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河东狮子吼

  方青从古代的思忆里惊醒,嗅着身后之人熟悉的体味,她长出一口气。

  “把手拿开!”

  “让我抱抱好不好?”张嶙一脸的乞求。

  “刚才我就对你说过,我只能接受你的戒指,不能接受你对我的想法。”

  方青边说边掰开他的手指,回身冷漠地面对他。

  “我真的好喜欢你,阿基米德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撑起地球。”张嶙信誓旦旦,“我已经错过一回,我不想再失去!亲爱的,只有你能给我这个支点。跟我一起,画出属于我们的未来好么?”

  “停下!”方青反感地侧过身去,“对于这场骗局,我没有资格评价它的对与错;可是你对我抱这种念头,你就大错特错!你这些话,应该对真正的女人去说!”

  “为什么你老是要用男人的立场来看待我?难道你没发现,你已经是个女人了吗?”

  方青愤怒地大吼:“我本来就是男人!二十多年的男人这个概念,在我心中早就根深蒂固!我承认我现在很像女人,但那只是暂时的,我的张大少爷!”

  “你再叫我‘少爷’的话,你会付出代价!”张嶙反感得咆哮起来。

  “来呀,”方青凄楚地笑着,把他的双手放到自己脖子上,“掐死我,给我一个痛快!”

  “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张嶙徐徐缩回手,悲哀地凝视着她,“你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你才能理解我的心情?”

  方青冷漠的望向别处:“阿嶙,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不!”张嶙眼球充血,野兽般疯狂嚎叫着搂住她,“你才是我的心理医生!只有你,才能让我健康振作起来!”

  “我死了也会记住你!”方青被拥得披头散发,连气都透不过来,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出来,踉踉跄跄地扑到茶几上,抓起水果刀就向自己颈部大动脉扎去——

  “不!!!”

  张嶙无力而绝望地跪倒在地上:“不要这样!”

  方青确实是一时冲动意气用事,只想着一了百了,可就在刀尖即将扎到脖子上时,一股无形的力量迫使刀的移动偏移方向——

  刀刃刺入浓密的长发中,几缕青丝随后冉冉坠落

  “珍爱此生,勿望下世轮回”

  留云大师的声音回响在她的脑海里!

  方青一时懵了,开始情形而畏惧地注视着手上的刀

  张嶙几乎是跪着挪到她双膝前夺下的刀,仰起头涌现一脸忏悔:

  “我再也不这样了,我保证!别吓我。”

  方青慢慢把目光投注到他脸上:“你我之间,只有买卖的关系,不会有情人的感觉。尊重我的同时,也是在尊重你自己,说得更远一点:也是尊重你死去的爱人”

  说罢一扔刀子,用力呵了口气,仰脸苦涩地笑道:“看看我们,做了些什么可笑的事?呵——阿嶙,你还不起来?”

  张嶙沉浸在深切的哀痛中,低着头,一语不发。

  方青迅速整理好蓬乱的头发,在挎包里翻了半天,拿出一张自己从前的照片。那是在探望母亲的时候从相册里‘偷’出来的——

  现在终于派上用场。

  “多看看我以前的样子,你就会慢慢对我丧失感觉。”

  张嶙板着脸接过来,直定定瞅着她,居然看都没看一眼,便把照片揉成一团,塞到嘴里狠狠咽了下去

  “你喂!”方青气得忍不住发抖,忽地站起,“简直不可理喻!”

  说完扬长而去。

  张嶙宛如一座雕塑瘫到地毯上,良久,才固执地冒出一句:“我不管你从前!哼,连席冰男我都差点唾手可得,莫非还追不到你一个普通的女人!”

  回去的路上,车才开出不到两公里,方青就喊停下,下车步行朝席宅走去。

  从小到大,她在不开心之时,都喜欢被风雨侵蚀的感受:那种冷、那份清凉,可以使得自己在郁闷的心境里得以些许的解脱

  除了阿当要开车,刘俊几人都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小姐还是上车吧,这么冷的天,感冒了咋办?”

  刘俊终于鼓起勇气开始劝慰她。

  “走走可以活动筋骨,嗨!”方青强装笑脸,“过两天精神好了,我还想去锻炼锻炼身体呢,好久都没去‘康宁’啦!”

