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月完结作品《遗心缘》试阅一

  楔子

  时间:龙岛大陆—381年冬月二十一

  地点:南阙国与西冷国交界处——阙冷山

  冷风寒夜,一轮血红的残月独自挂在天上,妖艳的月光从天空泼洒下来,与昏暗的夜色融合在一起绞缠出诡异的色泽。

  那是冰冷妖异的颜色,是属于地狱的死亡色彩。

  一个身着蓝色锦袍的俊雅男子,伫立于崖边的乱尸丛中,沾满鲜血的长发在寒风中飞舞,精致绝华的轮廓被血色的月光映照得邪魅异常。如若不是那腥臭的死亡气息充斥着周遭,你或许会以为这只是一幅妖异鬼魅的画卷。

  蓝色的锦袍,衣角随风飞扬,天地之间万物寂静。唯有一个清雅醇和的嗓音在寒风中响起,“这里景色美么?”

  蓝袍男子勾起嘴角,唇畔是醉人的微笑,他丝毫不在意被自己提住衣襟的女子,只是静静地看着悬崖深处。那双凤目瞳眸深深,一种悲哀,浓浓的,化不开。

  女子看着他脚下的乱尸丛,一具具死状惨异的尸体叠堆在那里,活地狱一般的景象映现在她眼前。尸体中不断流淌出来的鲜血,早已将阙冷山顶沁染的血红。

  “她不是我杀的……”女子双唇颤抖着,吐出的声音破碎支离,精致的面容已经扭曲变形,恐惧的双眼中溢满死亡阴影。

  “呵呵”一声笑,一个嘲讽的声音从男子唇中逸出,“杀?”

  “她没死,我不会让她死!”男子幽深的双眸此刻显的妖魅异常,微翘的嘴角沁出一丝狠绝,宛若降入人世的邪魅阿修罗。

  “你说坠入山崖,会是什么感觉?”微扬的眉梢,醉人的嘴角,悄悄地,勾出了残佞的微笑。“你也来陪她体验一下坠入山崖的感觉罢——”

  那双惊恐的眼眸,猩红的扎眼,仿佛在标记这个女子一生的哀伤,被鲜血浸红的哀伤。随着那松开的手掌,一个凄厉的女声漫天惨呼:“啊————”

  血色的残月寂寥地挂在天上,天地之间一片静谧。唯有那逐渐消逝的凄厉尖叫,以及满山的,浓浓的死亡味道。

  夜,渐渐深了。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丝,既不痛快,也不缠绵。在这个寒冷的夜里,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凄寂。

  那抹哀艳绝伦身影依旧屹立于涯边。这已是在崖边等待的第三日,也是亲眼看到她被打下悬崖第三日。

  三日的时间里,他查出了凶手,亲手摧毁了仇家。

  可为何他不觉得高兴?

  明明抹杀了所有生命,明明将谋害她的凶手残杀殆尽,为何一丁点快乐感,一丁点满足感都没有?

  疲惫,只有疲惫。

  身心,被一种深深的疲惫包裹着。那疲惫,就如长满尖刺的荆棘,将他死死缠绕,几近窒息。

  他仰起头,与漆黑的夜空遥遥相望。思绪满天的夜里,又想起了她的微笑,曾让他温暖,让他心悸的微笑。

  一时间,心中冰凉,冷如寒霜。那种哀伤穿透心房,浸没到灵魂深处。

  飘洒的雨丝渐渐变成了雪花,就这样开始飘落。雪花,她说过,她喜欢雪花,今年更要与他一起看第一场雪。

  不自觉的,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微笑,俊雅的容颜透出一股无边的凄丽,凤目中泛起了些许迷离。总以为只要抬眸,她就会出现在眼前,心中的那份情总会有机会诉清。从没想过,最后那一眼,竟是漫长的离别。

  心,又忍不住抽痛起来,那种痛仿佛已经沁入骨髓,钻心蚀骨的感觉无发用言语形容。终于明白,那个隐藏在微笑下真实的自己,仔细一看,早已伤痕累累。

  笑着笑着,再也伪装不下去,冰冷的泪水竟沿着他的面颊滑落下来,然后便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你到底在哪?”笑着哭呵,是何等的悲凉?

  风雪飘摇,他站在凄冷的雪地中,任雪花无声的飘落在身上。时间在静谧中凝固,他所有的思维都停止在那一刻,僵持住,然后慢慢地散开。就像一滴水,凝结到足够的重量才滴落,然后溅起了层层波纹,一圈圈地扩散开去。

  我们以为总会重逢,总会有缘再见,却从没想过每一次转身,都会是诀别。

  无意勾起的嘴角,都可能是人间最后的一个微笑。

  第一章这是哪?

  时间:龙岛大陆—380年冬月十八

  地点:东云国——云逸城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寒冷,与往年相比,雨雪也显的更加多些。刚刚进到冬月,雨雪就不间断的光顾着东云国的国都云逸城。云逸城极大,仅是城南的平民区就可容纳人口近百万,城东是皇家府邸,城西是高官聚集之地,城北则是商贸区。

  此刻,在云逸城西面的宰相府中,家丁们一反常态的忙碌,只因府上的大小姐,在这冰天雪地的冬月里落入了莲花池中。

  宰相府大小姐厢房内。

  一个柔美的女子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呼吸微弱。在床侧,一位身着华服的亮丽女子怔怔地守在那里,狭长的凤眼出神地凝视着熟睡的女子。

  “思涵,为什么你不愿意醒过来,你是在怪我么?”凤眼女子轻轻抚上了柔美女子的脸颊,“只要你不与太子成婚,我便什么都答应于你,这样还不好么?”女子狭长的凤眼溢满哀伤,指间轻轻地摩擦着柔美女子的嘴唇,那神情,充满温柔、爱怜。

  “主人,有人过来了。”黑暗深处,一个女声悄然沁出,提醒着床侧的女子。

  凤眼女子微微昂首,不舍地收回手指,深深望了一眼床榻上熟睡的女子,然后与黑暗深处的女声悄然离去。

  紧闭的房门被缓缓推开,一个身着白色锦衣的少年轻轻地走进屋内。

  白衣少年踱步到床沿,眯起仿若星子的双眸,凝视着床榻上熟睡的女子。良久,白衣少年从长袖内拿出一柄精巧的匕首,缓缓划破了自己的食指,让鲜红的血液轻轻滴在女子的眉心。女子仿似感受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蹙起,而后又恢复平静。

