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咸的
朱里斯出去买晚餐。阿莎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的仰躺在沙发上，感觉没有一丝动弹的力气。
忽然有通讯进来。是······格兰？格兰！
阿莎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但是转瞬而逝，她太累了，累得连和格兰分享最近的见闻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忘了这些事情根本就不能对格兰说！
她恍恍惚惚的接起通讯，抽出微型耳机放到耳中，说“喂”都只是在嘴角出了一口小气，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怎么啦，不说话？”那边的格兰是笑着的，“这么久没听到我的声音你居然一点开心都没有？真伤心。”
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其实只有不到三个月，可是却有种恍如世纪的感觉。那个时刻含笑的声音一直那么亲切，当它响在耳边的时候，阿莎都有了幻觉看见他就在面前。
“快累死了。”她把头埋进抱枕中，声音“嗡嗡”，弱弱的，仿佛再说一句话就会睡着甚至掉气。
“忙什么，之前你嘱咐过我别随便联系你，我可是做到了，过了两个半月才忍不住打个通讯，你居然这样冷淡。”
阿莎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倾泻的水桶，马上就要对着格兰将进来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倒下，展示给他，向他求取主意。可是脑中闪过的一个念头立刻成为了一双扶住桶的手——格兰是法奥斯的贵族，白莱拉的事还是不要多说为好。
“没什么。”阿莎摇摇头。
“你现在在哪里？”格兰问到。
阿莎发过去一个地址，她在那么偏远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着格兰此时一定在法奥斯的家里享受他美好的假期的尾巴，想想真是嫉妒。顺便配了一个苦笑的表情上去。
说着，朱里斯回来了，阿莎一把挂断通讯，从沙发上坐起来。
两人吃了一顿清淡的晚餐，这些成品饭菜完全比不了朱里斯的手艺，不过条件艰苦，将就一下也是没问题。
夜深了，朱里斯带着阿莎清洗出来，收拾一番将阿莎按在床上，叮嘱她要好好休息。待到阿莎安稳了下来，朱里斯才关了小夜灯回去自己的房间睡去。
可是阿莎睡着睡着忽然从梦中惊醒过来，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噩梦，反正醒了，身上的一阵冷汗飞快褪下，她才走到窗边吹吹风，看看通讯器，发现没有新的消息，有点失望的转身回床上准备接着睡。
“噔噔”！
这时，隔开阳台和房间的玻璃门被轻轻敲响。
阿莎浑身的汗毛习惯性的警觉起来，从枕头下摸出小七，轻手轻脚度下床，将窗帘拉出一条小缝隙。
“格兰？！”阿莎又惊又喜！拉开窗门。阳台上，月光下，格兰依旧是穿着最常穿的那一套衣服，笑得和煦。他的身后那辆宝贝金贵的动力正在下降，自动停放。阿莎赤脚跑过去：“你怎么来了？”
“正好路过，你不是吵着累吗，过来看看你啦。”举起手来，顺便带着一大堆零食。
正好路过？那怕不是吧！阿莎否定着这个回答，却有一股新鲜的幸福感油然而生，感动至极。要是因为一句话而大老远赶来的是朱里斯，阿莎一点也不会惊奇，但是换成是格兰，阿莎竟然是有了受宠若惊之感。
尽管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从哪里来的感觉。
为了不惊扰到隔壁的朱里斯，引起他误会。两个人都十分的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拖了一床被单出来铺在观光阳台的地面。洒上零食，并肩坐下。其实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根本就不用担心这样小心的动作被听到。但是两人就是忍不住要偷偷摸摸的样子，这样是不是更加有拥有共同秘密的神秘感呢。
今夜星空灿烂，在琉璃的星宫之外，很少能看见这样璀璨的星空。享受着夜间拂面温柔的微风，两人吃着零食，谈天说地。阿莎即使心里痒痒的也还是要憋住，尽量将话题从白莱拉的身上扯开。
但是阿莎心中有难事，格兰怎么会看不出来。再说她最近忙的些什么就算格兰不能知道清楚，也有个大概在心中。
“格兰，你们国家的王族也是这么累吗？”阿莎靠在格兰的肩上抱着零食海塞，“自从我开始接触这些事，感觉比之前十年加起来的都累！也不是说跑来跑去有多累，就是，就是感觉心口提不起力气来了。”