  “康宁”是席冰男常去的健身中心。

  其实谁都看得出来她事重重心事,这时的笑颜,在飞扬的雪舞世界里显得是那样牵强。

  路上行人匆匆,再美的女孩都没心情去留恋回首

  “喂!”方青回过身来停下,“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看着小姐不开心,我们哪还有心情?”阿光嘟着嘴。

  “谁说我不开心了臭小子?”方青威胁地走近他,“你哪只眼睛看到的,啊?”

  “算我求求你,你再出什么岔子,我们可得卷铺盖儿走人啦!”阿银也哭丧起脸。

  “是不是我爸,找你们麻烦了?”方青皱起眉头。

  “没有没有!”刘俊大大咧咧地笑了,“小姐别瞎想。”

  “老板昨天晚上找过我们,问小姐去中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瘦了那么多!”

  阿光委屈地双手呵气,跺着脚。

  “你们几个咋说的?”

  “照实说咯,”阿音接过话茬,“我们哪敢隐瞒什么?”

  “你们!”方青不依地嚷道,“什么叫隐瞒,我做什么坏事了吗?”

  心里却想到:

  看来我得尽快给席董一个合理的解释,打消他可能产生的疑惑。

  “听说小姐,还请了方青的几个好朋友吃饭是吗?”

  刘俊笑问,心里却想着:这好象有些不合常理

  “对啊,”方青坦率地点头,“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小姐平易近人,真是难得,难得!”

  刘俊不失时机拍马屁,哪知方青对此话感到非常受用,露出迷人的一笑,拖出一句冰男平日里最爱说的谦逊话:“我可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女人!”

  话一出口,她隐隐又觉得不对:

  自从外貌改变以来,我对“女人”二字特别敏感,更别说把这两个字套在自己的头上,而且是那么娓娓动听,毫无做作,我今天怎么了?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脱掉外套,摸出贴在胸前的护身符,拿到眼前。

  她反复地翻看这个锦囊,今天一早随张嶙出门之前,换衣服的时候无意看到这小东西,本来她对这玩意儿有一种莫名的忌惮,不过妈妈的嘱咐却让她最后还是戴了上去——

  刚才听到留云大师的声音,莫非也是这小东西在作怪

  我是不是疯了?刚才怎么会拿起刀子自杀!

  后怕的感觉,让背上一片冰凉

  “看来我还得谢谢你,否则我现在可能已经”

  方青眨巴着水灵的大眼,慢慢把锦囊贴到胸前,幸福地仰天一声长叹:“妈妈,谢谢你!”

  好久没见到彩华和露露了,现在天还早,吃了午饭,找她们玩儿去

  午餐后,席成打在办公室里打盹儿。

  张为祖示意秘书不要吱声,轻轻在他对面落座,拿起报纸。

  席董几分钟后醒了过来。

  “为为祖啊,来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席董怠倦地直起腰来坐好。

  “我看你睡得很熟,就没喊你,呵呵!”

  “这个时候来找我,嗯一定有事的!”

  “几天来对罗风的了解,特来向董事长汇报!”老狐狸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席董脸色立刻严肃起来,一手示意张为祖继续,一手按下内线电话:“沏两杯咖啡进来!还有,半个小时内,我谁也不见。”

  再看CEO,已经点燃了烟斗。

  有资格在董事长办公室里吸烟的人,他是头一个。

  “罗风,今年三十七岁,汉城本地人。”张未祖像警察面对上司读档案一样,“没什么学历记录,年轻时也就街头一混混;直到28岁那年,时来运转,凭一张嘴巴糊弄到一个豪门千金。”

  “豪门千金?”席董显然对这个词儿特别有兴致,接过秘书递来的咖啡,“能详细说说吗?”

  “他的老婆是混血儿,岳父祖籍韩国,岳母是法国人。常年定居法国,好象是经营着一家庞大的房地产公司。他的两个舅子,都有染指毒品交易的前科。而且罗风在汉城土生土长,在本地,也具备一定的黑社会势力!”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席董眼光落在精美的咖啡杯上。

  “亲家,咱们席氏集团,已经前后三次,想把他的公司诚心合并,但他都没有答应!可见我那句话确实有道理——”

  “不是猛龙不过江?”席董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

  “我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张为祖深深了解席董的脾气,“他敢在大街上为难男儿,应该还是掂量过自己的份量。”

  “人老了,这点我承认”席董尽管心平气和,但依旧掩藏不住眼里的怒火,“但若说我怕他,那就是滑天下之大稽!黑道我是历来不愿结识,必要的时候,我会请政界里的朋友来摆平这事这个人一天不除,我女儿的名节安危,便一天得不到保证!”

