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三天、四天、五天……半月之久,子韵终于等来了梓墨,但盼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更加彻底地绝望。

  “哟,没打扰到你们吧?”梓墨推门而入,看见苏忆正在厨房忙碌,目光又扫向了躺在床上黯然神伤的子韵。

  “听曼丽说你还在为我悲伤呢。你掩饰地不错,这么快就找到了新欢,还金屋藏娇……”

  “很好,这样我们就互不相欠了,我也可以心安理得地过上你给不了的幸福生活。”梓墨顿了顿,然后趾高气昂。她的语气难以平复地傲慢,蔑视中带有酸意。

  看着梓墨一改从前的浓妆艳抹,和满口杀人不见血的折磨人话语,子韵再也无话可说。

  “从今往后,我俩再无瓜葛,就像这张照片。”梓墨从粉红的lv中掏出一张合照,顷刻间撕成漫天雪花,那一片片飘落的雪花就像白色刀刃,把子韵的内心割的血肉模糊。

  子韵慌忙从床上站立起来,却再也没有勇气向前靠近一步,他们之间已经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

  我们之间有条河。

  你在这头看,

  我在那头盼,

  即使思念结成桥梁,

  却没人敢过。

  我们之间有条河。

  这头鲜花烂漫,

  那头死灰成然,

  倘若希冀燃尽失望,

  却无人向往。

  我们之间的河,

  流着红色的水,

  淌着黑色的情。

  梓墨拖着行李箱,怒气冲冲地带上房门。等到子韵追赶出去的时候,她已经钻进宝马融入了车水马龙中。

  苏忆目瞪口呆,表情尴尬地一动不动,对于刚才突然发生的一切,就像遭遇雷击,她措不及防。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苏忆立马反应过来,见到子韵就接二连三地道歉。

  子韵沉默,深深地沉默。他看见苏忆满脸哀求,惊恐地情绪已经抽泣起来。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子韵僵硬着表情,淡淡地回应。

  他也许已经习惯了绝望,对于这次伤痛突然镇定了许多,但就是这种出乎意料的镇定,反而让苏忆更加心神不宁。

  梓墨坐在车里一直闷闷不乐,似乎已经为刚才的过激感到后悔,但她自己也不明白那份足以翻江倒海的怒意到底从何而来。突然,萧何的电话响了。顷刻间,他立马加快速度,径直朝向医院开去。

  萧何魂不守舍,全身直打哆嗦,一脸惨白地冲进了医院。梓墨有些儿担心,紧随其后。

  第二天,校园里满是流言蜚语。秦穆自从被强迫打胎后,就一直疯疯癫癫,昨天失足从教学楼顶摔了下来。虽然秦穆的死亡与梓墨没有直接关系,但多多少少有她的影响因素。一时间,同学们议论纷纷,明的暗的全都恶言相向,把她当成了杀人凶手。

  梓墨被同学们的敌意堵进了宿舍。肥丫赶紧用150斤的身材抵住了大门。肥丫也是梓墨的室友,本名菲亚,因为与她的形象契合,所以大家都习惯性地叫她肥丫。她灵动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不管任何事情只要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总会添上一种紧张兮兮和莫名其妙的神秘感。

  萧夏蓬头垢面,坐在桌前泣不成声,她攥紧小刀在一张写有自己名字的纸片上拼命划动。她的泪水已经沾湿了前额蓬乱的刘海,咬牙切齿,萧字早已被她割的面目全非。

  突然降临的悲伤已经触目惊心。梓墨心惊胆颤地盯着萧夏的一举一动,明晃晃的刀片让鸡皮疙瘩长满了全身,不知为何,对于纸片的痛苦她似乎感同身受。

  “医生说了,萧夏是受惊吓过度,过些儿时日自然就好了。也难怪,谁亲眼看见秦穆坠楼的全过程都会精神失常,要是换成我恐怕早就崩溃了。”肥丫一脸紧张。

  “萧夏目睹了全过程?”

  “恩!”肥丫和曼丽仓皇着表情异口同声。

  梓墨嘎然而止,有些儿同情,更多的是愧疚。

  秦穆坠楼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甚至吸引来了媒体。为此,萧校长必须有所交代。他为了保住儿子的声誉,自然而然就把梓墨推向了风口浪尖。

  梓墨战战兢兢地等在校长室里,她的脸色极其难看。她曾预想过事情的严重性,但不敢想象尽是如此地苦不堪言。

  萧校长失去了往日的威严。他凑到梓墨的身边,满脸愧疚,而又无可奈何:“童梓墨,你是一个美丽而又善解人意的姑娘。你能够喜欢我家萧何是他的福分,我也一直赞成你们交往。”

  梓墨抬起头看了看萧校长,看了看他为难的表情,一语不发。

  “我知道秦穆的事情完全怪萧何。但毕竟这孩子现在还太年轻,不能因为一次过失,就毁了他的前程。作为父亲,我不能见死不救。”萧校长语气恳求,眉宇间闪烁着失望。

  “你能够体会到一个做父亲的良苦用心吗?”