  白衣少年见到女子此番反映,又抬起匕首将女子的指间轻轻划破,待她的手指缓缓沁出血液时,他迅速将食指涌出的血液滴进了女子指间的伤口。

  当两人的血液融为一体时,诡异的景象出现了,本该涌动着的血液,突然停止了流动,仿佛这一刻,时间都已经静止。

  两人的伤口慢慢愈合,直到没有一点痕迹,女子的呼吸也恢复了正常,平和且富有生命力。而白衣少年的脸却毫无血色,苍白一片,他抬起纤细的手臂,为女子盖好被子,又将匕首收于衣袖之中,最后轻轻坐于床沿。

  痛……

  这是阎芷惜模糊的意识里唯一保持的知觉,像被车轮辗过一般,疼痛传遍了她身体的每个角落。想睁开眼,可是眼皮重重地搭在那里,丝毫不受她的控制。

  奇怪的是,她的思想明明很清楚,却醒不了?又叫不出声?更加动弹不得?

  天啊!难道又是鬼压床?

  恐惧的感觉迅速袭来,自从她独自在家体验过这种让人恐怖至极的感觉之后,她就开始害怕起这种让人似醒非醒,似睡非睡,想喊,喊不出,想动,动不了的可怕感觉。

  深呼吸,深呼吸!

  放松,一定要放松!

  她记得google过,说这种可怕的经历,其实只是梦魇而已。只要慢慢的放松,不要考虑我们脑袋中的幻像,然后做几次长长的深呼吸,全身就会慢慢苏醒,从而脱离梦魇的魔爪。

  再次试着睁开眼,谢天谢地,终于脱离了梦魇。

  可是,她这是在哪里?

  精致的古木雕花大床,古色古香的陈设,就连这个倚在床边酣睡的白衣少年都是一身古装扮相。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她还在梦魇里?

  阎芷惜试着挪动身体,可身上传来的痛楚逼得她放弃了这个念头。

  痛?

  可是怎么会痛呢?

  难道她已经走出了梦魇?

  可她这是在哪里?

  身侧这个一身古装扮相,呼吸平稳,睡得酣甜的白衣少年又是谁?

  阎芷惜疑惑地睁大双眼,仔细观察着眼前的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生的很美,一袭白色锦衣披在身上,那款式十分特别,分不出男女。乌黑亮丽的长发只用一根白色锦线轻轻地系着,额前有几屡发丝散落下来,给那安静的睡脸平添了一丝恬淡之气。

  少年的五官十分精致,挺拔俊俏的鼻梁,光滑细致的皮肤,还有那微微上翘的嘴角,以及那黝黑明澈,仿若星子的双眸,无一不显露出眼前人儿的俊美。

  双眸?

  阎芷惜愣愣地看着已经苏醒过来的白衣少年,一种被人抓包的尴尬之感从心底燃起。

  “醒了?感觉好点了么?”白衣人缓缓坐起身,声音柔和动听,却隐约有种漠然。

  “你是谁?”阎芷惜怔怔地问出了口。

  白衣少年似乎被她的话给吓到,那对清水似的双眼圆睁。

  “你是谁?”阎芷惜眉头微蹙,又一次问出口。

  少年俊美的脸颊布满疑云,明澈的双眸凝视着阎芷惜,片刻之后,将两根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似是在为她把脉。

  “你到底是谁?”不待少年开口说话,阎芷惜又一次提出了心底的疑问。

  “从脉象来看,你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为何你会这么问?”白衣少年放下她的手腕,轻轻为她掖好被子,可满脸的疑云依旧不减。

  阎芷惜眯起双眼,满心的疑惑扩散开来。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面前的这个白衣少年又为什么一副与她熟稔的模样?

  阎芷惜狐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里对她来说那么的陌生,为什么她会来到这里?她闭上双眼,静静地沉到自己的思绪里。

  第二章她穿了?

  阎芷惜狐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里对她来说那么的陌生,为什么她回来到这里?她闭上双眼,静静地沉到自己的思绪里。

  她记得她牵着倪倪在街上散步,(惜涵:吼一声,倪倪是她家的狗狗~)遇到了分手不久的昕,她看到他牵着那个女人的手,很亲密的走在街上。

  然后……

  阎芷惜这么也想不起来他这么会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这里的一切,人和物是这样的陌生。

  “思涵醒了么?”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穿绛紫色锦袍的妇人缓缓走进屋内。

  阎芷惜狐疑的睁开双眼,是谁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挣扎的坐起身,抬眼向刚才出声的妇人身上看去。

  看的出,那是一个很贵气的女人,一身绛紫色的锦袍,繁复的绣着百花齐放,衬得一张脸如雪般白嫩。那并不是一张多么美艳的脸,一双凤眼凛凛地吊着,虽是眼波顾盼流转,明艳照人,却又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思涵,感觉好点了吗?”妇人款款地走至床沿,一双凤眼居高凝视着阎芷惜。她正待开口,就被白衣少年挡在了身后。

  “夫人,她已经没事了,只是身子还有点虚弱,需要好生休息。”白衣少年抬起纤细的手臂,将阎芷惜护在身后,抬起眼,不卑不亢的对妇人说道。

  见到少年此番模样,妇人到没有生气,只是那双狭长的凤眼,显的更加冷漠。“那么你便好生照顾她吧,我会叫下人多准备些上好的补品。思涵,你好好休息,大娘先走了。”妇人说完这些,便缓缓步出屋内。

  阎芷惜疑惑的看向白衣少年,为什么他没有将自己认不得他的事告诉那位妇人?为什么他对刚才那妇人显出一副防范模样?

  白衣少年转过身,仔细地凝视着阎芷惜的脸颊,生怕遗漏了她任何一个神情,“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他狐疑地问出口。

  “我应该认识你吗?为什么我会在这里?”阎芷惜坐直身子,疑惑道。

  白衣少年没有回答她的疑问,黝黑明澈的眸子在她身上来回扫荡。

  阎芷惜被他瞧的很不自在,俏丽的双眉微微蹙起,满心的疑团在她心中打转,“你到底是谁?这到底是哪?”

