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节
经历了地宫之下的重重磨难，未来的日子哪怕再辛苦，再难熬，他说自己都能笑着面对，每天只要能吃上一碗最便宜的咖喱拌饭就满足了，讲这些的时候，胡子拉碴的脸上是满满的笑容和期待。
阿东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心心念念地说自己身上还有一些积蓄，一定要请秦曜吃顿好的，喝上几瓶冰冰凉凉的大象啤酒。再洗个澡，去趟眼镜店，给自己配一副新眼镜，现在这副眼镜刚下地宫的时候摔坏了，镜腿用透明胶带缠着。
等换了眼镜，就去买身新衣裳，带上礼物去给自己心目中的女神过生日，礼物他早已经准备好了，就在自己房间的柜子上面，用报纸包着。
一边傻乐，一边用手背擦着嘴角。
阿东还问秦曜店里需不需要员工，如果有机会，他想试试，卖佛牌，他可以的。
秦曜说只要他愿意，骨佛堂随时都欢迎他。
蟒牙还没有拔完，地底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在四周绝壁间产生了巨大的回声。
紧接着，脚上的岩层开始震颤。
“地震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反应过来。
“快跑！”
“到空地去！”
身边的重楼鬼树一旦崩塌，哪怕掉落几根枝桠下来都不是闹着玩儿的。
秦曜将背囊往身后一甩向着远处的空地一路飞奔，阿东紧随其后。
飞奔中秦曜脑海中闪过念头：五星连珠，鬼窟地陷，今天是8月19日，难道是五星连珠引发的天变……
髑髅鬼洞有两条生路可以通往外界，一条是来时的山洞，一条是被阿东称之为峡谷的山体裂缝。
可是在地震进行时，两条逃生之路又都很长，一旦发生山体坍塌，很容易被困在里面，生存的希望渺茫。
二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这片空间，尽可能地找片空地躲起来，同时提防顶部掉落下来的石头。
阿东此前经历过一次地震，那一次他被同伴抛弃。
此刻，地震的冲击波已经抵达二人脚下的岩层，感觉四周都在摇晃，高高的洞顶，乱石纷纷落下。
今天，地震再次发生，阿东吓破了胆，没跑几步就摔了一跤。
“哎哟！”阿东叫了一声。
秦曜转身回来，扯起他的胳膊继续跑，头顶掉落的断枝砸在阿东刚才摔倒的地方。
阿东跛着一条腿，被秦曜扯着胳膊，感觉自己都快要飞起来了。
这一路险象环生，好在二人最后逃出了重楼鬼树的覆盖范围。
阿东已经是两腿发软，脚下绊蒜，好在秦曜扯着他左躲右闪，才没被洞顶掉落的石块砸中。
石化的重楼鬼树，枝干断落，落地摔得四分五裂，那些笔直生长的粗大气根在灾难发生之时变得脆弱不堪。
鬼树之下的流沙黄泉彻底沸腾，泉眼在短短数秒钟之内扩大了几倍，随有黄沙翻滚，还有大量的鬼火涌出。蛇夫髑髅的骸骨肢解，大量的蛇骨落入流沙，被沸腾的流沙吞没得无影无踪。
地震持续了大概两三分钟的样子，终于，一切恢复平静，鬼火漫天飞舞，髑髅鬼洞满目疮痍。
死里逃生的秦曜和阿东两人灰头土脸，头上、身上尽是灰尘石屑。
“咳，咳……好险啊……吓死我了……”阿东脸上早就没有了血色，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按着狂跳的胸口，心有余悸，“要不是你，在我摔倒时把我拉起来，我就被树枝砸死了……”
秦曜抖了抖身上的灰尘，举目环顾四周，重楼鬼的枝干断了大半，只剩下主干和少数足够粗壮的石化气根挺过了这场大地之灾。
来时的洞穴已经被掉落的巨石堵死。
“后面是否会有余震，还说不清楚，来时的山洞废了，咱们先到峡谷那边看看，还能不能出去。”
沮丧抱怨是没有用的，眼下的关键是要能活着出去。
两人在乱石丛中艰难跋涉，来到绝壁裂隙跟前，裂隙底部已经被乱石堵死，只有数米高的上方还剩一线空间。
“只要还有一道缝隙，我们就能离开这里。”秦曜给阿东打气。
可是话虽这样说，乱石堆叠，中间要越过几个难度极大的负角度障碍，对于阿东来说，这种玩命的难度直接断绝了他的希望。
复杂的情绪写在脸上，秦曜看出了阿东的心思，拍着他的肩膀给他打气，“别气馁，用绳子拴在你和我的腰上，我会带你出去的。”
一阵温热涌上眼眶，阿东的声音哽咽了。
“来吧，现在就开始行动。”
秦曜解开背囊，正要取出安全绳。不远处，传来“扑通”一声。
绝壁上方三米高处，一道横向延伸的缝隙中掉下一个死人，摔在距离二人不到三米远的地方。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抬了起来。
脏得分辨不出颜色的迷彩包裹着干瘪的皮囊，人已经死了很久。
“这是……”阿东脚下不受控制地向前迈了几步，下一刻身体定在了原地。
秦曜来到近前，俯下身子，干尸头发凌乱，胡子拉碴，嘴巴是张开的，嘴里的牙齿都已经发黑了，这是中了蛊毒而死明显特征，受毒素影响尸体没有腐烂，风化成了干尸。
秦曜站起身来，默默地看了一眼阿东。
阿东像是石化了一样，站在原地呆若木鸡，震惊的表情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干尸的鼻梁上也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腿断了，用透明胶带缠着……暴露在外的左腿骨上打着永久性钢钉。
阿东的目光涣散，眼神里最后的一点光也随之熄灭了。
轰隆隆的，意识深处向是有无情雷电劈过。
秦曜叹了口气：“阿东……”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从见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秦曜没有隐瞒。
“你没有影子。”
“嗬……”阿东惨笑，声音涌起无尽的悲凉。
“你都已经知道了，可是我自己却还不知道……原来……我已经死了……我真的，好蠢……”
“阿东，其实……你困在这片死亡之地不是几个月，也不是半年，而是两年。”
阿东失魂落魄，“原来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
他用力搓了把脸，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双手搭在膝上，佝偻着身子，目光直直地盯着地上躺着的自己。
良久无声……
“我印象中自己是跟着他们划着筏子进来的，所以我每天都划着竹筏从上游到下游，再从下游到上游，浑浑噩噩，周而复始……”
“我一直以为自己还活着……心里想着念着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回家。直到我遇上了你，感觉一下子有了希望……”
混沌的意识变得逐渐清晰，此前那些印象模糊的记忆在这一刻完全苏醒了。
阿东掏了掏胸前的口袋，烟还在，火机却丢了。
日期：2022-03-1807: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