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远行
新年将近，锦舟城城南外的渡口每年年末最是热闹，来往的方舟非常多。
里面大都是在异乡打工回来过春节的归客。
他们手中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裹，从拥挤的船舱之内走下来，脸上大都带着归乡团聚的喜悦之情。
但也有一些人手中抱着一个用布包裹着的木牌，双眼含悲，慢吞吞地走在最后，和众人隔开了一小段距离。
那些是死在了异乡的人，在一年的末尾有同乡将骨灰带回故乡。
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与富贵无缘，坐的是那些廉价的小型方舟。
而今日却有一只用坚固的铁心木所造的方舟嚣张地停靠在了渡口中央，显得十分鹤立鸡群，方舟上飘扬起旋风纹的旗帜，昭示着这方舟的所属是乘风商行。
乘风商行是整座大陆方舟运输的龙头老大，每日都运使着数十万的大小方舟。
而这只便是一直在跃龙国和天泽国之间往来载客的方舟，这只方舟的行驶线路上会在剑域停留，因此刻意买票上方舟的很多人比起去往他国，多是前往剑域的剑修。
而锦舟城毕竟只是小地方，这方舟每年只会在年中和年末的时候在锦舟城停留片刻，多半是为了补充方舟上的燃料，在这里上船的人很少。
封锋背着一只青色的布包裹，腰间挂着那把借给了温岚后来从墨龙司无损要回来的长剑。他此时也换掉了身上的毛衣和牛仔裤，穿着一身从云海城来时的天蓝长袍，为了方便行动，他将袖口束住，逆着人流向方舟这边走了过来。
而在那座足足有十数层楼高的方舟下，一身青衣的应天已经等在了那里。
封锋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愣了一下，因为此时的封锋去看自己这位老板却是看不穿了他身上的灵气流转，那只能代表一件事，那便是现在对方的修为已经高过他了。
随意压境这种事情只有在到了逍遥境之后才有可能做到，但是封锋早已心知对方不是简单人物，心中那点惊讶很快就消失了。
封锋如往常一般地喊道：“老板！”
应天道：“如今是我该喊你老板才对了。”
封锋听到觉得有些别扭，但是确实他们是要以剑修和护道人的身份上船的，自己再喊老板或许会有些怪异，于是封锋折衷了一下，然后道：“那我喊你先生吧！你还是喊我应天。”
受雇的护道人虽然与雇佣者是半个合作关系，但是大多数情况下，护道人的修为都是要高出雇佣者的，为了显示礼貌而将对方敬称为先生的也不少。
应天对于称呼这种事从来不是很在乎，对封锋的决定自然没有异议。
封锋在方舟下找到了售票处。
售票的是个小姑娘模样的修士，修为在凝神境初期。
她跟着这座方舟也有了两三年的时间了，锦舟城这种小地方莫说是云海城、永宁城这样的国之都城了，与金越城、幕雨城等也根本不能比。每次在这里停靠都很少有人上船，因此打不起什么兴致，百无聊赖地趴在售票窗口后的桌子上。
先是见到五官端正神色亲切的封锋来到窗口前时，少女立刻坐正眨了眨眼，然后又看见旁边的俊美的青年，少女脸上发红，然后十分热情地接待两人。
封锋付给了她购买两张前往剑域船票的金额，少女就从手边的木盒里取出了两张青色的符纸，然后提笔沾了沾旁边墨盒里的金墨，手腕运用灵力点在笔尖上，在符纸上落笔。
少女一口气写完了两张青色的符纸，然后微微呼出一口气，将符纸递给了封锋，然后面带笑容道：“你们稍等，我将梯子放下来。”
这座方舟的售票口和其他方舟一样，为了方便都是直接设在了船舱内部，只等同于在方舟底下开了一个小窗口。
少女并不从售票口出来，只是催动了桌子上的一个小阵图，方舟的甲板上的一处扶手开始变形，然后化为了一座长梯落了下来。
因为两人是从锦舟城这地方上船，少女怕两人不知道其中规矩，亲切地提醒道：“上船记好捏好船票，否则可能会被护船阵给弹出来，要受伤的。还有还有票上有数字，是你们的房间号码。”
封锋点点头，将一张船票递给了应天，然后两人顺着那座长梯登上了方舟，在踩到了甲板上的一瞬间，他们手中的青色符纸上似乎又什么光华一闪而过。
踏上方舟一股暖意围住了两人，是方舟上的大阵，将冬日的寒气隔绝在外，使得这里的气温永远是温暖如春。
方舟的甲板上只有零散的几人，聚在一起，大都是腰侧挂剑的剑修。
他们遥望着锦舟城的方向，目光所落之处大都是在城南，皱着眉不知是在说什么。
对于这点封锋也并不觉得奇怪，锦舟城的城南都是些高楼大厦，装着各种各样的机械，有车架在道路上奔驰来往，这是其他城市都没有的风景，看在外乡人的眼中肯定是十分奇特。
于许多住在都城刻板守旧的人眼中，这一切便是大逆不道的风景，正如他们看到这一切的源头——那位跃龙国的三公主龙瑶一般。
封锋看着他们微微皱了皱眉，应天走到他的身边道：“走吧！”
封锋点点头，然后跟着应天沿着甲板上的楼梯走进了船舱的内部。
这座方舟不愧是属于乘风商行的方舟，内部的设施十分完善，饭厅、图书室、棋室、茶室等各类俱全。
甚至因为载送的客人大多是剑修的缘故，方舟之内还有特意安置的剑术室，方便剑修们进行练习和切磋，只要缴纳一定的金额就可以进入。
在剑术室的门口竖着一块巨大的试剑石，供登船的剑修们在这里留下类似“到此一游”的剑痕。
船舱一共有四层，最底层是船上各种阵法机关的所在，除了船上的工作人员之外无法进入，而最上一层则是各种公共设施和娱乐室，只有中间两层是供客人住宿的旅舍。
方舟的行进速度较之鲲船来说也快许多，在一般的城与城之间来往只需要两、三小时便可到达，若是船上有操舵手，运使帆上的乘风阵则会更快。
剑域虽然仍属于跃龙国的管理范围之内，但是位置却是在跃龙国和天泽国之间，身在不归岭之内，方舟速度再快也需要三日以上的时间才能够到达。
因此住宿基本是必须的，而且能够买得起这方舟船票的人大都也是有些家底，就算行程日短，也不会在乎花钱买个舒适。所以这座方舟无特殊情况几乎不买站票。
应天和封锋进了船舱之后才发现，不只是甲板上，船内的客人其实也很少，大约是因为新年将近，选择在这个时候出航远行的人本就不多的缘故。
两人找到了对应的旅舍，这旅舍是两人一间，在二层，房间很大，摆着两张船，各色小柜子上放着装饰用的盆景或是艺术品，中间的雕花木桌上摆着底下绘有恒温阵的茶壶，一张华美的花鸟屏风后有一只浴桶，永远供应着热水。
封锋走到窗边看向外面，这船在锦舟城只停留片刻而已，因此他们上船不久，船就开始上浮起航，船舱内部却一点也感受不到起航时的震动，只能见到越来越小的锦舟城，知道他们正在渐渐远去。
新年时节，有人归乡，有人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