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泪水话相逢
和靳东最初相识是在十五年前，当时禾鸢为了进入【九子】内部窃取信息，故意被一个【兽人】追杀，几欲死掉。那个时候是靳东救了她，从此以后她便开始了和靳东长达十几年的朝夕相处。
起初能力平平的她只不过是【九子】第七区部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角色，是靳东不厌其烦的指导和教诲令她一点点的升到了【九子】第四十席的高位。
靳东对她不但有救命之恩，还有知遇之情。
一向对人冷言冷语的靳东，在面对她的时候才会偶尔露出一个笑脸。曾经多少次冒冒失失的闯进了靳东的办公室，只是受到了一点轻微的责骂。而同样的事情换做是别人，肯定会被靳东拳脚相加。
靳东对她总是区别对待。
禾鸢永远忘不掉在她编造的某个生日那天，靳东捧着长裙在人群中那副尴尬又威严的模样。那时的他是多么的滑稽可爱，令人怜爱，令人着迷。
十五年，从青年到中年。十五年，从阳光帅气的小鲜肉到刚毅果敢的硬汉。十五年，无数次的教诲和容忍。十五年，从不质疑的坚信。十五年，一个未娶一个不嫁。
十五年朝夕共处，禾鸢和靳东早就彼此心意相通，但是谁都没有勇气说出那句话。
到现在错过的十五年，终于变成了赤裸裸的背叛和血腥的敌对。
与君一别从此陌路。
但分别前的这一刻，请允许卑贱的我抱抱你。
终于，女王啊、信仰啊都统统滚到了一边。禾鸢彻底敞开了心扉，她缓缓抬起双臂，慢慢拥到了靳东的后背上。洁白的双翼轻轻扇动着，禾鸢把头埋进靳东的胸膛里，一脸幸福的笑着。
忽然手指被刺痛了，连同心脏一起被猛烈的刺痛了一下。禾鸢摸到了靳东背后的伤口，那是她背叛的最好见证。
好似为了洗涤自己的罪孽一般，双眼中滚落的泪珠一下子倾泻出来。
“对不起，原谅我。如果可以，请忘记我。”
“我早该这么做的。早该把你拥在怀里。如果十年前我就这么做了，现在你一定不会离开我。”靳东叹息道，“是我没有勇气，是我的错。”
“对与错已经不重要了，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完结了。”禾鸢慢慢从靳东的怀中挣脱开，她最后冲着靳东笑一笑。“我的时限到了。请最后答应我一个请求：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带着我的份，一起。”
剧烈的警报声忽然响起，指挥室内红光大作。禾鸢全身的七彩翎羽全部从身上脱离，在空中飞舞一番，然后将靳东包裹了起来。
留给靳东最后的画面，是禾鸢完美的身体和幸福的微笑。
大地开始剧烈震颤起来，坚固的指挥室燃起一股强烈的冲击波，热浪滚滚涌出，室内的一切尽数被摧毁，只留下了六面特殊金属质地的墙壁，以及那颗由七彩翎羽组成的球体。法阵【千羽盾】，这是禾鸢最后留给靳东的东西。
最后一刻，禾鸢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了忠诚，也洗涤了对于靳东的背叛之罪。
靳东无力的趴在七彩翎羽里面，无声哽咽着。
大爆炸由指挥室开始，很快波及到【九子】第七区部的其他区域。除了被六面特殊质地的金属墙壁防护着的指挥室之外，第七区部的其他区域全部变成了废墟。
地面上，一条宽敞的马路裂开了一道深深的沟壑，足有两公里长，十多米深。大量尘土从这条沟壑中喷涌而出，像是火山灰一般尘埃了覆盖其中的一切。
生于凡体，归于尘土。禾鸢这一生圆满完结了。
同一时刻，【九子】第七区部也在天府市彻底消失了。
震动停止之后，顾婉婷惊骇的走向了窗边。爆炸发生的时候，这些窗户上的玻璃早已被震碎了，现在只剩下了残破的窗户框。
巨大的蘑菇云慢慢落下时，顾婉婷看到单元楼门口空阔的建筑废墟当中躺着很多身穿武警制服的人。十几辆不起眼的黑色汽车在这些尸体的不远处燃着火，不时有一辆被引燃油箱，发生爆炸。
陈宏达一脸欢喜地看着废墟当中的死尸，他乐开了花，拍着双手呼唤道：“这烟火真他娘的漂亮，真他娘的给力。乔安，再来一颗可好。”
“当然！”机长乔安把直升机慢慢拉升起来，机首对准了那栋破旧的单元楼。她把手指移到了那颗代表死亡的红色按钮上面。在按下这颗按钮之前，她和陈宏达同时听到了一声剧烈的轰鸣声，两个人齐齐扭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正见到冲天的尘土。
“哦吼看样子禾鸢成功了。”陈宏达兴奋地拍了拍机长的座椅，“乔安咱们这边也差不多该完事了。等等，等等，你看七楼窗户那里是不是有奇怪的东西。那是……一个人，一个女人，她在冲我们招手。”
“好像是在冲我们呼救吧！”乔安看懂了顾婉婷的手势。
陈宏达傲娇的笑笑，“真是一个傻妞，我该告诉她，她现在是在对死神招手吗？”
“以你那妖异的性格，一定会告诉那个女人的。”
“对，用那颗红色的按钮告诉她。”陈宏达探身过去，“乔安，来让我按这个钮。”
乔安移开手指，把发射按钮让了出来。陈宏达兴奋地喊道：“傻妞，我送你一颗烟火。不收费，包邮递。”说完陈宏达按下了那颗按钮。
在导弹发射出来之前，直升机忽然剧烈晃动起来。
乔安紧张地叫道：“我们的尾翼被打坏了，直升机无法保持平衡！”
陈宏达气愤地趴在窗口向外张望着，他看到了伤痕累累的安佐正端着一把冲锋枪不停向着直升机射击。“见鬼！安佐那家伙还活着，乔安给我弄死他。”