格兰说：“不和你说虚的。只能说你还是太嫩。王族当然与你同样的劳累，但是毕竟有经验效率高，做出的贡献你自然也难以望其项背了。”
“为什么王族的权力这么大，要做这么多的事啊！”阿莎看着天上的繁星，觉得他们挂在天上就可以无忧无虑的闪烁，一如当年被困在塔中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好。
“这个世界向来就有着景仰王族的传统，尤其是你们白莱拉，相信王族的引导是民众坚信不疑的。这也是你们白莱拉现在面临内忧依然稳固的原因。”格兰仿佛不再是一个法奥斯人，只是站在一个旁观的角度说着客观的话。
“信仰，就那么重要？”
“至少在悲难中可以拯救心。精神支柱的力量你又如何能想象？”
阿莎终于找到了格兰说错话的时候，她哈哈笑出：“你说错了！我也有精神支柱！我的爸妈还有朱里斯！他们在我的生命中一个都不能少！”
听到不在场的三个人被点名，格兰的双眉开始坐起了跷跷板：“我呢？没有我吗？”
阿莎一听，忽然严肃起来，关系到格兰的事情她都忍不住深思熟虑一下，她在心中模拟了一番要是没有了格兰的场景。脑海中没有发生任何可怕的事，但是胸口却觉得空空荡荡的，似乎要是真的那样，会少了什么：“说起来，我还真得好好想想。”
“阿莎，你知道我喜欢你吗？”格兰的脸忽然别到阿莎的脖子间，听起来轻描淡写的问出这一句话，却不愿意让疑惑的阿莎转过头来看他的脸。
阿莎茫然，觉得脖子被格兰细碎的发丝挠得痒痒的，咯咯笑了两声，说到：“我喜······”
“不是说你也喜欢于乐、婉娜儿、西卓、流霜的那种喜欢！”
“那是······？”阿莎心中隐隐的出现了一个影子，是在琉璃时被室友教育过的所谓“喜欢”。就是爸爸妈妈为什么在一起的那种“喜欢”。可是明明是一样的字眼，这个词对她来说那么陌生。让她一时失去方向。
“阿莎，我干脆放弃法奥斯国籍，跟你走好不好。”格兰软糯下来的语气像是央求被人带回家的小狗狗一样。阿莎总觉得格兰对生他养他的家乡有着排斥感。那一瞬间她几乎就想要点下头来，因为将刚刚失去格兰的那种换下来，换成同格兰一起生活在白露宫里的场景，不是很美好的一件事吗？
“不行！”阿莎还是猛然拒绝，一把把他的脑袋扶起来严肃的教育道：“好好的做你的法奥斯贵族，要是最后我把事情搞砸了被大家嫌弃，你还得收养我呢！”她不知道格兰话语中冲动的真实，只当是在陪格兰开着玩笑。
她的笑容灿烂乖巧，弯弯的笑眼盈满一片星光，蒙着夜晚薄薄的湿气。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结局会怎么样，她走得本来就是一条别人没有走过的，不能再回头的路。
她知道法奥斯和白莱拉一直以来潜藏的怨恨。知道也许未来的哪一天自己会和格兰站在对峙着的地方。但是格兰说起要和阿莎一起走，她却不奢望，不相信，也不愿意。
“东西······吃到嘴边了。”格兰盯着阿莎嘴角，似乎刚刚的对话都化作空气中的尘埃散去，貌似根本没有发生过。
阿莎抬手想要擦掉事物残渣，抹了两把没有摸到。正在她疑惑之时，只觉得一股力量拨开她的手，按在被单上。她的力气大，却本能的没有抗拒。
当她的注意力被转移到手上的时候，一张脸在自己的眼前放大，只一瞬间就放大到自己对眼也聚不了焦。还残留着零食咸咸佐料的嘴唇被不备的轻轻抿住。一霎！似乎星光都将整个夜空闪耀成白昼！
阿莎瞪大了眼，措手不及，脑袋里飞速闪过无数可以将人一招扳倒的招式，可是这次脑袋里就像换上了一个没有漏洞的筛子，那些招式就这么飘过去，没有付诸实际。
软乎乎的嘴唇带着湿润的温暖，有些笨拙的学习一种新的礼仪。但是阿莎的牙关却不干了，被吓坏了，咬得紧紧的，僵硬得直打颤。
对方浅浅探路的舌尖发现了主人的窘境，无奈的接受了这个被拒绝的事实，不着痕迹的退了回去。只留得两瓣唇贪恋的再次品尝蛋糕般的抿上一小口。
“饼干······味道还不错。谁让你一个人吃完一包也不给我分一些。”格兰只能用这种苍白的玩笑来掩饰自己泛红的双颊和出现偏差的呼吸！顺便再心里暗自打了自己一巴掌，以惩戒自己的心急。
仅仅几秒钟，阿莎的内心自动配上了一幅斗转星移的画面。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傻了就是傻了。
“阿莎，一般女孩子这个时候都该脸红。”格兰忍不住捏了一把阿莎脸上僵硬的肌肉。
“脸红？我······不红，吗？”阿莎也不知道自己的脑袋里乱七八糟在想什么，只能随便抓点词语的碎片来说。
回应阿莎的是如那一吻一样突然的拥抱，格兰的头埋在她浓密的发间，询问的声音很小，但是很坚决：“到了合适的时候，别管什么法奥斯和白莱拉了，我娶你好吗？”
你会知道一切的，你会知道，你本来就该和我在一起。我冲动的想要和与这个世界不同风格的你一起逃离困住我的现实。只有站在这个世界光屏另一边的你才能做到，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