  白衣少年眯起如清泉般的双眸,良久,缓缓说道,“这句话,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起,包括我。你遗忘的,我都会帮你想起。”

  阎芷惜狐疑的睁大双眼,正要开口询问,就被他的接下来的话语给打断。

  “我知道你现在内心很疑惑,很多事情我会慢慢的给你解释,可是现在除了我,你万不可将这件事告诉第三人。”白衣少年眼亮如星,深深地看向阎芷惜。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阎芷惜抬起眼眸,懵怔地向他问道。

  白衣少年猛地抬起双臂,将她禁锢在臂弯内,清泉般明澈的双眸,定定地望进她的眼中,坚定且柔和的说道,“因为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会更在乎你的生命。”

  阎芷惜静静的躺在床上,回想着白衣少年刚才的那番话语。

  他到底是谁?

  他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满心的疑问搅的阎芷惜内心烦躁无比,她颓然地坐起身,观察着屋内的摆设布置。

  这里并不是她所熟知的任何一个地方,所有的陈设都是那么古色古香,这些是只有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场景,为何会呈现在这里?

  她步下床榻,缓缓地在屋内走动观察,突然,铜镜中闪现的影像让她大惊失色。

  镜中人是谁?

  站在镜子前的明明是她,为什么镜中显现的却是别人的脸?

  阎芷惜不可置信的抚上脸颊,镜中的面容,肌肤白胜雪,又娇嫩如婴儿。烛光映照之下,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柔情绰态,说不尽的温柔可人。那双目犹似一泓清泉,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之气,让人为之所摄、不敢亵渎。但那冷傲灵动中又藏有勾魂摄魄之态,让人不能不魂牵梦绕。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她会在这幅身体里?

  这绝不是梦,梦里不会有疼痛的感觉。

  难道她穿了?

  小说里常常出现的穿越时空?

  阎芷惜难以置信地看着镜中那绝色的容颜,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真的是穿越了时空?

  那么她这是在哪里?

  现在又是哪个朝代?

  一连串的问题不停的在阎芷惜的脑海里盘旋着,让她本来就混乱不堪的思绪变得更加繁杂。

  “呜……”

  隐约中,一个哀怨的女声从阎芷惜的耳边幽幽传出,刚刚还混乱不堪的她,听到这哀怨的哽咽声,顿时在铜镜前呆若木鸡。

  “呜……呜……”那声音又一次飘忽的出现。

  阎芷惜惊觉的转过身,恐惧的环视着昏暗的屋内,桌上的烛火幽暗地闪烁着,她慢慢地挪向床边,双臂紧紧地环抱住自己,全身瑟瑟地颤抖起来,“谁……谁在哪里?”

  “你听的到我吗?”那声音再一次出现,还透出一股不可置信。

  阎芷惜惊恐的跌坐在床沿,全身的力量仿佛被人无形抽走。“你……你是谁?为什么不现身?”阎芷惜唇齿颤抖,恐惧已经压的她呼喊不出。

  阎芷惜从来都是自命坚强,任何问题都压不死她,再难再复杂,她想要做到的,就一定会去解决。可是,她有个死穴,那就是怕鬼。

  对,她怕鬼,怕那些看似缥缈虚无,却又让你感觉确实存在的东西。

  “呵呵……”那声音又一次传来,隐约带着几丝惆怅,几丝无奈。

  那笑声像一只无形的利爪,紧紧掐住阎芷惜的喉咙,让她全然发不出声,只得死死地攥紧拳头,惊慌的向床内躲去。

  “呵呵……”那笑声里透出一股无奈与哀伤。

  飘忽的笑声让躲在床角的阎芷惜惊悚万分,她努力睁大双眼,试图看清楚屋内各个角落,可除了满室的幽暗,什么都没有。

  渐渐的,屋内又恢复平静,那渗人的哭声笑声,也消逝不见。

  第三章太子妃?!

  子夜,宰相府大小姐厢房内。

  一缕清柔的月光透过窗子,幽幽洒进屋内。一位华服女子坐于床沿,深深地凝视着床榻上熟睡的绝美女子。

  “幸好你没事……”女子俯下身,轻轻抚上了熟睡女子的眉宇,企图将那紧锁的眉抚平。

  “再也不会让你出事了,相信我。”她明亮的凤眼显出一片温柔,深深地看着熟睡中的女子,轻声许下诺言。

  整个云逸城都被清晨的第一屡阳光叫醒,一连多日的雨雪天,终于在今日悄然离去,许久不曾露面的太阳携着朵朵白云,倚于天边。

  云逸城的宰相府中,家丁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在一处幽静的庭院内,一个身着白衣华服的少年,信步于院中。

  昨夜那诡异的声音,扰的阎芷惜一整晚都睡不安稳,睡梦之间总觉得有个人影立于自己床前,她回想起昨日的经历,心中还一阵慌乱。

  为什么她会来到这里?

  为什么她会占据这样一幅躯体?

  昨天那个白衣少年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昨夜那诡异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吱呀……”突然的推门声搅乱了她的思绪,她急急闭上眼帘,等待接下来的动静。

  来人的脚步很轻,可她依旧能感觉到对方已经来到了她的床沿。

  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装多久,这种被人盯视的感觉,让她浑身难受。

  对方突然在床沿坐下,轻轻拉起她的手腕,似是在为她把脉?