“不行，我做不到！他使用的冲锋枪里面都是爆破弹，虽然距离我们很远，但那些爆破弹的威力不容小觑。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万一油箱被击中的话，我们两个就玩完了。”
陈宏达用力拍一下玻璃，大骂一声：“该死！”
乔安努力驾控着直升机，尽量使直升机保持平稳。直升机向着更高的空中爬升，渐渐从安佐的视线中消失了。
陈桥这会一瘸一拐的从一块建筑废渣下面走出来，他从地上捡起一把冲锋枪，冲着直升机消失的位置吼道：“怎么跑了，胆小鬼，你桥爷都还没出手呢！”
安佐扭头看向陈桥那边，他非常虚弱地对陈桥说：“区部失联了，”他报了一串数字，“帮我打这个电话，找一个叫做苗婷的人，把这发生的事情告…告诉她。我们的联络暗号是…呃啊噗”安佐喷出一口血，跟着昏死了过去。
“喂喂大叔，你倒是说说清楚啊，联络暗号是啥？”
托安佐的服，直升机上发射出来的第二枚导弹并没有打中那栋破旧的单元楼。它几乎是擦着单元楼的天台飞了过去，落点在一块空地上。
顾婉婷抱着头从惊吓中醒过来。她看了看下面和天上的情况，然后重新回到急救位置，有条不紊的帮一个人止血。
大概是从十分钟前，互相厮杀的狂人突然清醒了过来，他们眼中那种愤怒与仇恨的情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痛苦。
七楼活着的人还有六个，其中五个已经没有抢救的价值了。顾婉婷流着泪，强行命令自己漠视那些人的哭喊和惨叫。她的心很痛苦。如果说苏黎是个充满正义感的笨蛋的话，那顾婉婷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一个笨蛋呢？
因为这样的一种正义，顾婉婷才会痛苦。对她而言，充斥在耳边的惨叫声简直比凄厉的惊叫声还要让她感到恐怖。
这一晚她都看到了什么？人类的惊恐，人类的残忍，人类的悲愤，以及人类的无能与无奈。她想象不到，为什么人类那颗小小的心脏当中可以装得下这么多负面的情绪，却极少可以容下包容、原谅、理解这种积极的情感。
陈桥探头探脑的走进了七楼走廊，看到平安无事的顾婉婷之后松了一口气。他跑到顾婉婷身旁对顾婉婷说道：“这个楼里面除了被砍得乱七八糟的死人，就是惨叫不停的半死人。现在活得好好的就剩下咱们几个了。嗯？那边躺着的那个是苏黎吗？他怎么了，不会……”
“苏黎他还活着。”
“呼那小九呢，我怎么一直都没有看到他。这家伙不会是看到出了事，丢下咱们自己跑了吧！”
顾婉婷没有回答他，低着头帮那个人止血。陈桥见顾婉婷不回答他就对顾婉婷继续说道：“哎呀，这么多半死的人，光凭你自己是救不过来的。我上来之前又打电话叫了救护车，相信专业的医护人员很快就会赶到了，你现在就别瞎忙活了。”
“闭上你的臭嘴！”顾婉婷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她对陈桥吼道，“不要在我面前讲这种放弃生命的话。”她留着泪“我已经……已经强迫自己放弃很多生命了，求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陈桥不明白顾婉婷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激动，他是个男人没有女人细腻的心思，想不到顾婉婷的痛苦。
“哦，对了。楼下一个武警给了我一个号码，说什么让我通知他们的总部，找一个叫做苗什么的人。他还说了一个暗语，不过我没有听清楚。你待会先帮他做下急救呗，问问清楚那个暗语。”陈桥打开话闸，“你不知道我刚刚经历了什么。我先是被一个武警打晕，被弄到一个封闭的车里，车上有一个怪胎非要给我打什么【遗忘之水】。这时，天上突然来了一架直升机，二号不说就丢了一个炸弹下来。那些武警全被炸死了，要不是我在的那辆车离炸点远，我现在估计连个完整的尸体都不会剩下……”说着说着，看到顾婉婷突然站了起来，他扭过头看向顾婉婷盯着的方向，见到全身燃着金光的戚小九安静地蹲在窗框上。
看着戚小九，顾婉婷的身体开始抽搐起来，她的双眼被泪水沾满，鼻子抽泣一下，放声大哭了起来。
“小九，你终于回来了。”
“嗯！我把一切都搞定了，造成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者都被我干掉了。”戚小九看着顾婉婷，一双金黄色的瞳孔中满是轻松的味道。
顾婉婷擦掉泪水露出一个笑颜：“小九，见到你真好！”
“嗯，我也是呢！”
她跑过去打算拥抱他，但是戚小九却突然躲得远远的，他对顾婉婷摆摆手：“不要靠我太近，会……伤到你的。”
顾婉婷听后呆站在一边，她无比心痛与悔恨地说道：“都是为了我吗？”
戚小九点点头：“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做不到的。”冲着顾婉婷笑一笑，“看到你们都活着，证明我真的做到了，嘿嘿。那…我走了，你和苏黎要幸福哟。”
金光一闪，戚小九的身影从这里消失了。顾婉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此时她心中的疼痛，是最最令她无法承受的那种，因为这种疼痛里面有一种成分叫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