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镇远中

  此时已是深夜,标志性的十二层镇远镖局大楼依旧灯光璀璨,屋檐之上,红灯高挂,游廊之间人潮涌动,成为了真源不夜城中一颗璀璨的明珠。

  顶层的阁楼里坐着一位看着年逾五十的中年男性,正自闭目养神。他就是镇远镖局的总镖头谭镇远,同时也是大唐王朝中部军区统帅,兼国师手下两局一司之按察司指挥使。

  二十年了,谭镇远心里从来就没有这么乱过,如今飞天计划已经完成大半,不日即将南下。然而二十年来,潜龙计划却无半点进展,使得这位曾经的龙虎山张天师座下首席大弟子越来越坐不住了,并对当年的决定产生了一丝的怀疑。

  喝了快四盏茶了吧,谭镇远五指规则地敲打着桌面,咚咚的响声在诺大的屋子里久久回荡,像战时的擂鼓,千军万马。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谭镇远微闭着眼睛,仰着头竟情不自禁的用京腔哼起了王昌龄的从军行。

  这时,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谭镇远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师父,外面有一老一少两个客人求见!”一名弟子朝着谭镇远一拱手,然后将手里的一枚令牌递给了坐在太师椅上的谭镇远。

  谭镇远伸手接过了令牌,顿时一股古意盎然的气息传遍全身,使的谭镇远的精神为之一松。谭镇远庸懒的眼神中精光一现,看向了手中那枚古朴的令牌,身子猛地从椅子上飞了起来,转眼消失在屋子里。

  低着头双手奉上令牌的弟子只感觉那手上一空,然后过了好久没有动静,偷偷抬眼观瞧,发现那太师椅上已是空空荡荡的,师父早已经没了踪影。

  师父什么时候走的,自己怎完全没有察觉到?站在那里的弟子,突然想起不久前耳边飘过的一阵风,顿时心下骇然,兀自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然后带上门轻轻的走了出去。

  镇远镖局的大门外,一老一少站在那里,身后停着一辆简朴的马车,四名一身紫金战甲的侍者各牵着一匹战马,站在马车四角,一脸的威严与肃杀。

  马车前方,只挂着一盏八角宫灯,映照着那摇着尾巴的一匹紫燕色骏马,其他人不认得,谭镇远可知道这匹马的名头。

  这乃是大唐王朝二世太宗皇帝李世民跟随太祖皇帝李渊一统九州时赫赫有名的六大御骑之一的飒露紫,乃是李世民平定西方戎狄时所乘。

  此马全身紫燕色,没有一根杂毛,流汗时,全身犹如流动的血液,与西域汗血宝马颇为相似。前胸上有一道伤疤,就是当时洛阳之战时所留。

  当年,唐王与西方戎狄在洛阳决战,李世民的侍臣猛将丘行恭,骁勇善骑射,在取洛阳的邙山一战中,李世民有一次乘着飒露紫,亲自试探敌方的虚实,偕同数十骑冲出阵地与敌交锋,随从的诸骑皆失散,只有丘行恭跟从。年少气盛的李世民杀得性起,与后方失去联系,被敌人团团包围。

  突然间,西域敌将王世充追至,流矢射中了飒露紫的前胸,危急关头,幸好丘行恭赶来营救,他回身张弓四射,箭不虚发,敌人不敢前进。然后邱行恭立刻跳下马来,给御骑飒露紫拔箭,并把自己的坐骑让给了李世民,然后又执刀徒步冲杀,斩数人,突阵而归。为此,太宗皇帝生前修建皇陵之时,特别将他的英雄形象雕刻在自己的皇陵昭陵之上。

  太宗皇帝给飒露紫的赞语是:“紫燕超跃,骨腾神骏,气詟三川,威凌八阵。”这四句赞语,现就雕刻在道德宫后面昭陵的石壁上面。一同被雕刻的,还有合称昭陵六骏的其他五匹骏马,乃是“拳毛騧”、“什伐赤”、“白蹄乌”、“特勒骠”、“青骓”。都是太宗皇帝南征北战时骑过的御骑。