  内心的跳动越来越强烈,她已经紧张到忘了呼吸。

  “你想憋死自己么?”一个柔和又清澈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阎芷惜缓缓睁开双眼,一张放大的俊美脸孔近距离观察着她,饶是她心里早有准备,也不禁吓了一跳。

  “你干嘛?”原来是昨日的白衣少年,阎芷惜为了掩饰掉自己的紧张,先发制人地出声询问。

  白衣少年缓缓地直起身子,晶亮的眼眸狐疑地看着她,良久,才轻柔的对她说道:“我是小羽。”

  “小羽?我是谁?”阎芷惜疑惑的问道,她很想知道自己占据的这幅躯体到底有何身份,她更想知道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

  白衣少年抬起如星子般的眼眸,郑重地对她说道:“你是倪思涵,东云国宰相的千金,还有很多事情,我会慢慢地告诉你,但是现在你必须记住三件事。第一,不要让第三人知道你失忆,这一点很重要。”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显然是在让她消化刚才的话。

  “第二,现在宰相府里,除了我,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任何人对你说的话,你都只可信五分,甚至全盘怀疑。第三,你要知道……”突然传来的脚步声,让白衣少年止住了声音,警觉的向门边看去。

  “思涵,你醒了么?”随着一声温柔清亮的呼喊,门被轻轻地推开来,一个明艳亮丽的少女出现于二人眼前。

  阎芷惜仔细观察着进来的少女,少女一袭红色华服将妙曼的曲线衬托至极限,秀眉淡淡地扫了萱草色的青黛,俏丽的鼻梁笔直坚挺,一双明澈狭长的凤眼幽幽地盯着她。

  “小羽,原来你也在这里,思涵身体没事了吗?”少女关切的走到床沿。

  阎芷惜抬起眼帘,疑惑的望着床侧的少女,她是谁?

  白衣少年正要开口说话,便被少女挤到了一边,“思涵,你身体没事了吗?”少女在床沿坐下,伸手抓住她的柔荑,关切的看着阎芷惜。

  “听说你落入水中思蕊担心死了,好怕你会出事。这么冷的天,你又不会游水,万一……”少女秀丽的眉头微微蹙起,话语还未说完,便被门边传来的人声打断。

  “思蕊,不要打扰思涵休息,她还没有恢复元气。”昨日那位身着绛紫色华服的妇人款款地站于门前。

  “娘,我只是关心思涵嘛,况且小羽也在啊,小羽比我先到呢。说到打扰,小羽可是比我先打扰的。”少女收回握住阎芷惜的手,侧身看向门边的妇人。

  “小羽那不是打扰思涵,是在照顾,可你能照顾吗?”妇人从门边缓缓地走进屋内,一双凤眼凛凛地吊着。

  红衣少女听到此番话语,郁郁地低下头,不再言语。

  “思涵好些了吧?”妇人看向靠在床榻上的思涵,可问话却是对着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立于桌边,“她好多了,只是还需要静养几日,太嘈杂的环境会影响到她。”言下之意就是在赶她们走吗?阎芷惜抬头看向他,疑云满布。

  他似乎不想见到这个妇人与她接触,这是为何?

  为何他刚才让她记住的第二点是不要相信任何人?

  阎芷惜压下满心的疑问,将视线移到了床侧的少女身上,只见少女眉目深锁,长长的睫毛向下垂着,看不清神色。

  妇人静静地站在床前,仔细凝视了阎芷惜一番,便带着少女离开了。

  白衣少年将门轻轻合上,转身走至床前,淡然的对她说到,“刚才进来的少女,叫倪思蕊,是宰相府的第二位小姐,也是刚才那位妇人的唯一女儿。宰相有两位夫人,刚才那位,便是宰相府的大夫人。”

  “大夫人?唯一的女儿?那我呢?”阎芷惜眉头深锁,狐疑的看向他。

  “已过世的二夫人是你的娘亲。”白衣少年眼帘下垂,淡淡地说道。

  “已过世?”

  “还是先说刚才被打断的第三点吧。刚才我告诉你必须记住的第三点,便是你即将成为太子妃。”

  “太子妃?!”阎芷惜被他淡淡吐出的话语震惊到。

  太子妃?

  即将?

  这身体的主人跟太子有关系?阎芷惜显然被刚才的话语惊的不轻,明亮的双眸圆睁。

  “下个月太子与老爷出使回国后,便是你们的大婚之期。”

  阎芷惜看着一脸淡然的白衣人,她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是真的。

  与太子大婚?

  她连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不清楚,就要与一个毫不相识的男人结婚?

  这简直是她二十多年以来听到最大的笑话!

  她眯起双眼瞟向着白衣少年,分析着刚才他说的那三点,她非常惊异的发现,她所占据的这具躯体,似乎有一个很不寻常的秘密是自己所不知晓的。

  白衣少年似乎知道很多,可他却没有将完整的事实告诉自己,就像是一幅完整的拼图,可她却只拥有零碎的几块。

  她凝视着白衣少年星子般的眼眸,似是想从他的眼中探出那隐藏的秘密,那秘密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她会来到这里?

  为什么他不许她告诉任何人她失忆?

  为什么他要她用怀疑的态度对待宰相府里的人?

  这一切疑问像一个无形的漩涡一般,将她脑海的思绪搅碎一片。

  第四章回想

  一弯朦胧的月亮正从蝉翼般透明的云里钻出来,闪着银色的清辉。阎芷惜静静的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两天奇特的经历。她很负责的告诉自己,她穿了,并且穿到了一个自己所不知晓的国度,东云国?

  自己所占据的这幅躯体,拥有一个很显赫的身份,宰相之女,太子的未婚妻。

  可这具躯体,又似乎又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秘密到底是什么?

  白衣少年让她不要相信宰相府中的任何人,他对大夫人表现出来的那种防范之心,又到底是为何?

  他说他是这世上最关心这躯体生命的人?

  难道他爱着这躯体之前的主人?

  不,不可能,虽然看的出他对“她”的关心,可那关心,绝对不关乎爱情。

  爱人之间的关心,不会让人感觉到淡漠,应该是那种甜到腻的亲密,就像她与昕一样。

  昕?

  莫名的心痛突然在心底蔓延开来,阎芷惜紧紧抓住胸口,企图将那股让人窒息的痛抛出。

  昕?

  是了,她记得自己醒来之前,正牵着倪倪在散步。然后看到昕牵着那个女人的手走在街上。

  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她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他们之间的甜蜜。

  可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却发现自己的心,痛到让她无法呼吸。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坚强,那么大方。原来自己一刻都不曾将他忘记,她竟错的如此离谱。

  然后呢?阎芷惜强忍着心中涌出的那股疼痛,逼迫自己去回想当日的情景。

  然后,倪倪也发现了他,并向他的身边飞快奔去。

  车,就这么毫无预警的行驶了过来。

  而她,变成了叶子,一片被树遗弃的叶子,飞起,然后飘落。

  闭上眼的那一刻,她看到他焦急的神情,悲伤的泪水,他是在为她掉泪吗?

