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现在
天就要亮了，漫漫长夜即将过去。医院，有没有多等一下下呢？
瑾儿现在怎样了，有没有做手术？
周慧敏不敢去想，脑海里一片空白，她举起拳头框框框的用力砸门，大声嘶喊：“来人啊，来人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可惜，无论她喊得多大声，把门砸得多响，也没有一个人出现。
一想到周瑾这辈子可能会失明，她明明知道不会有人来，还是不肯放弃的一遍遍的凿着门，一遍遍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滚烫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顺着眼角滑落，嗓子已经嘶哑，双手也磨破了皮，鲜血直流，她完全就是自虐一般的不肯放过自己，不断的敲不断的喊。如果她再有用一点，如果她再有用一点……
门终于开了，韩民穿着一袭黑色的风衣立在门口，本就高大的身形在路灯的照射下，投射出长长的黑影。
他背对着路灯，所以周慧敏没看到他脸上愤怒至极的表情，一见到他，就像见到杀父灭族的仇人一般猛地冲过去，对着他又踢又打：“混蛋！混蛋！”
是不是她上辈子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人，所以这辈子老天要这样折磨她？
她很努力的活着，为了孩子，她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连轴转的工作，好不容易攒够钱，好不容易等来合适的眼角膜，结果赵岩一个代办卡就卡住了她，她不惜签下三年的卖身契，以为自己又为瑾儿争取到了机会，可是，一个韩，就又毁了一切！
他还想毁掉她几回？五年前的惨无人道的毁灭还不够吗？这五年来，她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要恨不要恨，不要让恨意充满她的生活。也许催眠的次数多了，重逢之日，她对他真的没有多少恨意。
可是，她现在好恨，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韩民根本没找到赵岩和妹妹，派人在村里问了一遍，没有一个人说见过他们俩。他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被骗是次要，一想到寻找妹妹的时间被耽搁的更多了，他气得怒火中烧，准备回来好好的找她算算账。
可这会儿他还没找她算账呢，她倒先闹了起来！
“你发什么疯！”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正想发作，忽然注意到她手上的鲜血。
她哑得不像话的声音里，夹着满是恨意和绝望的哭腔，他满腔的怒火反倒发不出来了，一动不动的愣在这，任凭她打她骂。
站在他身后的黑衣保镖们各个偷抹冷汗，这疯女人是不想活了吗，敢对他们金贵的少爷拳打脚踢？可更奇怪的是，少爷怎么不阻止她？他明明就是一个很怕疼的人啊！
没有少爷的指示，无人敢上前。别看平时是他们在保护少爷，可少爷凌厉的身手，他们可是甘拜下风的。少爷对付一个女人更是绰绰有余，他没动手，说明他另有目的，其他人哪敢多事的上前制止？
“混蛋！恶魔！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周慧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里简直就是老虎屁股上拔毛。
她瞪圆的眼里透出二道浓浓的憎恨，眼见着打了半天他也没有任何反映，就好像那些拳打脚踢落在他身上，根本就无关痛痒一般，她气得已经失去理智，一把抓过他的胳膊，咣的咬了上去！
他让她痛彻心扉，她也要他痛，而且要十倍百倍的痛！对，她就是这样龇牙必报的坏女人，是早就被他逼疯了的坏女人！
周慧敏泄愤的咬上韩民的手臂，咬得那么狠，完全没有口下留情，令人做呕的血腥味顿时充满整个口腔。
韩民是是，可也是血肉之躯，还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怎么可能不怕疼？这下被她咬得狠了，眼见她大有不咬掉他一块肉誓不罢休的架势，他立即拧着她的脖子，逼她松开口。
