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扑朔迷离

  灰衣人像是终于办完事情,喝了口茶,邢学经识趣的告退。厅堂里走动的人多了起来,灰衣人也站起身来。

  趁着这个功夫,媚语悄悄的换了口气。方才她见灰衣人走路甚是轻巧,显见内功甚高。为了保险起见,她的呼吸一直是龟息状态——缓慢、轻巧几近于无。不过她毕竟还在活动,精神高度紧张,龟息如同憋气一般不能满足巨大的能量消耗。到了最好,媚语也有些撑不住。正好屋子里有些混乱,媚语赶紧小心的为自己换了口气。

  “唰”——

  只是一缕危机意识,媚语纵身后翻,寒风掠过她的额头,笔直的擦了出去!什么人本事这么高?媚语也出了一身冷汗。

  这当儿,她已经站在庭院中,暴露在烛火下。邢学经等人纷纷追出来,媚语打眼一瞧,没见灰衣人。显然,那人是“见不得人”的。这越发肯定了媚语的想法,邢庄跟高树仁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没错,甚至可以倒推出,邢庄是北朝在这里的一个基地!

  媚语穿着黑色夜行衣,除了窈窕的身形,脸上蒙的严严实实。邢学经怀疑眼前这个女人是不是江媚语。可是监视的人回报说,江媚语和她的侍女正在屋中睡觉。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又是从哪里来的?莫非……

  他想起京中的传言:龙五在训练药人,控制为己用。难道眼前这个女人是龙五的药人?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为何深夜造访?”邢学经终究老滑。先礼后兵,拱手问道。

  江媚语也不答话,只是看着围着自己的人。出去不成问题,但是怎么出去地不像是江媚语?既然自己看那灰衣人眼熟,灰衣人又说不会杀自己。对自己的武功招式想必有所了解。如是出手被他识破。将来怕是要被动的很。

  邢学经见来人不答,“既然如此。那就请阁下里屋喝茶,让老朽聊尽地主之谊。”客气的一伸手。周围的人如得了号令一般,蜂拥而上,就要把江媚语拿下!

  媚语心里犹豫,手底就有些慢。她地本事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字“快”,身如鬼魅。常在意料之外。但是归根究底,终究是个女人在力气上有所不敌。靠着鬼魅般地动作和超出常人的凶狠决断,往往在三招之内,制敌于死地。若是长久战,亦须见缝插针,在缠斗中杀死对方。但是无论哪种,若是硬碰硬地较量,媚语就会吃亏。人群中的混战她时常经历,但是这般缠手缠脚地混战却是头一次。一不小心。胳膊上就被人划了一道口子。眼瞅着江媚语不吭声。邢学经心里害怕,他怕把屋里的“江媚语”惊动。又怕漏了消息,被殿下责备。向后退了一步,两手一摆,原本保护在他身边的人,也冲入阵中,邢学经道:“这人或是龙五豢养的药人!格杀勿论!”

  江媚语心中一动,龙五豢养药人?她怎么不知道?难道向稽延没有好好打听消息?

  她哪里知道,就在她放走楚清欢的当天,楚清欢也已经查出向稽延地银楼是江媚语在民间的一处耳目。一报还一报,楚清欢这边砍了王永的人头,那边就杀了整个银楼的人!上有老下有小,整座银楼如同一座鬼楼,安安静静的立在那里连着几天没开门。

  今天京城迎接王子,银楼门口偶尔有人走过,闻到些臭味也是掩鼻匆匆而过,谁也懒得理会。李春杰为了顾老歪的案子,在家装病,连着几天没到衙门口听案了。今天晚上,更不可能有人告诉他,京城繁华之地,鼎鼎有名的银楼,已经变成一座鬼楼!

