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游身八卦

  杨红军真没想到师傅的感情世界如此曲折,当然,最后的结局也是如此的落寞。

  艾学习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支钢笔,那么它应该就是师傅当年没有送出去的礼物。

  杨红军说:“艾老师,您收下吧,我师傅朋友不多。”

  沉静在旧时回忆里的艾学习满怀伤情,擦了擦滑落在脸庞的泪水,脸上挤出一丝笑意:“你小子生意很好啊,今天就打算这么歇着了?”

  杨红军苦笑着,摆摆手说:“我不是小孩儿了,也没那么冲动。今天的肉卖的快,是因为我附赠了一场杀猪技能表演。镇子就这么大,每天能消费的量也基本都是固定的,有时候还会少一些。一头猪的量我师傅一般都卖两三天儿。今儿是大家看我辛苦,帮我忙,我得领情。人生很长,一个下午我还浪费的起。”

  艾学习点点头,消瘦的手抬起来,以一个优雅的姿势往后掩了一把额头上的发丝,说:“嗯,人这一辈子,贵在知足,知足者常乐。没想到,你小子小小年纪,懂得却不少。”

  杨红军说:“您夸奖了。听说,艾老师您家是祖传的八卦掌?”

  艾学习很奇怪地问他:“你怎么知道?”

  杨红军说:“不瞒您,我和派出所的常远打过两次交道。”

  艾学习有些无奈,摆了摆手说:“常远这小子,学了个仨瓜俩枣就四下招摇,等回头见了他,我非教训教训他不可。怎么,你对武术感兴趣?”

  杨红军点点头:“我懂一点技击,套路会一点儿。”

  艾学习笑了,这一次是由内至外的、由衷地笑:“你看不起套路?”

  杨红军也不否认,只说:“套路好看。”

  艾学习点了点杨红军:“你小子,还给我耍花腔儿。那你是不是认为八卦掌也只是徒有其表了?”

  杨红军赶紧说:“可不敢,我在客车上是看过您的手段的,很厉害。”

  艾学习口中说着,突然一掌袭来,直奔杨红军的面门而去。杨红军也不惊诧,弹出左手轻轻一拨便将艾学习的手掌引到了脑袋的一侧。杨红军说:“吓我一跳。”

  艾学习却说:“我怎么没看出来是怎么吓到你的?你小子有两下啊。”

  两个人对话间已经坐在桌子旁边单手过了七八招,无论艾学习从哪一个方位攻击,杨红军总能恰如其分的给化解开来。艾学习一时间没有占到上风,平时端庄温婉的性格就发生了变化。其实想想也是,好歹人家也是正牌武术大家,哪里会没有一点点脾气呢?艾学习另一只手掌也参与了进来,腰身回旋,双掌上下左右翻飞,一时间眼花缭乱。

  杨红军也是暗暗吃惊,没想到艾学习的武术修为如此高,她的八卦掌里已然糅合了太极拳的十三势:定、进、退、顾、盼、棚、捋、挤、按、采、列、肘、靠和形意拳的劈、崩、钻、炮、横。(杨红军也吃惊于自己为什么会了解形意拳,也许是少年杨红军也有一颗武侠的心,想要自己有能力匡扶正义,除暴安良罢。不过,现在不是细想这些的时间,对面艾学习的攻势可是越来越凌冽了。)

  练武术的人都追求境界,什么是境界?杨红军觉得大道至简就是境界,越简单的技击方法在多方攻击的时候,越能发挥其最大的效能。真要像套路中的那样,每打一下都要讲究形式美,要运势,你都没准备好估计就已经给人打趴下了。

  艾学习的简单却不简单,她已经把八卦掌,太极拳和形意拳内的上下盘融汇贯通。别看她现在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只是运用了双臂双手在试探自己,可是那些下盘腿上的功力,已经在一招一式中都被她带了出来。额,不能说是试探了,几次三番没有占了上风,艾学习已经不再小看眼前的这个小家伙了,她要看看,这个小家伙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杨红军叹了一口气,如果坐在艾学习对面的不是自己,那个人估计已经趴下多少次了。

  艾学习的进攻越来越猛烈,杨红军也开始双手接招。但艾学习知道,对面这小子丝毫没有从自己的快节奏攻击中感觉到压力呀。

  需要再给他加一把火。

  艾学习的下盘动了,她突然一脚踢向了杨红军的双腿。杨红军无奈的避开了,但他知道自己坐下的这张椅子算是留不住了。

  咣当一声,椅子已经被踢的散了架,婴儿手臂粗细的梨木腿被踢的粉碎。

  杨红军急忙说:“艾老师,您别砸我东西呀。”

  艾学习很干脆:“我赔。”

  杨红军汗颜,道:“您可爱惜点儿吧,这些都是我师傅留下来的东西。”

  艾学习根本不搭理他这一说:“叫你小子话多。”她把自己座下的椅子也一脚颠儿到了一边儿,两个人都站在了桌子边上,绕着桌子噼里啪啦又是二十几招。杨红军眼见艾学习有些疯魔了,害怕她再一次出手把圆桌给弄碎了,赶紧“抽空”把桌子给叠了起来搁到了一边儿。

  艾学习怒了,大叫:“好小子,敢情打了半天儿,你在逗我玩儿?”

