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以人族之剑挑战人族

  ——我以人族之剑挑战人族!

  这句并没有被记载在任何书籍或者影响中的话,此刻如同滚滚落雷炸响在每个人和妖的心头。

  妖族所长从来不是用兵刃,他们本身便拥有显相之后的尖利指爪或牙齿,天生种族优势对于力量或速度的加成,以及一些生而有之的术法。

  所以兵刃对于妖族来说本来就并不是什么必须品,更或者说使用这些身体之外的利器,从某种程度之上会限制妖族的发挥。

  但是夺秀却宣言要用剑战胜对方,他要以人族的方式战胜对方。

  当年也是如此,那一场生死自负的斗争是剑上之争,是夺秀放弃了妖族的优势,仅以剑,以一个人族的方式所赢来的。

  所以那场决斗本就不是,妖族和人族之间的决斗,而是一名剑修和另一名剑修之间的决斗。

  那位远在云海城的皇宫的跃龙国国主,会答应了当初夺秀的那个条件,很大一部分原因也就是在这里。

  他承认的是身为一名剑修的夺秀。

  而如今,站在这里的妖族仍是放弃使用妖族本就有的优势,不用妖族显像,也不用妖影,用剑而战。

  而对面的人族,却反而是那个吞噬了妖族的内丹,使自己妖化之后得到了非凡力量的。

  何等讽刺,高下立见。

  韦烨当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但是他何等不甘,这分明就是妖族欠他的,如果不是当初妖族损伤了他的双腿,他如今也便不需要依靠这些令人厌恶的妖力而站在这里。

  这些不甘如同薪柴,在他的心中燃起了一把愤怒之火,这些怒火最终化为了剧毒,吞噬他的理智,蚕食他的判断。

  “那又如何!你们妖族不是最会如此了吗?妖族以强者为尊,如今我杀了你,然后再杀这些大妖!你们欠我的,我不过是还给你们而已!”

  韦烨手持长剑,狂怒前来,他的剑势更猛,剑招更疾,剑意之中充斥着怒火和杀意。

  他所学的是十全剑谱之中的剑招,在所有十本流传再世的剑招剑谱之中属于最后才被编写,它不像之前的九本一样各有各的侧重点。

  十全剑招本身是十分注重平衡的,不走轻灵,不行厚重,不为纯粹,也并不繁杂,却又什么都有一些。

  因为这样的特性,其实常常有人说十全剑谱实在太过中庸,就像是一个人,什么都会一些,但是却也在任何的方面都好不出彩,而中庸在他们眼中与平庸无异。所以很少有人单独修习十全剑谱。

  但是其实十全剑谱若是修道了极致,那么却也是可以具备全部的优势,拥有无可匹敌的威力。而这个极致,是一个很微妙的界限,微妙到许多的剑术大家都以为它根本不存在,不是一便是零的。