  “亲家,先不用劳烦有政治背景的朋友,因为媒体对这类事特别敏感,传扬出去,对你我,对下一辈儿,影响都不好。”张为祖吧唧着烟斗,“这事儿现在还没到那份儿上,既然你答应我全权负责,你就不要插手。免得无形中抬举了那小子,万事有我!”

  “为祖啊!”席董泛起一脸担忧,“你的脾气我还不了解?若是太劳心,就不要勉——”

  “诶——亲家!”张为祖胸有成竹地打断他的话茬,泛起嘲弄的脸色,“我还了解到:罗风这个人,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哦?”席董几分会意道,“莫非他——”

  “不错!”老狐狸站起,把双手放到他面前的办公桌上,“他最怕的就是——河东狮吼!”

  “哈哈哈”席董忍不住大笑起来

  回到席宅,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小姐还吃不吃点什么?”阿瑞讨好地靠过来。

  对于这个敢占自己便宜的色猪,方青几次考虑过找点什么来报复他一下。

  “好啊,阿瑞你真关心我耶!”方青轻佻地把挎包甩到后背,“我突然想吃烤乳猪了”

  “不是吧小姐!?”阿瑞吃惊后开始后悔前来讨好了,“那可是要做很久的,而且,家里根本没有小猪仔”

  “没有?你不知道去买吗?”方青蛮横地白了他一眼。

  “这大冷天的”

  “不管啦!我现在看爸爸去,一会弄好了叫我。”

  说着头一甩,装得趾高气扬地离去。

  她心里开心得不得了:哈哈,够你小子忙的了

  席董已经睡熟。

  方青轻轻关上门,蹑手蹑脚走到他床前拉好他的被子,然后坐下。

  仔细看着这面容祥和的老人,聆听他酣睡的轻鼾,方青陷入了沉思:

  看你国字脸的轮廓,年轻的时候一定蛮帅;可是这么多年的孤单,你又是怎么过来的?

  莫非一个家里,就一个女儿伴着你,你便感到心满意足了

  每天总有那么多的事儿发生。

  方青深深的感到劳累,这比起从前每天排练登台,没有丝毫的轻松。这不?为了打消眼前人对自己杭州之行的顾惑,还得等他起来撒上一番娇,增添一些父女的融洽才能安心入睡。

  累

  好美的花园啊!

  头上一轮艳阳高照,四周知了不知疲倦的鸣叫,花坛里百花齐放,都艳争芳。

  园中的花园一片流水潺潺,一群群鱼儿在清澈透底的池底自在的游来游去

  真的是一个世外桃源。

  方青欢快地跑到池畔,她真想捧起那些五彩缤纷的鱼儿——

  “小姐,这是老爷特地为了你,从洋人那里买来的金鱼。”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老爷?洋人?

  方青已经习惯了“小姐”的称呼,却未适应这两个词儿。

  她诧异地回过头来:

  一个体态略胖、年龄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站在她的身边。

  一件丝绸的纱衫,配以青翠的裤腿,一身碧绿的清纯

  “你怎么穿成这样?”方青首先对她的穿戴开始质疑。

  “这是夫人叫裁缝为我做的,”小丫头原地旋了一圈,“好看吗小姐?”

  夫人?裁缝!!!

  “等等等等”方青神经衰弱地示意她闭嘴,“我这是在干嘛?不是我在什么地方?”

  “这里是后花园哪小姐!你闻闻这些茉莉,好香的”小丫头没留意她古怪的神色,开心地把一小束茉莉花递向她——

  也好!证实一下我是不是在作梦

  方青踌躇着接过花,果然一股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

  再一看自己:

  一套猩红的青妆缎沿边的排穗褂子,鲜艳、亮丽,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她条件发射般伸手望头顶一抓,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右手食指被簪子扎伤,一颗小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让我看看小姐。”小丫头说着伸手来拉她——

  方青一见立刻畏惧地后退:“别过来!”

  “小姐,我是小莲呀,你不记得别人,莫非,连我也想不起来了”

  丫头说着竟然伤心哭泣起来。

  不慌不慌我好象又跑到什么幻觉里去了莫非在这个什么后花园里,我还在扮演一个失去记忆的人

  方青仰起头来,用力的深呼吸——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威严的吆喝:

  “圣旨到——!杭州府寅万亭隆接旨哪!!”<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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