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事由
对于楚牧云的举动，不仅是林小轩，连永善和尚都微微有些吃惊，他的这份镇定和坚持在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身上体现，的确是少有。
在场唯一不惊讶的就属方诗婧了，因为她实在是太清楚楚牧云对报仇一事的执着了。只要一提到父母或是报仇之类的词语，楚牧云就仿佛立马变了一个人一般。
就好比先生讲课是说过的北疆荒古群山里的荒狼一样，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平淡无奇，甚至不会主动去攻击人类。但若是你不小心触碰到它的逆鳞的话，那么它就是拼着丧命，也要从你身上咬下几块肉来，只要它不死，那下次等你不小心松懈的时分，就是阎王像你招手的时候。
而父母便是楚牧云的逆鳞！
与其说是他的执念，倒不如说这份血仇已成为了他的内心的魔障，深入血肉！
顿了半响，永善轻叹了口气道：“那人若仅仅是修为高绝也就罢了，偏偏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极其飘忽不定，而且势力之大，非尔等所能抵抗。”
“势力大是有多大？难不成还能大过大师所在的大禅寺不成？”楚牧云开口道。
永善和尚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问道：“你观这北疆荒古群山如何？”
“辽阔无边，灌木丛生，妖兽遍地，处处暗含惊险，一不小心便可能万劫不复，不然也不会被列为四大绝地之首了。”楚牧云答道。
“那贫僧修为如何？”永善和善接着问道。
楚牧云不知其意，只好回答道：“大师孤身入荒山，来去自如，修为定然出神入化。小子虽不知他人实力如何，但凭大师的修为，在江湖上必定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出神入化谈不上，至于来去自如那就更别提了，否则也不至于此般狼狈，差点性命不保了。”永善和尚轻笑道，“贫僧在大禅寺添为阎罗堂首座，位列大禅第十七佛陀，你观这身份在江湖上又是如何？”
阎罗堂首座！大禅寺第十七佛陀！
三人大吃一惊，就连方诗婧都抬起了头，睁大双眼向着永善和尚看去。
谁又能想到，眼前这衣衫褴褛的老和尚竟然会有着如此高绝的身份。
大禅寺分二院四堂，二院是指长老院、达摩院，四堂则分别为戒律堂、罗汉堂、般若堂以及阎罗堂。
其中长老院的长老都是德高望重、却已功成身退的得道名僧，晚年能进入长老院是所有大禅寺僧人渴望，这代表着一种至高无上的认可。
若不能进入长老院，年老之后便到达摩院去。达摩院的前辈们主要负责对新进门弟子的教育提点，相当于大禅寺教书育人之地，其身份也是不低。
而四堂才是大禅寺真正的有生力量，戒律院主管大禅寺的纪律，是为护道；罗汉堂主管大禅寺的防御，是为御道；般若堂一心修道，不问世事，是为问道；阎罗堂惩戒除恶，行走天下，是为卫道。
其他的生活琐事便有专门的外门弟子负责，二院四堂的人只需各司其职，成佛问道，不需考虑凡尘俗事。
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个衣衫褴褛，满脸笑容的和尚竟然会是大禅寺阎罗堂首座，那身份已经是江湖上的名门大师了，岂是可以用不低来形容。
至于‘佛陀’这个称呼，三人却也是第一次听说，想来也是了不得的身份。
不待三人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永善和尚接着道：“十一年前，贫僧还是阎罗堂的一个普通弟子之时，得恩师眷誉，被派去天下行走，结识一人，志气相投。”
“那人门下有七名弟子，某天贫僧赶巧寻他，却是刚好遇到他刚入门的七弟子成亲之日，贫僧身无长物，只好觍脸将随身携带的一枚妖兽獠牙奉为贺礼。”
永善和尚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向着林小轩投去，目露回忆之色。
楚牧云和方诗婧二人也投去了惊诧的目光。
林小轩感受着众人的目光，有些不自然的抬手向脖间摸去，乳白色的獠牙根部被一根红线贯穿，此刻依旧安静的停趟在林小轩的脖间。林小轩不禁感慨道：“这枚獠牙是我父母留给我的唯一东西，竟不想还与大师有着此番渊源。”