  它像是一场赌博,你倾尽所有在这场豪赌之中,赌的是自己的剑术天赋能不能够得到这本剑谱所谓的极致的那一条线。不是杰出,便是一无所有。

  而韦烨便是赌赢了的那个人。

  面对着这样的剑,这样的人,夺秀也出剑了。

  他的剑像是雪白的月光,温柔临照着每一片黑暗的角落,风无波,月不动。

  与韦烨的暴怒剑意形成了最为鲜明的对比。

  红色和白色的剑光交错着,成了最为绚烂的画卷。

  离得近的白龙府众人,和大妖们立即退开。

  应天也一手提着那个受了重伤不能动弹的狼妖,飞身后退。

  剑光速度极快地追着他们,向外围扩张。

  那些周围力量不足的人或妖,根本就来不及躲。

  但是几乎在两人动手的同一时刻,那收到了尔春传讯的十六位墨龙司阵师们已经分别占了一个方向,挡在了人群前面,手中各执一张符咒,然后同时催动。

  随着符咒升空,一个新的阵图形成,强行将那两人的剑气截住封锁在了阵中。

  哪怕是已经在大阵的压制之下,这两人的剑威仍是强得骇人。

  负责结阵的阵师被这从阵中泄露处理的些微剑气激荡,都各退了三步。

  阵图出现了一时间的歪曲,即将崩碎。

  但是早有另外一批符师,各护着一名阵师,将写着定身符的符咒贴在了阵师们的背后。

  阵师和符师额上都冒出了细汗,有的年轻阵师力量不足,甚至嘴角溢出鲜血。

  但是阵图终于重新稳固住,护住周围人群的安然无虞。

  众人心惊,这尚且是在大阵的压制之下,如果没有大阵,凭这两个人的实力恐怕这锦舟城至少要被毁去一半。

  而在符阵之中,红与白的剑光各自占领了半边领域,相互碰撞,互不相让。

  红色的剑光之中,韦烨的表情越来越疯狂,他愤恨却也畅快着。

  已经很久很久,他都没有拿起过剑了,他甚至都要忘记当年自己挥舞这把剑的喜悦和畅快了。

  夺秀黑发白袍,身姿绝美,他的剑不快并且挥剑的动作十分轻柔,但是每一道剑气中夹带的力量却同样也是惊人的。

  韦烨却只是更加疯狂地出招,挥剑,他的剑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锐利。

  那妖族内丹之中的力量被他吸收被他催动,妖纹一点点地爬上了他的面颊,甚至那握住了长剑的手上也再控制不住开始长出尖锐的指甲。

  那指甲刺进了他自己手心的皮肤当中,鲜血流淌了出来,他却分毫未觉。

  他已经疯了,已经狂了,因为妖族内丹的力量影响了他的心智,也因为他心中的那个执念到现在到达了顶峰。

  在这场决斗之中,到底谁是人,谁是妖,再也分辨不清了。

  那些疯狂助长了韦烨的剑意,使那些剑意再拔高一寸,他的身上妖力涌流着,奔腾着,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怎么可能输!

  不对,是他绝不会输!

  哪怕是两百年前的那个大妖夺秀,在现在的这个状况之下,又怎么能赢过他。

  韦烨曾经看过许多次关于夺秀和前任城主镜风华之间那场生死之战的影像,他已经研究过了,他知道很有可能会对上夺秀。

  甚至他原本还怀疑过,在今年的夏至日,坐上那个轿子的,会是真正的夺秀。

  他熟悉了夺秀的所有套路,他的剑招,他的剑意。

  韦烨金色的瞳孔深处,是燃烧的火焰,是翻滚的毒谭。

  他的剑上红芒闪烁,然后终于突破了夺秀的那白光。

  红色和白色如同太极图上的阴阳鱼一般开始融汇了起来。

  韦烨任凭那些威力无限的白色剑光在他的身上,脸上留下一道道的伤口,任凭他一身的白衣被血水浸染地看不出了原形。

  他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找到了夺秀剑中的破绽,然后一剑刺向了夺秀的胸口,那是内丹所在的位置,也是所有妖族的弱点。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伸长了脖子,紧盯着阵中的战局。

  唯独应天站在一片周围无人的空地处,双目平静无波,像是早已知道了最后的结果。

  那把朴素却锋利的长剑在到达夺秀的身前时停了下来。

  又或者说凝滞了下来。

  也不只是韦烨以及他的剑,符阵之站内所有的东西都凝滞了。

  风也停了,夺秀黑发和长袖都凝滞在了风中,那些因为两人的剑气而崩碎的泥墙石瓦的碎片也停止浮在了空气之中。

  就像是那一块区域之中的时间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的一切都不动了。

  那原本交汇了的两色剑光,随着转动,更强势的红色反而如同被水稀释那般,颜色变浅变淡,最后和那白色融为了一体。

  这些剑光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白色光球,将夺秀和韦烨笼罩在其中,而光球的表面,则浮现出了细微的纹路。

  “那是……内丹吗?”

  骁看出了一些端倪。

  那包裹住两人的已经不再是剑光了,而是一颗莹白的巨大内丹。

  最普通的妖族内丹一般都是如同弹珠大小的透明球体。

  而像是他们大妖,内丹就会变得更小,如同枣核一般大,且不再具有透明的质感,上面也会显现出妖纹。

  而随着大妖体内妖力的增加,那颗内丹便会继续缩小,直到小到微不可见,然后彻底与身体融合在一起,那时候妖族的体魄就会达到一个顶峰,且能够释放出自己的内丹,将一小片的区域包裹在其中,成为一个新的小天地。

  有些人又将之称为“妖域结界”。

  骁至今为止都还没有见过这种结界。

  在妖域结界之中,

  韦烨身上的妖力也开始散逸,亦可以说是被那结界给吸收了,就如同那些带着妖力的剑气一样,消弭于无形。

  而夺秀手中的剑如被镀上了一层银白之光,然后在这万物静止的结界之内,夺秀向着韦烨挥出了这威势浩大的一剑。

  无所阻挡。

  屋脊之上,

  那个本应该陷入醉酒幻境之中的少年却猛然睁开了眼,在浮白和镜千里都没能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已经向着那个大阵,那个结界,义无反顾地扑了过去。

  少年手无兵刃,只有一身血肉之躯。

  在越过了符阵的时候,被其中激荡的剑气在身上留下了无数的切割伤口,白衣变作血衣。

  而在强行穿过了那妖域结界的时候,他身上的血肉被妖力磨去,他裸露在了外面的双手甚至有多处已经可以见到森森白骨。

  少年对于疼痛早已习以为常,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像是一具真正的木偶,为了达到目的,可以用尽身上的最后滴鲜血。

  他做到了,在那到剑光来到之前,少年挡在了韦烨身前,挡在了他的父亲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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