  江媚语心念甫动,抢过旁边一人的大刀,依着鲁敢的武功套路,一招分波踏浪,忽地劈向眼前之人。话说人多,前面地人看到有刀劈来,噌的闪到一边,后面还有人奋勇向前,猛抬头,一把寒光闪闪地大刀正冲自己面门二来。多数人砍到人后,后劲会小,抽出来,回护自己的前后左右。

  刚才邢学经“药人”的判断提醒了她,一刀劈下,左右全然不顾,噗噗剑刺到身上,好像没有感觉似的,连晃都不晃,手中大刀一刀到底,生生把迎上来的倒霉鬼,从中间劈成两半!一步踏过,从分成两半的人中间就直直的闯了过去。

  灯火惶惶,鲜血粼粼,满地红的白的,踩上去格叽格叽的发出诡异的响声。媚语埋着脑袋,当真是遇佛杀佛,见鬼杀鬼!骇得周围的人纷纷惊呼:“鬼,恶鬼,她不是人!”

  邢学经嚷道:“不是鬼,是药人,放干她的血就死了!”他喊得凶,人们去不再敢上前去。就算此生不争气为人送命,也希望留个全尸,到了地下还有脸面见自己的父母祖先。碰上江媚语这样的恶鬼投胎,谁也得下意识的退一步。等到邢学经把人都重新轰上去,江媚语已经窜过房脊,跑的没影了。

  邢学经还不罢休,仗着熟悉地形派人严加搜查。灰衣人从阴影里走出来,阴测测的说:“去江媚语那里看看。”

  邢学经心下不以为然,自己都布置的好好的,江媚语稍有动作,自己立刻就能知道。眼下这个黑衣人,肯定不是江媚语。不过,碍着吴痕面子大,邢学经表面上还是匆匆忙忙的赶到天字号客房。他想,庄子里地形复杂,若是真是江媚语,这么短时间断然赶不回来。

  他不知道,江媚语天生好记性,又提前把村里的路径记熟。如何回去,怎么走,她心里早就门清。

  邢学经路过几处监视点。发现没人。找过负责人一问,有的躲在一边睡觉,有的跑去帮忙打架,还有地压根就没来。气得他恨恨的啐了一口负责人,赶紧跑到江媚语的住处。

  大门口静悄悄的。和前院的血腥比起来。这里平和地像另一个世界。连邢学经也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身地躁动,低着嗓子问:“白校尉。白校尉?”

  白燕应声出来,带着几分睡意。却警惕的打开大门,先打量了一眼邢学经,才问:“庄主,这么晚了,什么事?”

  邢学经陪笑道:“今晚庄里进了两个小贼。怕惊扰了将军,特意过来看看。”

  “将军在休息!”白燕不耐烦地皱紧了眉头,“贵庄不是一向强调民风淳朴吗?怎么将军才来一晚,就闹起贼了?庄主若是想做什么,不妨直说,将军曾经吩咐过,也不会为难你们。若是你存心打秋风,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白燕压低了嗓子,秀气的眉毛紧紧地皱起来。不快之情溢于言表。“哦。不敢不敢。”邢学经照例赔笑,“只是那小贼是往这个方向来的。所以怕惊扰了将军。”

  白燕揉揉眼睛,好像放松下来:“哦,既是这样,那就进院子里看看吧。不过将军在休息,不要全进来。”

  邢学经挥挥手,带着两个从人,亦步亦趋的跟了进来。院子里地上铺着松松的黄土,走到墙角,有两对脚印。监视的说,江媚语晚上出去过一次,但是很快都回来了。这两个脚印纤细轻巧,是女子地,而且浮土都已经半干,显然不是新踩下的。

  绕了一圈一无所获。

  这时,屋子里亮起烛光,白燕走进屋中,似乎和人低声说话。一会儿的功夫,门被打开,江媚语一身白色公子袍走出来,腰间简单的系着一条丝绦,站在廊下的台阶上,负手看着他们。

  邢学经连忙施礼,媚语点点头,让他不必多礼,“嗯,庄主,方才我听白燕说了。既然如此,你不妨仔细搜查,如有必要,也可进屋中一看。”

  听她这么说,两个从人,互相看了看,再瞅瞅邢学经没有动静,以为是让自己进去,其中一个抬腿就上了台阶。

  白燕“咳咳”两声,邢学经打眼一看,正对上白燕送来的一对白眼球。他原本是要进去看看的,若真是江媚语本人,至少有血衣。但是假如真是江媚语,他该怎么办呢?就地杀了她?还是向她坦白自首?