  阎芷惜缓缓地闭上眼帘,任泪水不停地从眼角溢出,痛无休止的在心中蔓延,她已经死了么?

  是,她已经死了,已经离开了昕的那个世界,再也不会见到昕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个熟悉的女声从阎芷惜的耳边幽幽传出,刚刚还难过不已的她,这会已经警觉的睁开双眸。

  “谁?谁在那里?”她猛地坐起身,在黑暗中睁大双眼,企图看清屋内的一切。渐渐的,眼睛适应了满室的漆黑,可除了月光幽幽地洒进屋内,什么都没有。

  阎芷惜死死的抓住锦被,这种让人窒息的黑暗与恐惧,仿佛一张无形的巨网,将她深深笼罩其中,无法挣脱。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那熟悉又哀怨的女声,又一次沁然而出,阎芷惜猛地捂住耳朵,惊恐地喊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不显身?”

  “我是谁?呵呵……”那笑声好似从她的心底发出一般,绵延不绝地涌进她脑海里。

  “啊……”阎芷惜再也忍受不了这莫名的恐惧,闭上双眼,惊声尖叫起来。

  门猛地被人推开,一个白色的人影闯进屋内,警觉的环视着周遭,最终将视线移到床角瑟瑟发抖的她身上,“怎么了?”

  阎芷惜显然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回神,唇齿剧烈颤抖着,听到熟悉又柔和的声音,缓缓地睁开沁湿的双眼。

  白衣少年看到她此番模样,快步走至床沿,坐于床榻,狐疑的凝视着她,良久,他柔声说道,“做噩梦了?”

  阎芷惜渐渐看清楚来人,松开锦被,一把扑进白衣少年怀中,紧紧地搂住他的颈项,不愿松手。

  她现在极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来安抚自己,离开昕的痛苦,莫名女声带来的恐惧,让她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突然断掉。她需要一个人来告诉她,她还活着,还她存在于这个世上。

  白衣少年愣怔的呆在那里,这是他第一次与人如此亲密的接触,他很想推开,可又不能将这样的她放在一边不管,最终,他放弃了念头,任由她紧紧抱着。

  半晌,阎芷惜终于从极度的恐惧之中恢复过来,她松开怀抱,右手却紧紧抓住他的袖口,卷翘的睫毛沾满泪水,不安地问道,“我还活着吗?”

  白衣少年眉头微蹙,他不懂她为何突然问出这样的话语,“你还活着,并且活的很好。”

  这一刻,阎芷惜仿佛是那在海上漂泊的遇难者,突然看到了一片新大陆,欣喜万分。她满足的勾起嘴角,“我睡不着,你给我说说这里的事好么?”

  白衣少年轻挑眉峰,看着一脸笑意的她。

  “随便什么都好,说说国家,说说风俗人情。”她执意要他说点什么,此刻,她已根本无法入眠,她害怕一个人的时候,那个哀怨的女声又会沁然而出。

  白衣少年拗不过她,只得倚靠于床边,轻声的对她讲解,“这是一个相对和平的时代。这片大陆被称为龙岛,龙岛上分别有四个国家**统治。你现在身处的地方叫做东云国,处在龙岛的最东边。另外三国,是分别是处在龙岛南边的南阙国,西边的西冷国,以及北边的北夜国。这四国**而治,多年来和平共处,并不互相侵犯。”

  “龙岛四面环水,被一片海水包围着,看起来就是一个**的大陆。龙岛的右边,也就是在东云国的右面,乘水而过,会到达另一个海岛,他们称之为日耀国。在龙岛的左边,也就是西冷国的左面,踏海而行,又会领略到另一个国度的风情,他们称之为月照国……”

  身边的人渐渐没有了动静,呼吸也变的平稳酣畅,白衣少年凝视着熟睡中的她,总觉得她这次醒来之后变了,到底是哪里变了,他也说不清楚。虽然他知道她失去了记忆,可是失忆会让人连性格也改变吗?

  他不知道,他只能待在她身边静静的守着。

  他不能让她死,不能让她再一次面临死亡的威胁。

  看到她已经睡熟,白衣少年轻轻的从她手中抽出袖口,可转眼间,那纤细的柔荑又拉住了他的左手。

  “不要走……”身侧传来她迷迷糊糊的呢喃。

  白衣少年转眼看向熟睡中的她,明明睡的酣甜,却又能知道他起身要走?无奈,他只得倚靠于床边,任由她紧紧握住左手。

  第五章逃婚

  翌日,温暖柔和的阳光轻轻地洒进屋内,阎芷惜缓缓睁开双眸,看到床边那正睡的酣甜的少年。

  他是叫小羽么?

  他似乎并不受宰相府里任何人的牵制,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对大夫人的态度没有丝毫的卑微,他也并不是“她”的兄弟姐妹。为什么宰相府的人会让他这么自然的出现在大小姐的身边?

  看着他睡梦中俊美的脸颊,阎芷惜心下一片感叹。

  好一个温柔的孩子,竟然在身边陪了她一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她知道这个孩子有许多事情并没有告诉她,可待在他的身边她就会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她直觉他不会伤害她。

  他说,宰相府的人都不可相信。

  他说,她即将与太子大婚。

  大婚?!

  不可能,她绝对不要和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结婚,更何况,她的心里还藏有昕……

  阎芷惜转过身,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年,一个奇妙的想法突然从心底蹿起。

  如果她想逃走,他会一起么?

  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白衣少年睁开迷蒙地双眼,看向身侧,“醒了?睡的好么?”

  “恩,让你陪了我一晚上,真是抱歉。”阎芷惜嘴角微翘,甜美的笑容浮现于唇边。

  少年看着她,没有说话,转动着脖子准备起身离去,却不料又被她一把拉住,“不要走,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停下动作,转头看向一脸犹豫的她,狐疑地问道,“有事么?”

