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貂蝉

  跟着任哲转过几道小巷,很快就把贼军甩到了身后,喊杀声渐远,远处的火光依稀可辨,这任哲似乎对宛城地形十分熟悉,不久便到了一座高大的宅院跟前。

  宅院的门房已经破坏,里面到处残垣断壁,任哲径直走就进去,穿过假山和回廊,在后院有一颗高大的柳树,柳树后面,却有个十分隐秘的地窖。

  这地窖就隐藏在柳树垂落下来的枝叶和盘根错节的数根之间,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揭开根须和枝条,揭起一片杂草做成的盖子,地窖的入口便出现了。

  里面传出微弱的灯光,任哲在外面吹了三声口哨,听到里面的回应之后,才让徐晃当先跳下去。

  不久之后,二十多人鱼贯而入,竟然全都进去了,这地窖的大小,超出了陶商的预料,里面略显阴湿,但躲避贼军的追查应该不是问题。

  这个地窖原先应该是一个酒窖,一股霉酸的酒酿味还能闻到,好几个腰身粗细的酒坛歪七竖八地摆在墙角,落满了灰尘。

  令陶商意外的是,等在这里接应的竟然只有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位女子,这个女子穿着干净利落的紫色短襟衫裤,脸上罩着一层轻纱,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面目。

  即便如此,这女子的一双眼睛却如深潭一般,整个人也给人一种沉稳娇媚的感觉,这还是陶商到汉末之后,见到的第一个穿着劲装的女子,别有一种韵味。

  “就你们两人?”陶商看着那女子呆了一下,回头问任哲。

  “正是!”任哲一笑,从角落里搬出几个摆放酒钢的长条凳子,擦干了灰尘让大家坐下来,才道:

  “只因来得仓促,这藏身之处还未打扫,望将军莫怪。”

  陶商摆手道:“都是落难之人,哪有那么多讲究?倒是阁下身份,可否透露一番?我与你,好像未曾见过面!”

  任哲闻言,忽然敛容起身,向陶商躬身郑重行礼,连那个女子也过来行礼,任哲言道:“恩人在上,请受在下一拜!”

  陶商忙扶着任哲手臂,皱眉道:“本是你来救我,怎得我反而成了恩人了?”

  任哲叹了一口气,拉着陶商的手臂坐下,脸色有些悲戚,缓缓言道:“此事说来话长,在下与小妹从洛阳尾随将军至此,便是想一路护送将军前往交州,以报大恩。”

  陶商转头看了看紫衫女子,见她一汪秋水的眸子也看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越发觉得一头雾水,这任哲的名字,他听都未曾听过,哪里来的什么恩情?

  正好动问,任哲主动说道:“或许将军与我兄妹并不相识,但你却是我二人的大恩人,为我兄妹报了杀父之仇,虽然此事非我二人所托,但我兄妹当初发誓,若有人能除掉杀父仇人,必当厚报!”

  陶商皱眉道:“你们的杀父仇人是谁?”

  任哲一咬牙,握着拳头恨声道:“便是那个狗奸贼十常侍之一,被将军在朝堂上杀死的段珪!”

  “哦,原来如此!”陶商恍然,失笑道:“我杀段珪,只因他冲撞于我,本想揍他一顿,却没想到这混蛋太过孱弱,只是推了一下,便装死在梁柱之上,也是活该他死了。”

  任哲却道:“无论如何,是将军杀了段珪,为我二人报得大仇,若非如此,要想杀掉段珪,简直是难如登天,舍妹前几日已经打算入宫行事,若非将军杀了段珪,恐怕此时已经在朝阳宫了!”

  “入宫?”陶商一怔,看向那个沉默不语的女子,想了一下明白过来:“你是想让令妹入选宫中,再寻找机会接近段珪,杀他报仇?”