随后恍然大悟道：“原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看到了这枚獠牙，就知道了我的……”
永善点头道：“此物得于贫僧修道未成之时，那时学艺不精，与一害人的贪虎妖兽争斗三天三夜，在力竭之前方才将之降服，将这枚獠牙取下以作纪念，终日带在身边，以佛法孕藏，抹去了上面的凶戾之气。因此一见面我便能感受到它散发出来的熟悉气息。”
随后又叹了口气，道：“那时年轻气盛，道法未精，才行得这不善之事。妖兽害人，除了便是，何故辱贱尸体，终究不是佛道中人所为之事。”
“大师严重了。”一旁的方诗婧将目光从林小轩身上转移开来，突然接口道：“当年三戒大师惩奸除恶，枭首示众，以杀度孽，何其大快人心，世人无不称赞，可曾有一人说其不善？再者来说，若不是此枚獠牙，恐怕大师今日也无法与林小轩相认了。”
“姑娘言之有理，倒是贫僧着相了。”永善施了个佛理道：“姑娘与佛有缘啊！”
“那后来又发生了何事？”楚牧云听着永善顾左右而言他，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忍不住的问道。
“阿弥陀佛，楚小施主莫要心急，贫僧这就说来。”永善回忆道：“天下行走之期一到，我便孤身返往了大禅寺，等贫僧再次得知林施主等人消息的时候，却迎来的是他们的噩耗……”
“我得知噩耗之后，便瞒着师傅偷偷地下了山，前往中州寻找他们的师傅，因为消息中并没有任何关于他的内容。故此我推断出以他的修为，定然是已经逃脱了出去。”
听到这里，三人纷纷流露出愤怒之色，尤其是楚牧云，更是咆哮道：“大敌当前，丢下弟子独自逃命，算得什么狗屁师傅，简直是无耻败类。”
“楚施主言重了，在生死面前，世人又有几人能够逃得出本心。”永善和尚接着道：“世人贪生怕死者甚多，但我所认识的那人却绝不在此例。后来事实也证明了我的猜想。”
“哦？”
“杀你们父母的仇人到处寻他不得，便有人提议将他弟子的家人遗孤找来，以此为饵，诱其前来。那人明知对方布下了天罗地网、玄阵封印，却依旧毅然决然得来了。”
“他孤身一人，凭借着手中的万丈红尘，杀了个天翻地覆，众人才知远远低估了他的实力，完全没想到他的修为竟到了这等田地。最后，在众敌环绕之中，竟硬生生的抢救出了七名婴儿，以神兵‘镇山河’为器护着，再度杀出了一条血路，逃遁而去。”
听完永善和尚的叙述，三人如同雷轰电掣一般，瞬间便都呆住了，他们艰难地咽了两三口唾液，好像是嗓子里发干似的，纷纷张开了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死伤惨重，为了泄愤，就将剩下的一百多条人命全部杀了，尸体铺了一地，贫僧迟来一步，能做的只是将他们入土为安罢了！罪过罪过！”永善遗憾的说道：“江湖中人，就算不能以德报怨，那也是恩缘分明，有怨抱怨，有仇报仇。累及家人之行，必将遭众人唾骂鄙夷。他的仇人却仗着手眼通天的权势，硬生生的将这事封锁在极小的范围之内，此时得知当年之事之人，恐怕已十不存九了，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三人听着永善的描述，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当时的场面，但其中的血腥和凶险却能感同身受，那是何等的无助，痛苦。
“面对铺天盖地的追杀，他带着七名婴儿一路杀、一路逃，最终被逼近了北疆荒古群山，从此不知所踪，一晃至今已有十一载了。世人皆以为他们早已葬身兽腹，若不是今日遇见你们，我几乎也都相信了。”永善和尚看着呆若木鸡的三人，语不惊人的直接说道：“你们……便是那七名婴儿中的三个。”
亲耳听到面前的和尚讲出自己等人的生世，林小轩三人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心乱如麻。此时此刻，他们才明白，先生为了他们付出了多少。尤其是楚牧云，回想起先前说过的话，恨不得拍自己几个嘴巴子。
林小轩竭力的按捺住不争气猛烈跳动的心脏，率先开口问道：“那…这人…叫…叫什么名字？”
“千飞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