  撕破脸对谁都不好!想到这里,邢学经赶紧就坡下驴,喝住那个从人,骂道:“蠢货!将军的本事不知道比你们这些弄庄稼的高出多少!要是有贼,将军能不知道!退下!”

  说完,又躬身给江媚语赔不是,“将军大人,多多见谅。乡下人,实在,不知好歹,不知好歹!”

  江媚语正要让他们离开,突然,从影照墙地左边飞出一个黑影,动作之快,好像一道影子。白燕刚反应过来,江媚语已经和那人交手。邢学经趁机一摆手,“快去抓贼!”

  身边地人一哄而上,把江媚语和那黑衣人围在一起。

  一过招,江媚语就明白,黑衣人肯定是邢庄的人,他处处攻击自己受伤地地方,无非是要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夜探的人。

  哼!江媚语冷哼一声,若是没你这般自作聪明,本将军或许还要费些心力,才能遮掩过去。既然你送上门来,就别怪我将计就计。

  想到这里,媚语身子一晃,背部露出一点破绽。那人武艺颇高,一招横行天下,啪的一掌眼瞅着就要拍在江媚语的后背上。幸好媚语动作迅速,堪堪躲开,没有落实了。饶是如此,后背的衣服也被如刀的掌风划破些许,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

  媚语立刻转过身,单掌变爪,恶狠狠地抓向那人的咽喉。那人似是吓了一跳,硬生生的截住自己向前冲的惯性,猛的向后一带,躲过这致命一抓,脖子上却火辣辣的多了几道血印。顺带着,黑色的蒙面巾被媚语抓下,他这才醒悟,江媚语竟是要看他的真面目!

  如果夜行者真是江媚语,那她早就在窥探中识得自己,也应该明白自己乔装试探的目的,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一探自己的相貌。况且,刚才拍出的那一掌,正好在江媚语重伤的地方,若是有事,怎么可能如此迅速的反击?

  想到这里,黑衣人无心恋战,借着后退的时候,腾身上墙,迅速离开。

  邢学经有点懵,这个黑衣人又是谁?但是,既然有人出来了,就不能进江媚语的屋子搜查,赶紧摆手告罪,带人迅速离开。

  待人都走光了。回到屋子里,白燕扶着江媚语坐下,脱下外袍,就看见方才还是雪白的中衣上,已经露出点点猩红!

  “幸好走的快,再晚一会儿就露馅了!”媚语低声调侃着自己。

  白燕咬紧牙不说话,专注的慢慢揭开被血粘在一起的衣服。最后露出薄薄的中衣,用剪刀轻轻的剪开。

  “撕开吧,动作快点。”媚语看着别处,简单的吩咐着。

  白燕哼了一声,“偏要慢,疼死你,让你逞强!”

  “唰”!话音刚落,被粘在肉上的那层布——包括中衣和纱布被整个的扯下来,白燕早就准备好金疮药,几乎是洒的扑了上去。饶是如此,血还是胡天胡地的往外流。江媚语纹丝不动,手里拿着随身的匕首自己看着首柄处,眼神专注,好像那个后背稀烂的人不是自己!只有从额头上如水趟落的汗证明,这样平静的眼神和那张血肉模糊的后背,是长在一个人身上的。

  白燕止住了血,擦擦汗,才有时间微微喘口气,细细的包扎好了,又打好节,才直起身子,“何苦这样,我们直接平了这里,总胜过让你遭罪强!”她跟随媚语日久,对媚语的心思不敢说了如指掌,但是事后诸葛亮还是做的不错。

  媚语摇摇头,“这里水深,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她想看看后背,一动头便忍不住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还,还算是小伤!比、比起开膛破肚,好多了。”

  白燕看看媚语**的胸前,女人的性征已经没那么明显,最明显的是从肩头到小腹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红红的,显得有些狰狞。如果还原成一道冒血的创口,再扒开,可以露出人体内所有的内脏——俗称,开膛破肚!

  白燕叹口气,碰上这样的头儿,还能说什么?!<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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