  阎芷惜微微垂下眼帘,她不知道该不该讲,可那话憋在心里,又确实难受。半晌,她抬起明澈的眼眸,缓缓说道,“我不想与太子大婚,我想离开。”

  他显然是被她的话给惊到了,星子般的双眼圆睁。

  “你知道我忘记了很多事情,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有太子这样一个人。不管以前我与他怎样,现在我却并不想与他成婚。我不想将自己的幸福交给一个已经忘却的人。”阎芷惜看到他疑惑的双眸,渐渐清澄,内心一阵欣喜,“醒来的时候你对我说过,让我不要相信府上任何人的话,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这么说,可是我相信你总有你的道理,所以我听了。可是,让我活在一个这么虚伪的环境中,我觉得很累,所以我想走,我不想待在这个家里,我更不想与太子大婚。”

  阎芷惜微微抬眼,看出他心中的动摇,又柔声说道,“你是我醒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你也说过你是这世上最在意我生命的人,所以我选择相信你。我不想待在这个家,不想与太子大婚……”她内心紧张一片,“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能否出走,就全看这一刻了。

  白衣少年眯起双眼,凝视着眼前一片焦急的她,她想走?她真的变了,连太子她都忘记了。

  可是,该带她走吗?

  或许外面,比这里更安全。

  “你想去哪?”白衣少年抬起明澈的双眼,静静地看着她。

  “你这是答应了吗?愿意跟我一起走吗?”突来的喜悦,将她满心的忧愁一扫而空。

  “恩,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走。”他缓缓地吐出一袭言语。

  “南阙国,我想去南阙国!”太子在北夜国,那么她就要去一个离他最远的地方。

  既然已经决定好要走,那么银子,一定是少不了的。少了银子,可叫人怎么活?少什么也不能少银子!

  阎芷惜让小羽翻出了所有值钱的东西,还拿出了以前“她”攒下的一张银票和一些银子。零零总总的加在一起,也装了一包袱。她开始怀念起了自己的背包……这古人打的包袱,也真够难看的,打开来就全散的,不像背包,要什么拿什么,拿完了在关上。

  “还有这些。”小羽又从柜子底部拿出来一个小匣子。

  “这是什么?”阎芷惜看着眼前的小匣子,一脸疑问,呐呐地问向小羽。

  “这是二夫人临终的时候,留下的一些首饰,其中也有太子送的。”

  阎芷惜将小匣子打开,里面发钗、镯子、耳坠等饰品,装了半个小匣子,东西不少,却没有几样特别的。只有一枚戒指,很是漂亮。

  紫色的戒体,通体透亮,仔细看去,戒指里似乎还有一屡金色的东西在随光流动。戒指内部,还刻有一团造型十分独特的火焰。只看了一眼,她便喜欢上了这枚戒指,当下便戴在了食指上。

  “这玉佩也是娘留给我的?”阎芷惜拿起匣子底部一枚白色的玉佩,通体透亮,洁白无暇,一看就知道是上品美玉。

  “是太子送给的。”小羽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玉佩,淡淡地说道。

  太子送的?

  阎芷惜拿起那玉佩,仔细地看来才发现原来玉佩上还刻有两行小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玺轩”。

  看来那太子还是个多情种子,可惜的是,她并不是“她”,她是芷惜,阎芷惜……

  收拾好包袱,小羽便带着阎芷惜绕过众家丁的视线,从后院离开了宰相府。

  昏暗的密室内,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盛怒的立于桌前,脚边跪着一名满嘴鲜血的女子。

  “我让你好好给我保护她,不许任何人做出伤害她的事情,而你呢?你却让她在眼皮子底下被人给带走?教里白培养你们这群饭桶了!”华服女子猛地抬起脚,将身侧跪着的女子踹倒在地。

  “主人请息怒,听芸香一言。主人不愿看到她与太子大婚,现在她被人带走,便嫁不了太子了。”

  “可她不在我身边,我能安心么?这次有人要制她于死地,我连凶手都还没找出来!”华服女子眉目深锁,一双狭长的凤眼充满杀气,手中紧握的茶杯,在一瞬间沦为粉尘。

  良久,华服女子从盛怒中渐渐平息下来,胸中却依然气闷,“算了,将人带下去吧,别让我在看到她。”

  被唤作芸香的女子将人带了下去,此时,黑暗中沁出一个女声,幽幽说道,“主人,您真的放心吗?他跟在她身边,您不怕……”

  华服女子凤眼微挑,沉声对黑暗处说道,“不必再多说,他将人带走了也好,以他的本事,恐怕也没几个人可伤到她。何况,他恐怕是这世上除我以外,最不愿看到她有性命之忧的人。有他在身边陪着,我到是可以安心寻找凶手了!”

  “需要安插人手跟踪他们吗?”女声犹豫了片刻,还是将疑问说了出来。

  “不用,我的动静太大会惊动上面,暂且这样吧。”

  第六章夜孜羽

  东云国太子与宰相之女大婚之事早已传遍了全国,话说太子文武双全,才华卓绝,年仅七岁便与大学士辩论诗词,十岁已与大内侍卫过招近百。现年二十三岁的他,早已是东云国每个待字闺中少女的心中良人。

  只可惜,太子对于宰相之女的专情又让所有少女心伤。这次太子率宰相一行出使北夜国归国之后,便是太子与宰相之女大婚之时。

  云逸城郊外。

  冬天的阳光呈现出温柔地银白色,斜斜地洒进车厢内,暖洋洋的。马车快速的在小路上奔跑着,阎芷惜与小羽拿着包袱坐于车厢内,车厢不大,刚刚容的下二人。

  小羽微微侧目,见到她正专注的盯着自己,如星子一般漆黑的双眸闪烁了一下,垂下眼来。

  芷惜只觉心下一闪,好俊逸的侧脸。那双眼眸好似浸在湖中的水晶,清澈透亮。挺拔俊俏的鼻梁,光滑细致的皮肤,还有那微微上翘的嘴角,以及泛着诱人桃红色的薄唇无一不显露出眼前少年的俊美。她将视线向下移去,看到了他手中拿着的那柄剑。

  “这剑好漂亮,哪来的?”她狐疑地问道。

  那是一把饰有七彩珠、九华玉且寒光逼人、刃如霜雪的宝剑,剑身上清晰镌刻着两个苍劲有力的字:昱邪。(惜涵:这里借用一下对刘邦大叔宝剑的描述,哈哈~)

  “我娘留下的。”小羽垂下眼帘,凝视着手中的这柄剑,这柄封藏了八年的剑。

  “你会武功?”芷惜抬起眼,看着对面一脸沉静的小羽。

  “恩。”

  “你很厉害吗?轻功?点穴?水上漂?”芷惜兴奋的看向一脸淡漠的小羽,武侠小说里常说古代人会飞檐走壁,还有点穴功,暗器,水上漂,还有金庸、古龙大叔们的书里,写的那些一大堆牛X的人物,难道都是真的?