  “哈哈哈,葛师伯,怎么有空到我小小真源郡来,也不早通知一声,好让镇远出城相迎。”谭镇远看着门外站着的那位老者,不是太极左宫仙翁葛仙翁葛玄又是何人。

  “哈哈哈,贤侄也是,好好地洛阳城不呆着,在这真源一隅受苦,若不是遇到洛阳宣旨归来的高公公,老道岂不是又白跑了一趟!”一个一身青袍,鹤发童颜的老者站在那里,笑道。

  “这位是?”谭镇远扫了一旁一个面生年轻人一眼问道。

  谭镇远心下惊骇,在九州灵气几近枯竭的情况下,如此年轻的青年,功法竟然已经练到了炼气化神后期,一颗元婴异常凝练,怕不是离炼神还虚初期,只有一步之遥。

  而且此青年身体,仿佛被一层火红的光芒环绕,离其稍微近了一点,就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连体内真元都有一种被炙烤的感觉。

  “太子长琴,长琴,还不见过你镇远师兄。”葛玄笑着为青年引荐道。

  “镇远师兄,长琴有礼了。”一名儒雅青年站在那里,朝着谭镇远深揖一礼道。

  “长琴,携琴而生的太子长琴?哈哈,廿年不见,已是出脱的如此不凡!”谭镇远笑着扶住了朝着自己施礼的太子长琴,心中暗叹,怪不得,看来此子出生时的小琴,与他身上的功法应该同属一体,都是火属性的。

  自己当年还偕同邱元清在洛阳皇宫大殿中仔细研究过婴孩怀抱的那面小琴,小琴之上,刻有两字,名曰:焚祭,想必定是此琴的名字。

  怎奈两人查阅了各种史书典籍,散仙列传,愣是没有查出关于焚祭的只言片语。倒是不少野史上常有记载,一般前世有道之士兵解重修,或者仙官神人转世降生之时,常常怀抱或者口衔本命法器。不过所记之事,多是穿凿附会,漏洞百出,不可尽信。

  另外谭镇远曾尝试着将一缕真气渡于小琴之上,那小琴却没有丝毫反应。

  邱元清也曾尝试用剑劈之,但是除了一声清脆的金戈之声外,小琴竟然安然无恙。要知道邱元清可是炼神还虚级别的高手,一套太极剑法已臻化境,能在他的奋力一击下还能安然无恙,看来此琴并非凡品。

  不过当葛玄抱着婴儿出皇城的时候,婴儿那咯咯咯的几声笑声,小琴确是有了反应,随着一声清脆的琴音,琴弦之上,突然火光大盛,一道道声波裹挟着热气以小琴为中心四散开来,炙烤的周围送行的的人如在炼狱。若不是葛玄及时出手,怕不是明皇还有明皇身边那些功力尚浅的太监、宫女当场就会毙命。就这样,离得近些的一个道士,已是一口鲜血喷出,五脏六腑乱作一团,调养了一个多月身体才稍微转好。

  谭镇远一面想着,一面细眼打量着眼前这位儒雅小生,只见此子一身紫色劲装,一头的红发被一柄泛着青色光华的玉簪盘在脑面,面若冠玉,肤若凝脂,俊星朗目,唇红齿白,奇的是一双火红绵长的剑眉,挂在脸上,已是与两鬓的红发融为一体。

  别人不知,这太子长琴出生时,谭镇远就守护在洛阳王城的大殿外,当时明皇宠妃杨妃怀胎十月,正在临产,眼看就要小产,突然天外一团红色火光砸下,正砸向杨妃所在的宫殿,然后一声婴啼,一个婴儿降生。