  杨红军躲开艾学习绵延不绝的攻击,说道:“艾老师,到此结束吧。我算是见识了,您家的游身八卦掌果然名不虚传。今儿也就是侄儿我呀,换别人早给您弄死七八十回了。”

  艾学习毫不理会:“休要花言巧语,拿出你的真本事来!”

  杨红军一个侧身避开艾学习像一发炮弹一样崩过来的拳头,又转身躲过艾学习侧身靠过来的手肘,杨红军摇摇头喊了一嗓子:“艾老师,您个头儿可比我高啊,您这手肘就不怕直接撞我脑门上啊。把我弄残了,您来继承我师傅的衣钵吗?太凶残了,再这样来我不陪您玩儿了啊。”

  艾学习毕竟一个女人,体力有限,两个人来来回回过了七八十招了,她已经显现出有一丝疲倦。但她十八岁代表八卦门参加武术大会,所向披靡,斩誉无数。今儿自己已经是用了全力,却连对方是哪门哪派的底细都没能探究出来。泥人都带三分火气呢,更何况是她艾学习。艾学习心说,不给你点儿厉害尝尝,你小子真当我艾老虎是一只病猫呢。

  杨红军眼见的艾学习再一次攻击而至的手掌,依然不慌不忙地伸出左手去拨引,可是眨眼间艾学习的手臂好像长长了一般,同样肥大了的手掌手心朝里,忽忽悠悠地朝着他的后脑勺拍过来。同一时间里,艾学习的左侧的肩膀手肘已经向着他的胸口和小腹靠过来。说话慢,发生的一系列动作都是电光火石之间的变化,杨红军想不出手都不行了。

  杨红军乐了,看起来艾学习这一次是拿出来了自己的压箱底儿的本事,而且这一次攻击她的肢体配合度毫无缺陷,对手可以说是根本没有办法化解。因为艾学习这一招是前后夹击,而且是先袭后至,后袭先至,先袭先至,后袭后至。变化多端。

  杨红军说:“您是真准备打我个脑震荡,半身不遂吗?”

  艾学习:“……”

  杨红军说:“您别说了,我很生气,除非您教我一下儿,您那胳膊怎么就瞬间长长了呢?”

  艾学习:“……”

  杨红军看着艾学习滴溜溜转着的双眼珠子,有些气愤:“您能不能说话,欺负我一个侄儿辈的小子,等下次去我师傅那里,看我不好好告你一状。”

  艾学习:“……”

  杨红军说:“得了,我看呀,您是不打算跟我说话了,怎么了?干嘛把眼睛瞪那么大?想吓唬我?行了行了,您也别生气了,我也不跟您这儿打听手臂变长的秘诀了。我就想知道,这是你们八卦门的独门秘笈吗?”

  杨红军收拾收拾被艾学习踢坏了的椅子,木头渣儿也都用笤帚扫进簸箕扔外面垃圾筐里:“艾老师,您还站这儿干嘛?您得赔我个一模一样的椅子啊。我也要回家了,一起走吧。”

  杨红军转身往外走,艾学习:“呜呜呜呜呜……”

  杨红军回头:“艾老师,您……嘿,怪我,我怎么把这么一茬事儿给忘了呢?您是不是动不了啦?”

  艾学习继续无言中,眼睛盯着杨红军转着圈,这小子突然戳了自己一下,只感觉自己当时已经发出去的力道瞬间变的虚无,然后自己就变成了目前这个状况。这是什么功夫,是传说中的点穴定身吗?

  杨红军看着艾学习固定在原地,还是一副刚才前后夹击自己的姿势,忍不住要笑。好吧,他也没打算忍住:“哈哈哈哈,艾老师,您逗我玩儿呢?咱们能不能换一个姿势,你目前这个姿势有点嘿嘿,像是抱着一根电线杆子似得。”

  “哈哈哈哈,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不是笑您,我就是笑您……”

  “哈哈哈哈,不是不是,我真不是在笑您,就是、就是,哈哈哈哈,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

  杨红军推开门,也不问一声艾学习同意了没有,他从身后抱着艾学习的腰,像是挪动一截木桩那样给艾学习挪到了院儿里:“您晒会儿太阳吧。艾老师,我就想知道,您这究竟是怎么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走火入魔吗?老大不小的人了,您这气性也忒大了点儿。”艾学习心说:“明明是你小子戳了我一下,我才变成这样。难不成他也是误打误撞吗?不可能,怎么可能会在自己的必杀技下发生误打误撞这么蹊跷的事情。这小子是故意为之。只是他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从哪里来的一身怪异的身手,还能传说中的点穴定身。”

  院子里的阳光很暖,照在身上的太阳光像是一条一条小蛇穿透衣服和皮肤在身体里游走。艾学习感觉到了,就像是按压住大腿内侧的大动脉,然后突然放开时候,一股暖流通彻双腿。

  ……

  她终于恢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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