考了一会对方的行踪，沉默的艾丽卡移回目光，看向了眼前残破的道路。
（那些飞机……她不会是去救那些人了吧。）
堆积在路旁的楼骸一点点的增加，装甲车的速度也随之减慢，直到机群坠落的区域临近了更多，一路被迫减速的装甲车在愈加狭窄的颠簸道路间驶出了一段距离，最终还是被堵在了一道无法绕过的障碍前，再也不能前行半米。
“可恶……”
对现状有些急愤的艾丽卡敲下了手臂，回应她的只有一声闷响。
（找其他的路来不及了，难道要把装甲车丢在这里吗……应该不会被弄坏吧……）
（不管了。）
展开了待机的面甲，在解除光学迷彩后开启侧门的艾丽卡快速跳下了车。
现在还没有黯灵来到附近，对她而言正是进入战区的好时机。
正当确保装甲车重新隐匿的艾丽卡想要动身翻越相邻的残骸时，远处有一抹突兀出现的黑红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位身着战斗装甲的粉发少女，对方似乎也是灰烬的战斗员，特殊的全覆盖式面甲遮挡了她的脸部，只留下了由传感器散发的深红光芒。
（难道，是幸存者？）
这样止步观察了一会，想要叫过对方的艾丽卡挥起了手。
“喂！……你是幸存者吗！没有受什么伤吧？”
不知是否有着距离的原因，缓慢步行的少女没有回答，也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看到这里，有些感到疑惑的艾丽卡绕过车旁的残骸，稍微加快着脚步跑向了对方的身前。
“你还好吧，你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吗？其他人怎么样了。”
两人的距离在询问中拉近，只是即便缓步的艾丽卡已经停站在了一旁，默不作声的少女却还是保持着自己的步伐。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
“诶……”
敷衍地回应过了微怔的艾丽卡，只扫过一眼的少女偏开视线，错身走向了与她相反的方向。
“别走啊，那边飞机坠落的地方还有那么多的黯灵，我们要快点去救人才行啊。”
“你去吧。”
同样冷淡的话音响起，很快，神情凝固的艾丽卡停在了原地。
“你也是战斗员啊！怎么能……”
这一次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的艾丽卡迟疑地望着对方独自离开的背影，这份并不平和的无声里，她只能目送对方旁若无人地远去，直到消失在了废墟的转角。
“胆小鬼……算了，我自己也能去。”
稍后收起了不满的神情，向着先前计划好的搜索位置，不再理会的艾丽卡转过了身。
3
与窸窣的碎响一同，沿靠在街边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大概是又走出了很长的一段路，两人的身后已经不再能听到先前由黯灵带来的嘈杂以及火焰所发出的噼啪声，就这样，还未放松精神的赫蒂在瑟维斯的背上睁开了眼。
从四周久违的安静来看，他们应该已经成功躲过黯灵的追击，到达了一处相对安全的区域，只是目前还无法看到埃忒尔，她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寻找对方的踪迹。
（这里也是一样，到处都是电磁干扰……这样根本来不及……）
思考着什么的赫蒂慢慢环视着周围，此时映入眼中的楼骸依旧覆盖着一层令人绝望，毫无生机的死寂。
按照当下的情况，受到黯尘之主带领的黯灵正在占领废墟城市，它们会比所有人更快搜寻到幸存者，而她只能选择暂时撤离。
更重要的是，不止有其他人。
（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一次又一次的沉思着，始终担忧的赫蒂闭起眼，试图从周围感受些什么，不过很快，脑海中一阵若有若无的回音唤回了她焦虑的思绪。
似乎是某种虚弱模糊的女声。
赫蒂……
稍晚更加清晰地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她阴沉许久的心情在一瞬间清醒了
毫无疑问，那正是失联的伊迪丝。
（伊迪丝？……你那边还好吧。）
尽量放松着精神在脑海中以相同的方式回应了对话，保持闭眼的赫蒂舒缓了皱起的眉头。
没事……还没有黯灵，这么晚让你担心了，抱歉。
（这种事就不用再说了，你受伤了吗？）
一点小伤，不要紧……你们那边安全了吗？
（我们已经离开黯巢区了，你现在在什么位置？还有其他人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我在中心区的北侧，这里有一座大桥，我快到那边了。
（大桥……）
除了回忆起的印象，沉思的赫蒂还从对方的心念中接收到了某种特殊的理解。
还有幸存的第四小组在那边，我要先和他们汇合，然后是第五小组……你们先离开这里吧……
（在那边等我。）
没有再多说什么，最后主动中断了与对方的联系，回过神的赫蒂睁回双眼，将紧凝的目光落向了背着她的瑟维斯。
“鲁珀特，先停一下。”
“……怎么了吗。”
早已感到有些疲惫的瑟维斯减慢了速度。
“我刚刚找到伊迪丝了。”
“……？”
“就是你之前看到过的那个和我一起，年纪不大的女生……先放我下来吧。”
话语的另一边，也许是看出了赫蒂神情中的严肃，明白对方所指的瑟维斯没有再拒绝，之后移步从废墟的路边找到了一处相对隐蔽的街角，他缓缓沉身放下了背负着的对方。
“她在哪里？”
“这附近的一座大桥……差不多是西南方，可能有一千米左右。”
“那不是要回去吗？”
“没错，你先走吧，我必须回去找她。”
远远地望着远处倒塌的建筑，扶着一旁墙面的赫蒂直起了身体，她的状态要比之前好一些，但还是不能自由活动的状态。
“我陪你一起去吧。”
“那些黯灵可能还聚集在那边，你没必要和我一起。”
“都说了，我是不会逃的，而且更不可能放你这样一个人去。”
瑟维斯毫无动摇的神情之外，听到这样回答的赫蒂皱眉叹了口气，少许烦乱的神色显露在了她的脸上。
“和之前不一样，我现在没法保护你，如果那只黯尘之主还有下一次攻击，你也会死在那里的。”
“那既然知道会死，你为什么还要回去？”
青年的反问打断了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赫蒂。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很简单，即使是现在处于焦虑的她也能很轻易地想出结果，不过就在回答之前，她隐约明白了什么。
本就有着相同的想法并不会因为争执改变，更紧迫的是，不管对于谁来说，都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用来在这里浪费了。
“……知道了。”
叹息着再次看过了腿上的伤口，忧虑的赫蒂抬起了头。
“走吧，接下来可能要麻烦你扶着我。”
“好，我会尽量保护你的。”
“不用，我也是战斗人员，还是多关心你自己吧。”
街边投落的阴影下，将视线放远的赫蒂重新扶上了瑟维斯的肩膀。
（再等一下吧，伊迪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