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悲欢 四
在场的皆是修道之人，其中更是有天云门首座、玄心宗阁主、大禅寺首座这等得道高人。四大正派除了诛邪殿之外，此刻前来荒山历练之人却是都聚在此处，似乎早就知道此刻林小轩会来，静静的在等待着什么。
场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望向林小轩，不要说林小轩，就连常书声都感觉有些不自在，连忙咳嗽了一声，上前一步，朝着凌封真人等人拱手道：“启禀师尊，林小轩已经带到。”
“带他过来。”凌封真人一声淡淡的吩咐，听不出喜怒。
“弟子遵命！”常书声再度拱手，退到一旁，向林小轩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小轩深深的呼了口气，踏步向前走去，只是紧紧握拳的双手有些颤抖，显然此刻心中也是颇为紧张。短短数十步的路程，林小轩感觉比当初和楚牧云在荒山中奔波了十日还要累。
那时身边是否也如现在一般，空无一人吗？
终于走完了漫长的路程，等他站到凌封首座跟前的时候，竟发现自己的全身都已经湿透。
“林小轩，可知今日唤你过来可谓何事？”凌封首座认真打量了林小轩一眼，开口问道。
林小轩竭力的保持镇定，脑中却依旧有些混乱，他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永善和尚，却见他犹如老僧入定，双目都不曾睁开，不知是何意。于是想了想，开口道：“不知。”
“你莫非无话可要交代。”
“我…”林小轩又用余光瞥了一眼方诗婧，见她满是关心紧张之意，心中不知为何，安定了许多。抬头回道：“我不知你要我说什么，我无话可说。”
“好一个无话可说！”凌封真人一声厉喝，一股恐怖的威压向林小轩袭来，震得他不禁往后倒退了两步。
“碰！”的一声，一道青影砸在林小轩面前。林小轩低头看去，却是一柄古朴无常的藏青色古剑，正是他从那洞窟内带出来的帝诛古剑。
“你可识得此物？”凌封真人神色俱厉道。
“这是我的随身之物，自然认得。”林小轩弯腰将其捡起，轻轻的抚摸过剑身，古剑发出一阵轻吟，似乎在表达着什么。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你是魔教奸细？！”凌风真人惊怒道。
林小轩面露惊容，颤声道：“我何时说我是魔教奸细了。”
凌封真人见其仍不认账，更是恼怒，喝道：“孽障！莫非欺我天云无人？竟连这等血炼之物都辨识不出。”
众人皆惊，纷纷发出惊呼，望向林小轩手中之剑，就连沧傲雪也是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复杂的看向林小轩。
林小轩虽不知血炼之物为何物，但是从众人仇视和恐惧的目光之中，也能猜测到必然是大凶大邪之物，不由的心中一紧，联想起当日在洞窟内的景象，自己心中便先信了三分，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
凌封真人觉察到他的脸色变化，心中又是肯定了几分，不由的又惊又怒，他转过头去，看向身侧的弟子，厉声道：“楚牧云，你跪到他身旁去。”
众人再度一惊，就连他门下弟子也是面露差异。凌封真人平日里可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尤为护短，他的弟子再清楚不过。此时见他如此严厉，心中便知这次他是真的大动肝火了，也不敢多说，只能暗自为楚牧云担忧。
“弟子遵命！”楚牧云拱手一推，便站到了林小轩身旁，轻轻跪下。一身天云道袍，发髻高束的楚牧云，小小年纪，面容却是坚毅俊朗，说不出的潇洒。
就连月寒仙子在楚牧云站出来的时候，也不禁多看了两眼，暗道一声：“好资质”。
而他的身旁，一身兽皮着装的林小轩浑身破烂不堪，配上楚牧云当初送他的靴子，不伦不类。两人虽然一站一跪，但在众人眼中，却是云泥之别。
两个自幼的玩伴，此刻站在整个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得道名宿面前，接受着未知的审判。不知为何，这一刻林小轩竟然想起了先生，也不知他当初让他们下山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世间还是当初那般模样吗？
“楚牧云，你说你们自幼被人拐卖，不知父母何人，两人一直相依为命，直到在数十天前，才寻得机会，两人逃脱苦海，结果却又误入了荒山，是否属实？”
楚牧云虽不愿欺瞒师傅，但先生的教诲又犹在耳畔，想起那还逍遥法外的大仇人，他心中就沸腾不已。他缓缓的拜倒而下，将头埋的低低的，决然道：“是！”
“那好，为师再问你，你们可曾有机会习得修道之法。”
“没有。”
“既然如此，为何林小轩会这等世间不容的血炼之法？”凌封真人步步紧逼，根本不给楚牧云反应的机会。
