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去而复返

  “药方?”老郎中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露出希冀,可很快林曜打破了他的幻想。

  “我不曾看过药方,且即便是知晓,但药方里的药材……”林曜摇了摇头,想当初郭若罗氏就和他说过,普天之下,这药方也只有太医院可调配,想来药方里的药材每一份都异常的珍贵,甚至有一道药因为实属稀缺请得宫中同意降下圣旨后太医们方才敢用。

  见老郎中愁眉苦脸,林曜于心不忍,加上觉得身体并无大碍便劝慰道:“多谢老郎中费心,在下这病忍忍便可,待过些时日回到家中自然便会无事。”

  老郎中却是放心不下:“你昏迷时自有抗体虽看似危险却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但老夫鲁莽之下将你唤醒,原想着你醒来能帮助老夫以治好你的病,看来终究是老夫一厢情愿,鲁莽了。”

  蓝容儿的脸色一时煞白:“都是我的错,是我让老郎中将你唤醒的,我……我……”

  “这不是好好的么?我的身体我最是清楚了,没必要太过担心,”林曜不想让几人自责,微微挣扎的坐起来,也不知是躺得久了还是身体过虚,头重脚轻沉甸甸的晃了晃脑袋,站起身来走了几步。

  蓝容儿双手搀扶着,这让林曜觉得自己又不是老头,微微挣开束缚,让她留在原地,自己努力保持重心,摇摇散散走着直线,一段距离后回头露出放心的微笑,却是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蓝容儿的惊呼却是换来了林曜双手合十,规规矩矩给阎王殿里的神像肃穆的一拜,俯起身子轻描淡写的眼神里透着责怪蓝容儿的大惊小怪,然后又崛起屁股朝神像大礼参拜。

  三拜之后林曜使着吃奶的劲儿才堪堪爬了起来,单手招来蓝容儿,半个重心压在她的身上再不敢托大,一世英名尽毁一旦,不服身体是不行的。

  原位置躺下林曜略显尴尬,还需辩解什么蓝容儿已经拜求老郎中想想法子,若实在不行爷还是赶紧回吧。

  林曜一时语塞,折腾如此之久,一路走来经历过多少患难,让他抛下蓝容儿一走了之,心下是一百个抗拒的,况且自己的岳父大人如今就在自己脚下这片土地的不远之处关押着,眼见此行的目的就在眼前,又怎能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呢。

  “干脆将我抬去,一个病着的我说不得必平常还管用,不信他一个小小的知……不放人。”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怪不得后世那么多人感叹,亲身体会也是后悔晚矣,另一边的蓝容儿心下衡量,瞧着林曜放心一时死不了的微笑,又想到杭州知府衙门已经离得不远就在城内,明日只需将贝勒爷抬进,自己的爹爹差不多就会出狱。

  然后自己再同贝勒爷随船北上回府,应该是没多大问题,一时心愿速解,拉着林曜的手感激的无言以表。

  老郎中和孟婆从两人的只言片语了解不出什么,但见两人神态总算清闲,又言词凿凿只要回去必会无碍,真心替两人高兴,老郎中又是感叹杏林之中当真高手们众多,无缘一见甚是遗憾,林曜见其神情没落颇受打击的萎靡,言道回去为他求一份杏林圣手的手札,引得老头一个劲儿的摸着胡子快哉不亦乐乎!

  晚些时,一声“爷爷”再一次打破阎王殿,身心愉悦的老郎中身子为之一顿,微不可察的扫了眼蓝容儿,急急贯穿长音有些咆哮的回应。

  “你怎的又来了,不是说不用来了么,你这是不听爷爷的话了?圣贤书上是怎么讲的?子不教父之过……子欲养而亲不待……子……”老郎中包黑炭的脸瞅着门外,还未见孙子的影子,一连串的质问已是幻化成音符般的飞镖夺命而出。

  “孙儿不敢,圣人曰‘父母之命不可违,若轻违,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然……然……”书生意气的少年此时已推开半边门框露出哭丧着的脸颊,好似身后有野虎跟着头都不敢回,乖乖的侧立一旁,如木头桩子般站定,只剩眼神浮游迷离四海,格物神游,别有老子一番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之意境。

  “然?然什么?”老郎中疑惑不解,抬头却见孙儿这幅目无长辈之态,问而不答,弹指间雷霆之怒会于顶洪荒之气集于胸,双目冒光,一家之主的霸气凛然于面目之上。

  积压在咽喉下的火山被牙冠上为数不多且摇摇欲坠的牙齿卡住,发出“兹兹”的摩擦,老郎中的木头孙子身体哆嗦了一刹,随后又反映过来了什么,身子又是一哆嗦立马恢复到神游境界,神目中甚是尤自添加了一份……一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凌云壮志情怀。

  “真是好定力啊!”

  也不知是听到了林耀的这般低喃的赞叹,老郎中的孙儿面颊微微一红,同时红的还有他爷爷老郎中的脸颊,显然这句话也被他听了去。

  林耀双手捂上了耳朵,敢来挖自家的花朵,不得挖个坑还之么?欲穷千里怒,更上一层楼……

  蓝容儿捂上了眼睛,看不到身前露出八颗闪耀闪耀笑着无邪坏蛋的白齿。

  怒目金刚面若阎王,林耀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老郎中槐树的脖劲间一根根跳动的脉络狰狞和鼓风机般的起伏的胸膛,更是睁大了眼睛好清晰的看着他的孙儿如何在这狂风暴雨中挣扎求生,耳朵又捂得又紧了些。

  “啪……咚!”

  小小的庙堂,另半个门框被摧枯拉朽之势推开,闪身进来一人,老郎中此时正怒火攻心,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际,哪管是谁,要怪就怪有眼不识泰山,撞俺老头子枪口上了!

  “谁?”

  咆哮声贯贯耳,挺起干瘪熊腰大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天不可逆的杀伐气碌回荡在庙里,嗡嗡于耳。

  “我……”

  回应着的音色轻飘飘的好似棉花一样柔弱,一语就可辨出性别,似水一般温柔体贴,可是……别忘了,别忘了。

  水,即可以温柔,也可以无情,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古人之训诫,男人们切不可忘记呀。

  ——出自《老郎中悔后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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