  梓墨忐忑不安,却依旧一脸惘然。

  “校…长,出了什么事吗?”梓墨还没有从昨天的恐惧中解放出来,现在关于秦穆的任何事情她都诚惶诚恐。

  “作为校长,不,作为萧何的父亲,我想请求你帮一个忙。”

  “忙?什么忙?”

  “你也知道,秦穆的事情已经惹来了媒体,现在校方必须要做出处置,而你和萧何又是事件的矛头。”

  “交代?什么交代?秦穆的死与我无关。”梓墨面色惊慌,急忙澄清。

  “这我知道,但……”

  “但我必须遵从校方的决定。”

  “校方的决定?”梓墨满头冷汗,眼角开始泛出泪花,抽泣了起来。

  “恩,学校已经做出决定,为了压制舆论,必须找个人承担责任。而你和萧何又杵在风口浪尖。”萧校长语气沉重,但又意有所指。

  “那…那你们打算怎么做?”

  “其实,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但我又不能亲手葬送了儿子的未来。所以…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离开学校。”

  “离开?你们要开除我?为什么?秦穆的死真的和我没关系,为什么要开除我?”梓墨再也克制不了,立马泣不成声。

  “这我知道。真的非常抱歉。不过,我答应你,一定继续为你保留学籍,到时候,你可以和其他学生一样顺利毕业。”

  “我们也不会通知你的家人。反正,反正你现在都已经大三了,这两年就当作是出去散心。如果,如果你在外面遇到了麻烦,我也一定会竭力相助的。”萧校长上气不接下气,僵硬的语言没有一点儿底气,正在极力说服。

  出了校长室,梓墨失魂落魄地行走在校园里,内心就和夕阳一样沉重。

  “学校门口的咖啡厅见。”一条短信让她不再魂不守舍。

  萧何的行为反常,不再招摇他那惹人注意的宝马,而是带着帽子,一身黑色的走进咖啡厅,就像为死刑者做最后的送别。

  “梓墨,听我爸爸说你被学校开除了。对不起,让你为我背了黑锅。”萧何一脸愧疚。

  “没关系,这也不怪你,更何况是我心甘情愿的。”梓墨故意放松语气,立刻舒展了眉梢。她以为自己并没有失去全部,最起码还有萧何可以依靠,萧校长也承诺过并不反对他们交往。

  “看来我们以后不能在一起了,我必须对秦穆的事情负责任。”萧何义正言辞,态度游刃有余。

  “负责任?”梓墨来不及反应,表情一怔,内心瞬间被掏空了,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你对秦穆负责任,谁对我负责任?你就这么着急和我撇清关系,怕我拖累你?”梓墨的情绪立马激动了起来,泪雨蹒跚,开始质问萧何。

  “不…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你说,你快说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梓墨继续失控,立马打断他。

  ……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就当是我辜负了你。”萧何站起身,再也无力狡辩,他不顾梓墨的逼问,无情地离开了。

  被萧何抛弃,梓墨高冷的性格当然不愿纠缠不休,因为她从来都不想为了别人的施舍而摇尾乞怜,即使是感情。她安静地坐在咖啡厅里,经过接二连三的打击,她的内心已经崩溃。此时,她只想找个人倾诉,打开手机通讯录,手指停留在子韵的名字上,却再也没有勇气按下去,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沉默中。

  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子韵抱着啤酒罐,独自一人坐在天桥上安安静静地观看着过往的车水马龙。朱凡一口气跑了过来,他慌慌张张地找到了子韵,然后把曼丽口中的事情一字不漏地告诉了他。

  瞬间,子韵的内心被疯狂地撞击了一下,就像过往的车流突然闯进了他的心脏。他猛然起身,不顾一切地冲向了学校。

  在校长室碰了一鼻子灰,他又急忙寻找萧何,但萧何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来回地奔波,子韵已经狼狈不堪。他有些儿气愤,但更多的是忧虑,在蒙蒙细雨中就像潮水,淹没了他的全身。

  迎面走来一个全身湿透的女孩儿,满脸的精致妆容就像她苦涩的表情在雨水地过滤下早已模糊不清。她孤零零地行走在来回穿梭的人潮中显得失魂落魄,不再像光鲜亮丽的出水芙蓉,而是尘世中一朵被风吹雨打的落花,惹人疼惜。

  子韵一把搂住了梓墨,除了深情的拥抱,他再也没有多余的想法。梓墨仅剩的最后一点儿坚强也在子韵胸口的余热中彻底沦陷了,顷刻间,她已泣不成声。也许只有此时的大雨才能拉近他们彼此之间遥不可及的距离,亦或许他们之间仅剩悲伤,只有遍体鳞伤了才会主动依偎到对方的怀中。

  苏忆举着伞,立定在来回穿梭的人流中,看着眼前的一幕,她再也没有勇气把手中特意拿来的雨伞递到子韵面前。雨还在不停地下,下得让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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