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王氏兄妹

  王贵妃今年三十有五,窈窕的身段依然和当年一般无二,白皙的脸蛋因为顺遂的日子显得有些丰润,白里透红反倒比十几岁的时候漂亮了许多。只有那双眼睛,虽然依然水汪汪的,却看不到当初的多情,透着冷厉和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银底螺旋涡纹挑金缎子做成的抹胸和同质的襦裙合为一体,再用一根同色的带子紧紧的束着,露出纤细的腰肢。要想俏一身孝,在这身素银的衣服之外,披了件深紫色的香罗纱,看起来雍容俏丽,让人过目难忘。她是没有名分的国母,全天下的好东西都集中在她一人眼前,只有她看不上的份,没有要不着的说法。

  可是眼下,有一样东西,她要不到。

  坐在御花园的听雨亭里,外面骄阳似火,眼前一泓清水。池上有莲叶幽幽,水下有锦鲤条条,可是王贵妃的娥眉却好像万古不化的坚冰,紧紧的锁在一起,细看,这白嫩嫩的脸上,在眉间嘴角,早就刻上一道道的皱纹。

  “娘娘,王大人到了。”宫婢过来禀报,莲步轻移,不带纤尘。

  “传。”话音刚落,嗵嗵嗵的脚步声已经沿着青石板传来。

  王贵妃微微皱眉,对这个唯一的至亲哥哥感到无奈。如果自己母家争气,多留几个亲人;如果这个哥哥争气,有些真本事,长长脑子;哪怕这个哥哥的孩子能挣点气,她都能光大门楣,让王家从此枝繁叶茂。

  想当初。雷家曹家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一定要置她于死地。几次死里逃生,让她几乎都要绝望地时候,冒出一个江媚语。趁江媚语这个小不点少不经事,又急着搬兵救人。终于搬倒了雷正峰。去掉压在王家头上的一座大山。可是,这个不争气的哥哥。白捡的人情竟然放掉。几千条人命,里面还有江媚语的爹娘。差点儿被他折进去!

  羡央山大捷,外人看着风光,江媚语心里怎么想地,用脚趾头都知道。天知道看到那个自以为是地哥哥上得请功折子,她心里有多担心。只盼着江媚语能大吵大闹一场,让皇上烦了江家。可是看着江媚语笑眯眯的受了下来,看着皇上一挥手把重要地北线交给小丫头,王贵妃就知道,雷家倒了,江家起来了。王家头上的大山一个没少!

  四年来,那江媚语越是做小伏低,她心里越是悲凉,莫不是天要灭王家。这么小地孩子。就懂得韬光养晦,隐忍做人。几千个日日夜夜,无数大小情事,王贵妃竟是一点把柄也抓不到。眼看着皇上越发的信任江媚语,眼看着傻哥哥还天天嚷嚷着灭掉江媚语,王贵妃连火儿都发布出来。只盼着像上次一样,熬到什么突发事件,让老天爷再救她一回。或者皇儿登基……

  想到自己的亲儿子,王贵妃的眉头更紧了。

  前两天,皇上身体不适。朝中有人上请立太子,被皇上斥退。如果皇上真的就看中成德,直接立了便是。自己虽然不是皇后,但也统摄内宫多年,成德应当算是嫡皇长子。

  曹家紧揪着自己没有皇后地名份一事不放,处处阻挠立后,用意不过如此。可是,就算不立成德,那成闵也不是什么名门出身。难道皇上想立那个家生子的儿子?

  不可能。

  王贵妃纵然出身不高,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对丫头的儿子天生瞧不在眼里。若不是成闵的父亲是皇上,只怕这个孩子早就死在永巷里了。留着,也只是为自己的儿子拖个没竞争力的。可是看着皇上把江媚语派给他,看着皇上在立储的事情上犹豫不决,看着皇上把其他的孩子都或多或少地保护下来,王贵妃心里就觉得不安。尤其是蓝若,这个丫头肯定知道自己地事情,必须得死。

  当初皇上把她禁足在莲叶清华宫,她不出来,自己也进不去。连饮食都可以自己做,真不知道皇上想干什么!后来,江媚语回来。本来她想安排江媚语看着蓝若,是想找个她们串通的把柄,一网打尽。没想到,江媚语顶着宇辉宫侍卫长,内宫禁卫长地名头,掌握禁宫的保安,看着不起眼,权利却是极大。宫里有个风吹草动,她全都知道。

  当初皇上封她为禁卫长的时候,自己知道是顺带着给的,没想到一时不察后患无穷!

  不过,那个蓝若也活不了几天了。这次一定要让她和亲,在路上做掉她,不仅可以永绝后患,而且若是南北打起来,自己的哥哥还可以再立功勋,巩固王家。

  想到这里,王贵妃忘了一件事,她那个宝贝哥哥是立功的人吗?四年前江媚语不过是只小狗,四年后早就磨出了狼性子,她那个哥哥能镇的住吗?