  “正是!”任哲无奈苦笑道:“杀父大仇,本当由在下一力完成,只恨在下能力不足,无法接近十常侍,他们身边又有护卫跟随,前去刺杀的好几人都命丧深宫,无奈只能另辟蹊径,让舍妹进宫行事。”

  陶商皱眉,但也知道任哲的无奈,进宫当宫女,能否接近十常侍不说,光是偌大的洛阳皇城,要想一步一步升上去,也不容易,看俩他们是做了长期打算了的,甚至可能牺牲他的这个妹妹。

  当下抱拳道:“令妹有如此胆识,当真有巾帼之姿,令人钦佩!”

  “小女子何德何能,敢受将军谬赞?将军从军西征,击破西凉叛军,深入抱罕,征服羌人,才是真正的英雄!”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女子忽然开口了,声音竟然十分好听,如同珍珠落进玉盘,清琮作响,又如黄莺绕在林间,醉人耳目。

  陶商还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只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一振,不由多看了那女子几眼,依然被她的双目照的心神荡漾。

  “咳,不知令妹如何称呼?”

  任哲笑道:“小妹名叫红昌,我二人乃是忻州人士。”

  “哦!”陶商点点头,嘴里说道:“任红昌,任…红…昌?”

  念了一遍,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由眉头紧皱起来,总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熟悉,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时又想不起来,这种感觉,让他有种抓心挠肺的焦躁。

  “怎么,将军听过舍妹的名字?”

  任哲看陶商的神色,不由吃了一惊,那女子看着陶商的眼眸,却多了几分期待,秋水般的目光似乎水波荡漾。

  “貂蝉!”良久之后,陶商忽然浑身一震,猛地站起来指着眼前的蒙面女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问道:“你是貂蝉?”

  那女子也怔了一下,想点头,却又摇了摇头,看向了任哲。

  任哲也有些奇怪,起身言道:“小妹前几日进入朝阳宫,正是入选貂蝉一职,负责执掌朝臣所戴貂蝉冠,此事将军如何得知?”

  见到任哲的神色,陶商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急忙道:“倒也不是,只是那几日在朝中,听说有一极其貌美的女子将要进入朝阳宫,入选貂蝉一职位,有数位大员感概,不能纳为小妾,纷纷叹息,没想到却在这里见到你们。”

  貂蝉实际是汉代侍从官员的帽饰,汉代人认为“貂”和“蝉”都是美好的事物,所以作为饰物的名字,而四大美人之一的貂蝉本名任红昌,其名字是因为职务而来。

  任哲闻言一声长叹:“唉,不瞒将军,小妹确有惊世容貌,即便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家父曾言,小妹容貌太娇美,自古红颜薄命,平日很少让她出门,即便要出去,也是以纱罩面,不使人见。”

  陶商问道:“不知令堂是何人?因何与段珪结下仇怨?”

  任哲言道:“家父名叫任昂,本是中陵候前御史刘陶属下,只因御史被诬陷与黄巾勾结,气死狱中,属下之人多受牵连,恶贼段珪向家父索要贿赂不得,将其害死狱中,家中之财尽被抄截,当时我兄妹二人正好回转老家,闻讯赶来洛阳,已经天人相隔……”

  说到这里,任哲双目发红,任红昌也在一旁低下了螓首,偷偷抹泪。

  深吸一口气,任哲惨然一笑:“刘陶闭气而死,天下莫不痛之,却也只是私下唾骂几句十常侍而已,却无人能为其报仇,朝中之事,吾等草民自无能过问,但父仇深似海,我兄妹二人却时刻铭记在心。”

  陶商侧目问道:“所以你便让令妹冒险入宫?”

  言下颇有责怪之意,想起历史上貂蝉曲折悲惨的身世,心想或许就是这任哲一次错误的决定,堂堂七尺男儿,不自己仗剑报仇,却依靠一个柔弱女子,岂不令人耻笑?

  任哲自然也能看出陶商的言下之意,苦笑道:“入宫,不过是最无奈的下下之策罢了,在下也想从长计议,只是小妹报仇心切,执意托人报名入选,我也是到了朝廷诏令下来才知晓此事。”

  貂蝉也在一旁低声说道:“此事乃是小女自作主张,怪不得兄长!”

