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冥府鬼差

  在这不断变化着的大地上,我一直向前走着,没有目的地,也没有任何人出现,更不曾觉得压力,反而觉得力量无限,也从未觉得疲倦饥饿;在这片土地上虽有春夏秋冬四季交替以及生生不息的大地之力,但却是寸草不生、没有日夜;这整个一个不生不灭,不干不净,不曾不减之地,没有人跟我说话,甚至都不曾出现过人,连鬼都没有,我都快绝望了。我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着。

  忽一日,突然在远方天地之间出现一凸起之物,很小,很有质感,现在的我对这小小的变化非常敏感,顿时希望、欣慰,终于又有了希望,我试着去奔跑,以我全部的力量去奔跑;远方的小突起从小如蚂蚁,逐渐变到一个人大小,再变到一辆车大小,我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座黑色的雕像,雕的是一个妖怪或者说是一座神像,一双冲天飞耳,犹如剑削,耳角非常尖,非常高,高出头顶半尺有余,在整个石像上显得非常突兀,深深的眼窝中一双更黑更幽深的眼珠透出刺人的神光,站立的神像右手握一柄长矛,矛头向下,抬举到半空,与双腿大约45°角,左手反伸入腰后,似握一物,尚不可见,双腿呈跨立姿势,一件披风垂到双膝;我乍看到此物,只觉得造物之神奇,鬼斧神工,棱角分明,犀利非常,如此传神之物不知何人所立,何人所作,何处妙用;继续前进,雕像继续变大,待我走到近处,只可仰视,怕有百丈之高,数十丈方圆;雕像虽大,其下却并没有阴影,我觉得新奇、敬佩,从荒芜之地来到雕像之下,只觉得满足、热切,到目前为止,虽也是空无一人,但至少出现了这么个石像,说明此处曾有人来过,而且来人必是神人,如此大手笔、大气魄,非凡人所能企及。难道天地之间真有神鬼妖怪?我已死,现在只是个魂魄,神仙死了会是什么呢?他们有都在哪?

  我正想着忽觉身后一道寒光,不知何时身后瞧不声的出现了两位白衣长袍的人,很久很久没见过人了,但此时我根本感觉不到喜悦,从他们二人身上看到的是一股凶煞之气,面无表情,不怒自威,我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心想:“难道我还要再死一次?”俩人上下审视了我一遍,其中一人从身后拿出一卷白色卷轴,打开念到“乔天朗,弱冠二十,生前胆怯无知,无所作为,庸庸碌碌因贪而死,可有错否?”最后一句像是在问我,两眼一抬看着我。我听的云里雾里的,什么叫胆怯无知,无所作为?我乔天朗光明磊落,踏实做人,怎么就庸庸碌碌,因贪而死?我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嘴巴张了张,竟是连话都不会说了。我正迷惑之际,那人接着说:如是无误,乔天朗已历二十年风雪,二十年日晒,二十年流放,二十年漂泊,受无作为之惩罚,刑期已满,现随我去见冥王。说完卷轴一收,与另一人对视一眼,看向我说:随我来。话音刚落,我竟不由自主向前迈出一步,“唰”的一声,我像掉进了黑色深渊一样,急速向下,无形压力压得我出不来气,实在忍不了了“啊”的一声,我大喊出声,只觉得喉咙一阵酸麻甚是痛快,我竟又可说话。

  “哔”的一声,周围复又明亮,我摇摇晃晃站稳之后,大吸几口恢复正常,才觉得自己还活着;清清嗓子,感觉自己还能说话,对站立在身旁的两位白衣鬼差说:嗯我们是要去见阎王么?那两位一听说:往前走。那人伸手推了我一把,我就只能一边犯着嘀咕,一边朝前走,此时我细瞧周围,人群熙熙攘攘,成群,衣着各异,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看到这里热热闹闹的我感到挺欣慰的,刚才还寥无一人,现在又人烟鼎沸了,心想:这里和人间也没有啥区别嘛。没有多久就看到路前方一座宫殿异常的高,和周围的小房子很不搭调,莫非那里就是阎王的宫殿?阎王不是在地府么?怎么会在这里,还这么气派?带走到宫门,正中书写“冥王府”三字。想来冥王和阎王是一个意思,那鬼差又推我一下,继续前进,一路并没有丝毫阻碍。

  前方出现一道宽大屏风,转过屏风就是大殿,殿里有那么些许之人,各忙其事,殿中正位只有一把座椅,并没有冥王之类的什么人,那个白衣鬼差领着我只来到一张案桌前,我心想:莫不是要给我安排投胎转世了吧。白衣鬼差与案后之人交谈了几句就走开了,案后一人银须黑面,一身黑衣,我看了都有点吓人,那人见我惊恐说:乔天朗,案前听训。他的声音顿挫有力,非常沉稳,我走前来,看着他。他说:乔天朗,你因贪而死,可有话说?我一听怒了说:草,我好好一良民,不偷不抢,从无贪心,我之死乃是被人杀害。那人说:乔天朗,你因贪念梅家数两钱财,在一众人等所写欠钱款项上签有名字,可对?我说“对”。他又说:你实无凭据,可对?我说:草,这钱明明是梅铠章欠我的,只因当时无知,未留下字据,但欠钱属实。那人又说:你的草鞋未全部提供,他梅铠章未全部给你钱财,如此可有对错?我一听顿时无语,说:我所提供草鞋所值十两,但我只收到五两,如此可对?那人又说:人间之事,以财易货,前人所言,后人所承,但有梅铠章之言辞在此,上写与乔天朗之交易,付财取货,再无瓜葛。说着还摊开了一卷黄色卷轴,我他妈怎么看怎么看不清楚,说:你只听他言,却不听我言语,可对?学着他的语气反问他。那人也不急说:乔天朗,天有天规,冥有冥例,你既已身死则当守冥例,你所言不足为据,可认?我他妈一听苦笑道:哈哈,我已身死,钱财银两再与我无关,我为魂魄,你还能把我怎样,就这样吧,赶紧安排我投胎吧,二十年后又是条好汉。那人一听,稍一迟疑说:按冥例,乔天朗,我命你做十件善事,后让你再度转生为人,可认。我无可奈何地说:就这啊,太容易了,我认;不过可要给我安排个好的去处,锦衣罗锻,玉指红唇,我统统都要。那人一听说:乔天朗,按你的要求我会决定善事之大小,你既已认定,就随我来吧,待你功成转生,我让你得你所想。他衣袖一会,卷轴,案子全部消失,说:跟我来。先一步带我向外走去。

  我回想这一路走的漫长,在荒无人烟的四季之地,我竟然走了二十年,而这二十年竟然是我生前二十年无所作为的惩罚,安守本分竟然是无所作为,那田赐呢,是不是和我一样?也不知我爹娘怎么样了?无奈的摇摇头;又想想刚才跟着判官的对话,不禁好笑:做十件善事便可得我所想,天下间竟有这办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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