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另一个约定
已经获胜的南来客脸上殊无喜悦，而败了的任云天却也是一片淡然，神情之中透着一丝不甘一丝枉然，又似乎很高兴。
老人的任云天盘坐在地上，半点不在意尘土脏了衣裤，将那已经断掉的长剑放在膝头，看着应天的双眼仍犹有燃不尽的火焰。
“还是败给你了！真想一百年后再跟你比过啊！可惜……”
接下去的话他没有说完，似乎有些恼恨也有些不甘，但面对时间谁也挽留不住。
就算再有延寿丹，以他催发过药力的身体恐怕效力也很少很少了，况且那种东西极为难得，便连应天身上也是再没有了。
不过，任云天忽然一笑，看向应天问道：“如今我的剑还有那么不堪吗？”
四百年前，已经先与那少女比试过之后，应天只留给了那个天之骄子的少年一句话——这剑术真是不堪。
应天看着眼前的老人，在片刻的思索评估之后，道：“普通。”
对于这样的评价，任云天却并不升起，反而大笑起来。
“哈哈哈，不愧是南来客！临死之前，能够与你再有这样一战，已经很足够了。”
说完这句话，任云天就彻底地低下了头去，已经彻底没有了声息。
被夕阳的余辉映照的天空之上，一颗明星划过天空，永久地沉寂了下去。
在因为老人的逝世，比擂场内陷入一片寂静之时，陶阳突然开口道：“既然已经结束，那就快点离开。”
他手执那一柄白扇站在那里，透过因为任云天剑势压力而破损的天顶，看着外面的夜空，除了夜空之外，那五条色彩各异的龙仍在上空盘旋，似乎是仍在镇压场中的什么东西。
想起刚才比擂的场景，以及感受到的那种剑势压力，许多人都心有余悸，比起什么传说还是要更在乎自己的性命。
都在墨龙司的疏散之下鱼贯而出。
那任云天的尸体，也由墨龙司派人陪同那跟来的少女一起，送回了他们的暂住之处。
等到所有人都已经离开这座比擂场时，陶阳手举白扇，喝道：“归来！”
在这声赦令之下，那五条长龙极有顺序地从那破碎天顶处穿过，然后一口气冲入了陶阳手中的折扇之内。
最后一缕光也没入了扇面之后，陶阳便啪得一下合上了扇子，于此同时，被困多时的剑气瞬间四散，这座小小的土包土崩瓦解，被如同浪涌的剑气拍向了两侧。
陶阳拿着扇子敲了敲另一只手的掌心，手指微微勾动，那些被剑气推动的陶土碎片的浪潮便愈加增高，然后向着两侧的房屋铺天盖地落了下去。
这两侧都是锦舟城的大族世家，自这擂台建起的第一天便有专门的仆从观察着这边的情况，见到如此场景，早就去通知人，开启了宅邸之内的防护阵。
但那防护阵也挡不住夹杂着滔天剑气的陶土碎片，土浪和阵壁相撞发出了沉闷的声响，随之那防护阵便已经土崩瓦解，陶土巨浪整个扑了下去。
两边的宅院屋舍都被砸塌了半数，一些仆人杂役被压在陶土底下。
而也因为这陶土浪涌，这两座高门大宅之内的一些禁制遭到破坏。
田府这边十数名肤色苍白的体型消瘦的男女从那屋子的坍塌处跑了出来，想要向外面来，一些仆役见之，便拿着皮鞭，要将他们往回赶。
而严府那边被砸塌的屋子里摆着一只只的柜子，柜子上陈列的全是或大或小的瓷瓶，瓷瓶上都贴着标签，全部都是锦舟城内禁止贩售的禁药。另外有一只盒子，因为刚才土浪砸落而产生的震动，摔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全部撒在了地上。
正是此前被抓捕的那名博士所制作那种会使人妖化的草药。
陶阳坐在坍塌的废墟土堆之上，俯视着这两家的人，笑嘻嘻地道：“放心，这里搞砸的东西，城主府会照价赔偿。不过么——”
他的眼睛扫过那些肤色苍白的人和摆着药瓶子的柜子，道：“这些东西，就只好请你们两家的家主亲自到墨龙司来说清楚了。”
人群之中不少人对这两家人背地里的事情十分清楚，此时都幸灾乐祸地看着。
而从山河塔赶回来的楚今和尔春一人一边，抓住了要从后门潜逃的田家家主和严家家主，从阴影中的小巷里走入光下。
陶阳却像是早就知道，并不看这两人，目光在人群之中搜寻，却哪里还找得见南来客的身影。