  任哲又道:“在此之前,我已经多番努力,奈何皇宫复杂,根本无法找到十常侍所在之处,更不要说是刺杀,两次进去,都是九死一生逃出来。

  后来我便在绿林发布刺杀令,江湖上对十常侍不满者居多,又听说还有重赏,前去刺杀段珪的至少也有十几人,却全都如泥牛入海,一去不返!”

  陶商点头道:“这倒不假,那皇宫宫殿密集如云,羽林军日夜守卫,十常侍身边想必也有高手护卫,要想刺杀,谈何容易?”

  任哲又看了一眼貂蝉,眼神黯了一下:“百般无奈之际,小妹便想舍身成仁,欲结交达官贵人,取得权势为家父报仇,奈何人人贪恋美色,却又畏惧十常侍,根本无人相助!”

  貂蝉也在一旁说道:“其实在此之前,小女与将军也有一面之缘。”

  “哦?”陶商一怔,想着自己先前什么时候居然与这三国第一大美人擦肩而过,半晌还是毫无印象:“不知姑娘在哪里见过在下?”

  貂蝉抬头言道:“去年醉宵楼诗文会,不知将军可还记得大堂内弹琵琶的女子?”

  醉宵楼的事,是陶商崛起的第二步,他怎能忘记,自然也记得那帐幔背后清脆的琵琶之声,当时还在感慨,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貂蝉所弹奏。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陶商不由想起那一段幽咽的琵琶声,感慨道:“如此娴熟的技艺,在下又怎能忘记,只是当时局势所迫,不能与姑娘一见。”

  貂蝉的眉眼弯曲,似乎笑了一下:“那时候的将军,还是一位纨绔子弟,人人害怕呢!”

  陶商哑然失笑,想不到这个历史上的四大美人之一,竟然还是一个江湖女子,想到她的所作所为,倒和历史上的境遇颇为相似。

  深明大义,侠骨丹心!

  想到这里,陶商的目光除了柔和,又多了几分钦佩,言道:“你在醉宵楼卖艺,莫非便是想结交那些官家子弟,借助他们的势力报仇?”

  “正是!”貂蝉点头,却又蹙眉道:“只可惜这些人都是徒有其表,却无其实,只是贪恋小女的美色,但一提到和十常侍作对,便马上如遇蛇蝎,退避三舍!”

  任哲叹道:“那十常侍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能是这些纨绔子弟所能惹得起的?若非将军在朝堂之上与段珪起了冲突,此仇不知何时才能得报!”

  貂蝉微微点头道:“确实如此,若是将军慢了一日,小女已经进入宫中,从此便再无出来的可能,也是幸运合,段珪被杀的消息传来,小女正在皇城之外等候官兵来接,听到消息,便独自又逃了出来。”

  陶商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如此巧合,貂蝉差点就进入皇宫之中,而王允此时还是河南尹,没有进入中央集团,因为误杀段珪,两人的人生轨迹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感慨一番,陶商又问任哲:“我看你对这宛城地形十分熟悉,又知道这么隐秘的地方,莫非你来过此处?”

  任昂点头道:“家父有一故友本在宛城,在下小时候常来宛城,故而知道此处,只可惜自从家父死在狱中之后,其余有关之人也受到牵连,怕被十常侍党羽追查,都各自逃到其他地方去了,这宅院也不知道是何人买来,不过如今被贼军占领,倒也无关紧要了。”

  陶商扫视四周,顿了一下言道:“如今我们逃到这里,赵慈必定戒严全程搜查,还是要早想个脱身之法,可不能长期躲在这里。”

  徐晃等人闻言也都皱起了眉头,躲在地窖之中,只是权宜之计,不可能长久,光是吃喝拉撒,就是个大问题。

  任哲却道:“将军不必担心,明日想必官兵就会前来攻打宛城,到时候我们再趁乱出城!”

  陶商诧异道:“你是从何得知?”

  任哲答道:“那刺杀你的人,便是十常侍所派,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派人向荆州刺史传令,命其即刻发兵来攻宛城,如今宛城兵粮被烧,必定无法坚守,破城指日可待。”

  “如此最好!”陶商点点头,让大家先坐下来各自休息,等候外面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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