  所以说,聪明人千算万算必有一失,愚蠢者丢三落四必有一得。

  正思量着,王程远已经来到近前。按规矩稀松的行了个礼,气哼哼的坐到一边。王贵妃想起自己年轻时在曹后宫里见到曹家人的排场,那份规矩严谨富贵,真是养到骨子里去了。

  “哥哥怎么气成这副模样?”王贵妃端起茶盏,掩饰着心中的失望。烂泥扶不上墙,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儿子了。

  “没什么!我正打球,妹妹急吼吼的派人叫我来,到底所为何事?”

  王贵妃掩袖而笑,“看来是妹妹气到哥哥了,哎呀,真是不该,太不该了。不知道哥哥是和谁家姑娘,玩儿如此开心?”

  “妹子此言差矣。你哥哥我哪有心思理会那些姑娘!今年旬查,皇上要各家协助王子王女及参加旬查的公子姑娘们,各自组成马球队。我这不是帮着景阳那小丫头练兵嘛!”

  “说起这旬查组马球队的事情。我怎么事先没听你说过?现在闹得热火朝天地,可是你出的主意?”

  “不是啊!是礼部的主意。”

  “呸,礼部有那么大的胆儿,敢出这么大的主意!他们就求着不出事,按部就班地来。哪儿有时间想这些点子。”

  “那。那明明是礼部侍郎古凤山提出来地,我都看见折子了。”

  “哦?你看见折子了?古凤山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礼部侍郎啊!”

  “谁保荐的?”

  “保荐?他不是考上来地吗?”

  “唉!我说哥哥啊。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古凤山是慕汝城的门生,那年地主考官是慕汝城。”

  “哦。慕汝城那个老滑头,不用担心他。”

  “不担心他?他家要和江家联姻了!我正要找你问这事儿,刚才我去皇上那里替成闵求婚,希望成闵可以娶江媚语,可是皇上说江媚语要嫁到慕家去。这事儿就算了。江慕联姻,这可是大事儿!”

  “连就连呗!你是贵妃,你儿子是皇长子,你怕什么!再说了,那江媚语一进城就抢了慕嘉阳做压寨夫君,天下皆知。你要是把她弄进宫,还不成后边拖着个慕嘉阳做小老婆啊?!”

  “废物!”王贵妃终于忍无可忍的骂出口,“慕家和江家连在一起,将来王家怎么活?!”

  “哎呀。你个女人不要大呼小叫的。慕汝城已经上折子告老了。慕嘉阳一个软趴趴的小白脸,能掀起什么风浪!”

  “什么?慕汝城告老?我怎么不知道。”王贵妃越发的惶恐。最近有太多地事发生,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人蒙在鼓里,原先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消失殆尽。

  “我听他们私下里传的。逍遥王进京以后,慕汝城去见逍遥王,谈的就是告老还乡的事情。按照逍遥王的意思,要慕嘉阳来接慕汝城的班,不过慕嘉阳太年轻,没什么资历,听说人选正在挑。我这里也有个人选,而且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谁?”

  “紫金光禄大夫窦文哲。”

  “嗯,倒是不错。我就怕慕汝城以退为进,玩儿什么花样。“都老不死的了,还玩儿什么花样。我看你就安心的把皇上伺候好,将来咱家侄子一上台,把他们都咔嚓了就行了!”

  “住嘴!”王贵妃谨慎地看看周围,三个宫婢低着头,好像木头人一般,其他地内侍都远远的站着,隔着假山和池塘,应该听不到,“以后这种话不要乱说。”

  王贵妃喝了口茶,顺了顺气儿,每次跟王程远说话,她都得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回来说正事吧。我已经跟成德打过招呼了,不要那么卖力地用自己人,多找别人家的用用。景阳那里比照办理。”

  “那怎么行!乱七八糟的人凑在一起,就算再有本事,也没有自己人配合的好。”王程远想都没想,一晃脑袋,断然拒绝。

  “我的好哥哥,你怎么就不知道用用你的脑子!”王贵妃说的咬牙切齿,“你想想,马球队啊!要是把马球杆换成长枪大刀,那是什么?!”

  啊?王程远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愣在那里半天没说话。

  “如果皇上看到不过是些奴才,都能这么厉害,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那……那怎么办?”

  “其实,这也是好事。我们正好就着这个机会把各家手里的卫兵都集中起来,即使旬查结束了,也未必解散。我看皇上最近在布置一些事情,你是大将军也该准备准备了。等旬查结束,你就上表,把所有参加马球比赛的队伍都充进你的部队里。”

  王程远眼睛一亮,“着啊!妹子,还是你想的好!这无异于釜底抽薪,将来一旦有事,各家绝无反手之力!”

  王贵妃没她那么高兴,毕竟马球队的主意不是她想出来的。那个最早想出这个主意的人用意何在呢?是慕家的人提出来的,那是慕汝城的主意,还是曹太傅的意思?

  皇上就这么答应了,难道皇上有什么想法?

  王贵妃要交代的都交代了,看着自己哥哥肥大的身躯匆匆离开,心里还在反复翻腾着。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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