鲜血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滴落，阵阵剧痛传来，他皱紧眉头，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疯女人！”
“我是疯了！我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害……”周慧敏还没有疯的彻底，一下收住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理智回来，她才惊觉自己差点做了什么。昨夜能说，是因为还有一线机会。现在不说，是因为没有必要了。有些事一旦说破，一切都会改变，变得无法挽回。孩子是她的，没了孩子，她就无法活下去。而狠心歹毒的他，如果知道一定会变成夺走她孩子让她无法活下去的人。
绝对会！
再一想到绝情冷血的医院，很有可能已经夺走了瑾儿再见光明的机会，她身上的力气突然间不知被什么抽光，脚下不稳，整个人变得摇摇晃晃的，一个后仰，就往楼梯下面跌去。
下一刻，腰上缠上一只帜热的大掌，大掌往回一带，柔弱无骨的娇区落入了男人宽大温暖的怀中。她已无力气再挣扎，紧闭着泪眼，喃喃的一遍遍哀求道：“放我走吧，放我走吧，求求你了……放我走吧……”
太阳终于从东边的地平线下蹦出，阳光洒满了人间，照射着好人，给好人带来温暖，同样也照射着坏人，也给赐予他们一样的温暖。
韩民抱着娇柔的小女人，视线全部落在她的身上。
她看起来好憔悴，没有了初遇时的惊慌失措，也没有了再遇时的倔强和反抗。可不管是惊慌失措的她，还是倔强愤怒的她，都是有生气的她，眼睛总是亮亮的，情绪一旦有了大的起伏，二个小脸蛋便粉红粉红的，格外佑人。
其实，她长得很不错，小脸巴掌大，明眸皓齿，五官端正，虽然达不到美若天仙的级别，却也是一个非常耐看的女人，一个有个性的女人，仿若带刺的玫瑰，明明会给人带来痛苦，却又让人忍不住去采撷。
而现在的她，真的很憔悴，苍白的小脸上布满泪痕，眼睛哭肿，干涩的嘴唇也失去了健康的红色，还起了皮。
他再次执起她的右手，小手指的那个侧面已经破了皮，血肉模糊的滴着血，手腕上有那么大一块吓人的淤青，再执起她的左手，亦如是。手伤是她自己砸的，而纤细的手腕上的淤青，则是他昨夜逼供造成的。
她浑身湿透，不知道是冷还是怕，在他怀里一直颤抖。韩民心底莫名的腾起一股疼惜，不禁抱紧她，往别墅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她都很乖，窝在他怀里除了颤抖之外，再无其他动作。
他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客房的大上，发现她的脸比之前红了很多，伸手一摸，好烫！应该是发烧了。他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走到门口跟佣人交代了几句，然后走进浴室放好热水，再回到卧室抱起她朝浴室走去。
韩民已经尽量小心翼翼了，抱起周慧敏的动作很轻很柔，可她还是一下子就醒了，一发现自己是在此生最恨的男人怀里，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又激烈的挣扎起来，一边推他一边打他。
“混蛋，放开我！你放开我啊！”她挣扎的太剧烈，为了不伤到她，他只好先放下了她。她一咕噜的从上爬起，明明浑身还在颤抖，腿也在打颤，可她还是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你干什么去！”韩民下意识的一把拉住她，她立即厌恶的甩胳膊，那副想用力却根本使不上力气的模样真的把他惹毛了。
了，暴怒的冲她吼：“你想滚就滚！没有任何用处的女人的死活，我才懒得管！”
周慧敏被他吼得浑身一哆嗦，混沌的意识也变得清明了一点，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双脚试探性的微微往门口移了一下，眼见他没有做出阻拦的动作，犹如犯人获得大赦一般，一个转身，头也不回的朝外跑去。
她本就病着，又一天没吃东西，身上哪里还有力气，说是跑也跑不快，脚下还不断的踉跄。韩民大步前行，尾随她来到客房门外，见她往楼梯的方向跑去，然后--
下楼梯的时候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就咕噜咕噜的滚下楼梯，脑袋最后还磕在柱子上，发出咣的一声巨响。
他的拳头不自觉的跟着握紧。
她在地上趴了一小会儿，勉勉强强的，摇摇晃晃的重新站了起来，朝大门外跑去。