他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算了，有得有失嘛！不过，看来到底是人传人的情报，实在不太准确。那个人看来根本就不是剑域的人。但是这副模样还能够从剑域出来也确实少见。”
而在城东的郊外，一身黑色劲装的女子与锦衣金冠的南来客并肩而立。
那把如意剑已经失去了夜湾剑的外形，在应天的手中变成了一把不起眼的墨色短刃。
果真是变化如意。
黑色劲装的女子向着应天道：“这把剑是万古剑庐的铸剑师让我带给你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句话——当年的约定我说到做到的！”
应天垂眸，道：“原来是她。”
接着他又道：“确实如此。”
便连应天也不能否认，现在这把名为如意的剑或许是比跟随了他许多年的夜湾剑更加适合他的剑，随心所欲之剑。
女子道：“我是为了将剑交给南来客才来，你却令我看到了一场精彩的剑决。只是可惜你的剑心似乎已不再完美。”
女子在剑域许多年，浸淫剑道之事，比起任云天等人，她的眼光当然是更为厉害。
但对于此事，应天不置一词，女子也并不细问，只是道：“南来客……这个名字令我也有些熟悉，但我是两百年以前进入剑域求剑的，你却已经是四百年以前的人，难道当初我也曾经憧憬过你吗？”
女子虽有疑惑，脸上神情却仍是淡漠非常，像是也并不十分在意。
但在她念到南来客三个字的时候，有淡薄的灵气在她气穴之中浮现而起，原本似乎毫无修为的她，现在已经在入道境初期了。
应天道：“你在剑域待得太久了，若是不快点与此世的人建立起足够的联系，恐怕也会与真正的剑域之人一样，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
女子点点头，她低下头看了看身畔系着的长剑，道：“我在万古剑庐前求剑二百年，我记得我是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女子再抬起头时，心中已经有了目标，然后她向着一片漆黑的郊外小道走去，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然后道：“姑且提醒你一句，我这一路上许多人为了这把剑而来，拿着这把剑可能会招惹一些麻烦的苍蝇，你要小心。”
应天满不在乎地轻笑了一声道：“这你倒不必担心我。这一路上你所遇阻杀无数，或许并非是单纯因为这把大多数人都不知由来的剑，而是因为他们将你当做了可以离开剑域的例外之人。你之后的路也不会走得太过平稳。”
女子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道：“无妨，那便仍是来者即问剑而已。”
女子说完这句话时，她的身影有了片刻的模糊，月光似乎穿透了她的身体，洒落在地上，有那么一瞬她是半透明的。
应天提醒道：“慎言，你已经太过靠近剑域了。”
女子并不是很在乎，只是向着应天微微点头，随后沿着小路离开了锦舟城。
女子此刻在这里只有入道境的修为，但对灵力的控制却极为精湛，将灵力集中在脚下，走得飞快，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城内妙手医馆之内，
乔安娜在一片晕眩中睁开了眼，然后看向床边熟悉的亲人。
“爹爹！”
乔兴连忙坐到了床边。
“安娜！”
同样一直守在这里的封锋也赶紧靠过来，道：“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乔安娜摸了摸心口被刀刃穿过的位置，然后道：“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乔兴道：“现在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