楚牧云紧紧的咬着嘴唇，低头不语。
凌封真人怒道：“孽障，你为何不说话！”
“弟子不知。”说完，身体再度拜倒。
要说疑惑，在场的恐怕没有谁比楚牧云和方诗婧更加疑惑了。他俩脑中的第一反应便是猜测是否是永善教给林小轩的，随即又连忙否认。
从众人对永善的态度来看，永善大师乃是世间少有的得道高僧，不仅在大禅寺，便是整个九州，也是极受人敬重的，怎么可能会这等邪佞之法。再者说，从来先前出手惊退凌笑寒两人来看，对林小轩的爱护犹胜众人，岂不见便是妙道真人被重伤之时，他也没有出手。
“你们自幼便在一起，从未分离，难不成他还能身外化身，瞒天过海不成？”
此时，罗不凡站出身来道：“师傅！弟子有话要说。”说完，他看了一眼林小轩，心中暗自道了一声：“为了天云声威，对不住了。”
凌封真人瞥了他一眼，道：“你要说什么？”
罗不凡站到一侧，对着凌封真人及众人道：“当日，妙道师叔将牧云师弟带来的时候，师傅你也是在场，那是林小轩就没和师弟在一起。”
凌封真人面无表情道：“的确是这样。记得妙道曾同我说过，他们是追踪魔教妖女的踪迹，才发现楚牧云的，见其年幼，不忍弃之荒野，遂把他带了回来。”
罗不凡拱手道：“师傅所言甚是，当时人是由妙道真人和沧师妹带回来的，还敢请问沧师妹，那时可发现林小轩的身影。”
沧傲雪见众人将目光聚集到她身上，只得回答道：“没有。”脸上依旧冰冷如霜，倒是像极了月寒仙子。
罗不凡再道：“如我所猜不错，当时楚师弟是被魔教妖女打晕过去。而林小轩，则是被她掳了去，不知两位可对。”
林小轩和楚牧云两人知道此事隐瞒不过，只得点了点头，心中的不安却是越来越浓。
“沧师妹下一次见到林小轩时，他的身边可有什么人？”罗不凡再度发问到。
沧傲雪愣了愣，看来先前自己所说的话，罗不凡都记在了心上，她冷冷道：“同红莲斋的妖女一起。”原本鸾凤首座同她说了许多当年的往事后，她心中将叶菩提和沐青蝉同魔教妖人悄悄的划分开来了。只不过此番妙道首座重伤在魔教手中，她心中对所有魔教弟子的恨意，又是深了几分。
“我听沧师妹说过，当时两人交谈甚欢，你与那妖女相斗之时，林小轩更是妄图相助那妖女，不知是否属实？”
沧傲雪目光扫过林小轩，见其一言不发，双手紧紧握拳，身躯也微微的有的颤抖，目光之中露出一丝不忍。但还是开口说道：“是。”
众人再度哗然，台下议论纷纷。台上也有人发出一声惊呼，月寒仙子向后看去，眼神之中不乏责怪之意，只见那名玄心宗最小的弟子，此刻正捂着嘴，一副后知后觉的认错模样。
凌封真人冷哼一声，挥挥手让罗不凡退了下去，朝向林小轩道：“你可有要辩解的？”
场上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林小轩身上，惊讶、愤怒、怜悯，各种情绪浮现在众人脸上。
“阿弥陀佛！”
就在此时，一声佛号传至众人耳间，永善和尚缓缓的睁开眼睛，轻吟了一声佛号后，开口道：“不知贫僧可否说两句？”
凌封真人脸色一禀，心中有些奇怪，大禅寺向来不理世事，哪怕是面对魔教弟子，也不如其他正道门派那般敌视，也不是他这次开口是何意思。心中想着，嘴上却急忙道：“自然可以。”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观楚小施主目光清明，眉间一股乾坤之气，毫无魔教弟子阴桀森然之貌，定然不可能是魔教弟子。”
天云门弟子脸色稍稍缓和，凌封真人也是松了一口气，又有谁知他此刻的良苦用心。
“至于林小施主……”永善真人轻吟道：“虽不是满身正气，又身怀血炼之法这等妖道秘术，若说他是魔教奸细，那我断然是不肯相信的。”
众人惊讶万分，实在想不明白永善大师为何如此肯定，言语之间，尽是维护两人。
“还请大师指教。”
“阿弥陀佛，指教不敢当，但贫僧想问在场众位一声，关于血炼之法，你们知道多少？”
凌封真人微微一愣，神色有些尴尬道：“莫说他们，便是我，对这血炼之法也是知之甚少。还请大师指教。”
永善大师轻轻咳了一声，似乎体内有着不轻的伤势。
“想必凌封真人也是知道，这血炼的法宝，与普通的法宝相比，不仅威力更强，煞气更重，与主人更是心意相通，操作起来，犹如臂指。”
凌封真人道：“大师所言不错，就威力而言，在同等法宝面前，血炼法宝的确强出不止一筹。”
永善和尚点了点头，接着道：“但最为重要的是，这法宝经血炼之后，除了主人之外，更是无人能够驱使，在他人手中，毫无半分用处。”
凌封真人回道：“不错，天底下，除了血炼之法，没有哪种炼器之术能做到这般地步，我便是根据这个，才敢断定，林小轩的法宝，便是血炼出来的大邪之物。”
“凌封真人，见识不凡，贫僧佩服。”
凌封真人苦笑道：“论见识，这天地之下，哪有人敢在大禅寺高僧面前谈及。”
永善和尚再度咳了一声，道：“真人谬赞了，只是真人可否知道，要学会这血炼之法，需多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