她和他之间，虽然只见二面，结局却一样：她想尽办法的逃离他，他望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暗暗告诉自己，下一次，一定不会再让她逃掉。
可这一次明明就是上一次的下一次，他却又让她从自己身边逃走了。
“少爷……”贴身保镖李飞看到他摆手，立即来到他面前。
“派人盯紧她。”
“是！”李飞接着道：“一旦有赵岩的消息，我会立即回报。”
出了别墅大门，早晨独有的爽风吹来，周慧敏清醒了一分，但仍觉得很难受，脑袋里嗡嗡的响，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嗓子也发痒发疼。这是感冒发烧的迹象。
没事，只是小小的感冒而已。她自我安慰着，强打起精神来到医院，直接找到周瑾的主治医生。
刘医生本来有一肚子的火，为了周瑾的手术，他不断的争取又拖延，可等到早上八点，周慧敏也没出现。不出现就算了，她还不接他电话。本想等她一出现就好好的臭骂她一顿，可此时此刻，望着立在眼前狼狈不堪的女人，他硬是一个字也骂不出来了。
“你怎么受伤了？”
周慧敏好像没听到他的话，急急的问：“医生，瑾儿的手术做了吗？还有机会做吗？”
“你昨天干什么去了？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何不接？”
面对医生的质问，她没办法说出自己的苦，张了张干涩的唇，却没发出一个字。
“手术的钱我都帮你垫付了，可没有监护人的签字，院方不允许做手术。我好不容易要求他们再等等，可，今天早上八点一过，他们已经把眼角膜给另一个人了。”
周慧敏浑身僵硬的站在那，脑袋里嗡嗡直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还能问出口的：“那瑾儿她……”
刘医生无奈的摇摇头：“早上，她的眼睛又恶化了……唉，重见光明的希望不大了……”
周慧敏双腿发软，倚靠着墙才勉强站住，精神也开始变得恍恍惚惚。刘医生接下来的话，也变得仿若来自远方，轰隆隆的在耳边作响：“我建议还是做一个手术，至少要保下她的眼球，不然，一个女孩子没有眼球，或者用假的眼球……”
她已经哭不出来，只觉得好累，好想狠狠的睡上一大觉，不用想孩子们第二天该吃什么，不用想怎么筹钱交房租，不用想瑾儿以后怎么办，什么也不用想的睡上那么一个安稳觉。
可是，她又知道，自己不能不去想，这三个孩子，不仅是她的责任，更是她的命。
她猛地睁开眼睛，眼底的迷茫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震动的决心：“刘医生，我是不会放弃的。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让瑾儿重见光明。”
刘医生张了张嘴，犹豫了下：“慧敏，你别太勉强自己了。瑾儿重见光明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况且，瑾儿的眼睛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想完全治好的话，医药费对她而言，完全是一个天文数字。这一点，他不想跟她说，因为她已经够苦够累，每次看到她，他都觉得她已经把自己逼到了绝境，却不曾想，她还能更逼自己。
从心理学角度上来讲，她这一点，是偏于自虐倾向的。
周慧敏勉强冲他挤出一抹微笑，理智告诉她，医生是好心才没有直接告诉她瑾儿真的看不见了，而感情上，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不愿意相信瑾儿这辈子真的看不到了。
“我去看看瑾儿。”
她微微低头，行了个礼，转身朝瑾儿的病房走去，狼狈的样子引来不少人的关注，可她完全不在乎，毕竟，她最在乎的人已经看不到她了。
周瑾儿住在八人间的儿童病房，这个病房里，几乎都是有眼疾的小朋友，有得了红眼病的，有不小心感染病菌发炎的……
虽然这个世界上盲人比例很高，可这个病房里，真的就只有瑾儿，她是完完全全的看不见了。
周慧敏缓缓的靠近那个畏缩在大上的小人，心里一抖：“瑾儿……”
“麻麻……麻麻……是你吗？麻麻……”瑾儿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即转过头，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小小的手张开，仿佛要抓住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