  小羽抬起亮如星子的双眼,看向一脸兴奋好奇的她,良久,缓缓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看到被他忽视,芷惜郁郁地皱起眉,轻轻起身,蹑手蹑脚地来到他身边,刚想对他下手,就被突然睁开的眼眸,吓的失了心神。

  “嘿嘿……小羽,你几岁?”计谋在实施前便夭折,她只得在一边干干的傻笑,随意找了个问题,打发当下的尴尬。

  “十四。”小羽瞟了一眼贼笑的她,缓缓地将视线移向车窗外。

  芷惜忽略掉他的淡漠,继续缠着他问,“十四?我们认识多久了?”只有十四岁?除了那张嫩的冒泡的小俊脸标有十四岁,其他的哪一点像?

  “八年。”他看向窗外一扫而过的景色,淡淡地答到。

  八年?那岂不是六岁就与“她”在一起了?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她好奇的睁大灵动的双眼。

  他将视线移到了她的脸上,定定地看着。良久,他轻声呢喃出三个字。

  “命相系。”

  “什么?”芷惜疑惑的看着他,车突然颠簸得厉害,扰的她没有听清。

  车外渐渐飘起了淅沥的小雨,悄然无声地飘落着,千万条细丝,荡漾在半空中,好似迷迷漫漫的轻纱,洒向大地。

  小羽不再说话,静静的看向窗外的雨景,任凭细丝飘落于脸颊。

  天空的雨滴越来越大,路上,林中,溅起一层层白蒙蒙的雨雾,宛如缥缈的白纱,突然一阵风猛地刮过来,那白纱也袅袅地飘来,将雨点斜打在他的脸上,激起朵朵水花。

  芷惜猛地起身,将探头于车外的小羽拉进车内,狠狠地说道,“你不怕感冒么?有这么淋雨的么?”

  小羽转过身,任雨水挂在脸上,一脸疑惑地看向眉宇紧锁的她,她为何这么着急?

  看到他一脸的不在意,芷惜无奈的拿出锦帕,递于小羽手边,“擦擦。”

  小羽低头看向手边的锦帕,淡然道,“不用。”

  看到他此番模样,芷惜再也顾不得那许多,自己动手擦上了他的脸颊,“不许动!”发现他想要闪躲的意图,她一把托住他的脸,轻轻为他擦去满颊的雨水。

  看到一脸愣怔的他,芷惜得意地勾起嘴角,“小羽,从现在开始,我的名字叫芷惜,阎芷惜。以前的那个名字,不要在叫了。”看到他一脸的迷茫与不解,芷惜拉起他冰冷的手掌轻轻写到,“阎,芷,惜。我的名字,阎芷惜,你要好好记住,不能忘掉!”她满意的放开小羽的手掌,脸颊挂起明媚甜美的笑,“你呢?你全名叫什么?”

  小羽抬起眼眸,凝视着眼前笑得娇艳的她,好半晌才吐出几个字“夜孜羽。”

  芷惜将手掌伸到他眼前,很明显的意思——写给她看。

  小羽盯着眼前纤细的柔荑,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良久,从胸口处拉出一块玉坠,通体乌黑,无一丝杂色,正面雕着一条五爪蟠龙,背面是两个字“孜羽”。

  小羽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摆在那里,明澈的双眸里蒙上了一层雾气,桃红色的薄唇微微向上勾起,“夜阑之夜,夜孜羽。”

  “孜羽,孜羽,夜孜羽……我以后就叫你孜羽好不好?你叫我芷惜,愿意的话,我不介意你叫我芷惜姐姐。”芷惜绝美的脸颊笑得狡诈,如泉水般清澈透亮的眼眸溢满笑意。

  小羽抬起眼,看着笑的甜美娇嫩的她,一股暖意从胸中蔓延开来。窗外的雨,渐渐停了,温暖的阳光又悄悄洒满大地。雨后的天空特别干净清新,太阳明媚的挂在天上,将温暖的笑洒向万物,就如她现在一般。

  东云国境内悦来客栈。

  在客栈用过晚饭,芷惜与孜羽开了两间上房,正准备回房休息。一日的旅途,已经让芷惜疲惫不堪。

  “早点休息,明日的路程较远,必须早起。我就睡在你隔壁,有什么事我会立刻过来。”孜羽一身白衣,手上拿着早已经用布裹起的剑,嘱咐道。

  芷惜点头微笑,拿起包袱转身进了房间。

  房间并不大,可是布置得十分干净舒适,宽大干净的床榻,芷惜现在最想要的就是这个。她放下包袱,直奔床榻而去。

  悠闲地躺在床上,身体所有部位都渐渐放松下来,准备进入一级睡眠状态。意识逐渐模糊,眼前的景象也不再清晰。

  隐约中,那个熟悉哀怨的女声又一次幽幽地响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相悦……”

  第七章夜阑歌声

  东云国境内悦来客栈。

  隐约中,那个熟悉又哀怨的女声又一次幽幽地响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相悦……”

  阎芷惜猛的睁开双眼,刚才是什么?为什么她又听到了那个奇怪的女声?她明明已经离开了那个屋子,为何还能听到?是错觉么?

  “玺轩……”女声又一次幽怨的响起。

  阎芷惜只觉头皮震震发麻,连房间也顿时变得诡异森冷起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一直缠着我!”她死死的抓住被子,颤抖的将心底的疑惑问出来。

  “玺轩,玺轩……”女声似是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并没有理会她的疑问。

  不安,惊恐,恼怒,一连串的情绪不停冲击着阎芷惜的大脑,终于,理智彻底崩溃,她猛的呼喊出声,“你到底是谁!”