  年过半百尚膝下无子的明皇不顾御医的阻拦,兴奋地冲进了大殿,然后将孩子抱在殿外,一看是个男婴,喜极而泣,双手举起,当即封其为太子。

  此子出生时怀抱着一把火红小琴,天空中有五彩鸟三只,一曰皇鸟,一曰鸾鸟,一曰凤鸟,在殿前欢呼舞蹈,久久不肯离去。

  当时张三丰正在海外未归,座下大弟子邱元清亲自开坛卜算,然后告知明皇此乃大吉之兆,正证了明皇乃是天命所归,其子乃是真龙天子,可保大唐万世基业。

  明皇听了自是大喜,于是对邱元清愈加宠信。

  第二日,自从九州一统后与张道陵一起隐居海外,坐守死关,等待飞升的葛玄葛天师突然归来,入帝都洛阳,从不收弟子的葛玄,破例向明皇请示,要收刚刚出生的皇子为徒。

  本就尊师重道的明皇听了,更加欣喜,又经杨妃同意,葛玄带着初生的婴儿离去。

  临行之时,明皇请葛玄为太子赐名,葛玄因看其挟琴而生,故号长琴,被人称为太子长琴。

  能够让即将飞升的老道不惜耗损法力,破关而出,破例收一个弟子,看来此子必定来历不凡,难道是天神转世?这天道真是难测。

  谭镇远招呼一个弟子带着四位紫金战甲战士,然后拉着马车从偏门进了镇远镖局,这才将两人让到了镇远镖局里面一个客厅里。

  葛玄在谭镇远和太子长琴的拱卫下,毫不客气的坐到了上首一张太师椅上面。

  “不知道师叔这次来真源,可有什么要事?”谭镇远恭恭敬敬的给葛玄递了一杯茶,随口问道。

  “也没什么?一来长琴刚刚出关,带着长琴出来见见世面,二来,玄元节快到了,由于今年南方特殊,明皇走不开,所以今年的祭祖大典,会有太子代为祭祖。”葛玄品了一口茶说道。

  “廿年未见,明皇身体可还好?”谭镇远站起身来端了一杯茶放到太子长琴面前,问道。

  “父皇还很硬朗,一直记挂着师兄,整日盼望着您能南下,好老友相见卧膝长谈。”太子长琴站起来道。

  “呵呵,我也想呀,这里不是走不开嘛,不过,快啦,快啦。”谭镇远一脸的慈祥。

  正在这时,一名绿罗锦缎,身材高挑的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正在喝茶的太子长琴抬眼看向了进来女子,心下一惊,所奇的不是此女高贵典雅,美丽绝俗的气质,而是她体内流转的雄厚的真气,师父曾经说过自己是天纵奇才,九州灵气枯竭的情况下,修到自己这样修为的修道之士,万中无一。有自己这样进速的,更是十万中无一。谭镇远倒还罢了,毕竟他比自己年长太多,但是此女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竟然修为比自己还要高上一线,今天真是大开眼界,短短半天,竟然见到了两个比自己修为高的。

  “这位乃是贱内箬婷!”谭镇远眼光扫过太子长琴那惊讶的表情,站起身来走到张箬婷身旁,揽着张箬婷纤细的腰肢为太子长琴引荐道。

  箬婷?不就是张道陵张师伯的女儿么?原来如此,一脸惊讶的太子长琴,想通了这一点,却也不奇了,赶忙站起身来,朝着那女子躬身称呼了一句:“师姐!”

  “镇远,这位是?”张箬婷看了一眼太子长琴也是一惊,此子竟然一身火红,连头发,眉毛都是红的,印象中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这种样子的人,一时却想不起来!

  “太子长琴!”谭镇远介绍道。

  “哦,我想起来了!”张箬婷终于想起了什么,哦了一声。

  还没等张箬婷答话,正在这时,坐在上手的老道看到张若婷,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箬婷贤侄女,多年未见,出挑的愈发的漂亮了!”

  张箬婷一看到坐在上首的老道,顿时脸上一变,“葛老头,你还敢来,我正要问你呢,你从海外大摇大摆的回来了,我爹爹呢?”

  “我曾去你爹爹坐死关的洞府里查看,十有八九我那老兄已是羽化飞仙了,你应该高兴才是。”正襟危坐的葛玄,一看到张箬婷,早将一副得道高人的架子扔到了一边,跳起身来,转身就跑。

  “长琴,你先跟着你镇远师兄好好学学世俗礼仪,为师先走了!”葛玄声音远远传来,顷刻之间,已是跑了个没影。

  太子长琴自出关一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师父这么狼狈,眉毛扬了扬,自顾自的低头喝茶。

  “呵呵,不用管他,太子舟车劳顿,想必累了,我喊人来帮你安排一下住处。”谭镇远说着,走到门前,对着一个弟子吩咐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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