  女声似是被她的呼喊声所震到,哀声凄笑道,“我是,倪,思,涵。”

  “嘭……”门猛地被人推开来,孜羽一声大呵,提着剑出现在房间内。他警觉的环视了房间周遭,又走到窗边检查了一番,在确定没有任何人影之后,才轻声走到床边,凝视着瑟瑟颤抖的她,“怎么了?”

  阎芷惜听到那熟悉又温暖的声音,缓缓抬起头,全身卷缩在床角中,轻声抽泣了起来,“孜羽,我好怕,我总能听到一个哀怨的女声在低语。”

  孜羽放下手中的剑,看着卷缩在床角的她,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身躯,清泉般明澈的眸子此刻布满了水汽。

  “那个女声一直跟着我,在宰相府的时候,她就出现过,现在离开了宰相府,那声音竟然又出现了。”她将头深深埋在双膝内,“我好怕,真的好怕,被她缠着,我连睡觉都恐惧着……”

  无边的漆黑将室内的压抑、沉重渲染的更加浓烈,孜羽走向桌边,将烛火燃起,渐渐的,温暖柔和的烛光将黑暗慢慢驱离。

  他踱步到床沿,缓缓坐下,轻声说道,“不要怕,没有关系了。”

  芷惜抬起头,眼中充满迷惑与不解,“为什么每次你出现她就不再出声了……”

  孜羽没有答话,只是将躲在床角的她拉到床榻中心,轻声安抚道,“睡吧,我就在你身边。”

  “你会走吗?”芷惜抬起头,不安地问道。

  “不会。”他承诺一般,柔声说道。

  “可你不睡么?”她狐疑地望进他星子般明亮的眼眸。

  “这里有桌,有凳。”言下之意是打算趴桌子了?

  窗外的夜空深沉而宁静,月光渐渐躲近了厚重的云朵里,光晕全被遮挡开来,一切都陷入沉寂。芷惜看向屋内的八仙桌,烛火飘忽闪烁,她微微蹙起眉宇,“不要去那边,跟我一起。”她抬起眼,看到他一脸愣怔,又加紧说道,“床很大,我分一半你。”说着,她便抱起被子往床内挪去。

  孜羽惊讶地瞪大双眼,良久,淡淡地说道,“我坐这里就好。”

  芷惜不满地凝视着他嫩到冒泡的脸颊,郁郁地说道,“你在这里盯着,我别扭,会睡不着。”她抬起眼,发现他起身要走,又赶紧拉住他的衣袖,急急道,“你不在这里,我又害怕,更睡不安稳。”

  看出他心中的犹疑,她又垂下眼来,喃喃道,“陪我好么……”

  孜羽低头看向眉目低垂的她,不安,无助,全都从她身上感受的到。良久,他垂下浓密的睫毛,紧抿的嘴唇露出几分羞涩,几分无奈,温柔的叹息道,“那睡吧。”

  月色逐渐柔美而清澈,泼洒在房间内,将一切都映照的那么柔美。

  孜羽和芷惜各自盖了被子躺在床上,她看着自己与孜羽之间的那一大片空地,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床榻虽然很大,可孜羽硬是在他们中间空出了一个人的空间,看着自己占的位子,她可以想到,孜羽的身体现在应该在床边徘徊。

  芷惜平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刚才的睡意却全然消失不见,“你睡了么?”

  “恩?”身边传来他清晰柔和的嗓音。

  芷惜翻身支起头,“陪我说说话吧,我睡不着。”

  她盯着孜羽俊美的侧脸,心中一片感慨。你看看这小脸蛋长的,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怎么可以长的这般俊俏呢?她终于有点理解小日本子为什么老包装十几岁的孩子当偶像了……原来孩子的潜质果然无限强大……

  你瞧瞧这孩子,睡觉的时候都这般好看。两道俊美的剑眉直入鬓角,那双如黑夜星子般的黑眸此刻正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桃红色的嘴唇优美地向上翘着,紧抿的线条透着几分羞涩。

  “孜羽,你的家人呢?”

  听到她的问话,孜羽突然沉静下来,默默地盯着天花板,良久,冷然的说道,“我没有家人。”

  似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芷惜惊讶的看着语气冷然的他,内心的懊悔扩散开来。她暗自责怪自己脑抽,别人都跟着她跑路了,难道会有爸爸妈妈管着么?为了打破这僵硬的气氛,她悻悻一笑,“孜羽,我唱歌给你听吧。”也不管他是否愿意,她已经轻声哼唱了起来。

  “嘿,我真的好想你,现在窗外面又开始下着雨。

  眼睛干干的有想哭的心情,不知道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嘿,我真的好想你,太多的情绪没适当的表情。

  最想说的话我应该从何说起,最想说的话我该从何说起,你是否也像我一样在想你。

  如果没有你,没有过去我不会有伤心,但是有如果还是要爱你。

  如果没有你,我在哪里又有什么可惜。

  反正一切来不及,反正没有了自已。

  嘿,我真的好想你,不知道你现在到底在哪里,你是否也像我一样在想你。”

  一曲唱完,芷惜已是泪流满颊。那么多熟悉而又喜欢的曲子,她都没有选,却唯独选了这一首,她也不懂这是为什么,更不懂为什么在这时候会这般的想念昕。

  如果没有昕,她哪里会有伤心?

  如果没有昕,她哪里又有什么可惜?

  昕,真的好想你。

  孜羽知道身边的她在哭,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她唱歌,可是这一次,她唱的曲子却跟以前的不大相同。歌词很直白,曲调也很动听,说实话,他更喜欢听现在的她唱歌。

  可他不懂她为何会流泪,他更不明白她为何唱的这般动情,这曲子是她自己作的么?

  那曲子里唱的那个“你”又是谁?她为何要为那个“你”这般伤心动情?

  他直觉,那曲子里的“你”不是太子。

  他只觉,自己的心,似在被人轻轻拉扯。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叫心痛。<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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