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灵光

  吸——

  银灰色长发的姑娘皱了皱鼻子,仔细看了看自己在冰面上映射出来的脸。光线不是很好,冰面也不是很厚,所以人影并不是很清晰。

  可便是不怎么清晰,那也足够看清这张面孔上是否有些什么了。

  嗯……

  一切正常。

  蛇妖姑娘理了理自己鬓角凌乱的长发,将脑后细丝用一小段麻布结结实实地束在了身后。这种发型可以说是相当的不讲究了,仅次于披头散发。通常而言,无论用具材质如何,发钗是否美观、昂贵,以钗束发都是一种最为基本的女性技能。这不仅是为了生活中的方便,也兼顾美观和礼节。就像人们不能穿着里衣在大街上乱逛一样,虽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既不暴露也不属于奇装异服,但还是不容易被人接受。

  换而言之就是要或多或少地在不同程度上把头发盘起来。有观点认为青楼女子才披头散发,可实际上——林依云自己都见过不少全职或者兼职的特殊从业者,比如在当初云城的烟柳巷——她们相比于一般人反而更加看重个人形象的打理。

  有人告诉过她,说男人们就喜欢这种反差,喜欢端庄外表下的……

  咳咳。

  当然,不用发钗也行,还有一种方便的处理头发的方式是裹个头巾,也常见于年岁较大的妇女。

  ……但裹头巾其实也是把头发盘起来。

  嗨,反正蛇妖姑娘今天在这方面是有些懒惰了,当然更重要的是,她也需要把自己唯一那根漂亮精美的银发簪好好清洗一下。在云城的时候,有交好的邻家妇人告诫过她银质的首饰容易发黑,而要规避这种情况,清洗与保养是必须的。

  即便她不算凡人,比如她虽然也会出汗,但头发却极少变油。

  林依云举起了手中的小锤子,想了想重又放了下来。她极少使用镜子,甚至可以说,她就没怎么真正拥有过一面属于自己的铜镜,那东西昂贵与否还在其次,主要是这种需要精细打磨的器具是需要保护的,像她这般到处摸爬滚打,什么镜子都得被磨花。过去,展逾明在车里有一面不小的铜镜,他需要那面镜子来帮助做些剃须什么的工作,林依云也是乘着那个机会好好享受了一下寻常女人的快乐。如今的她要是再想这样,也就只有在……

  嗯……

  比如借助现在这样的机会了。

  女孩压低了身体,凑近了冰面。通常的河水不太容易结冰,就算结了冰,那种冰也很少平整干净,或者说就算平整也满含气泡裂缝,看上去就不透明。眼下的这片小湖虽然不大,但却和缓地孕育出了镜面一般的冰层,真的很是少见。

  她向左扭头,仔细地看了看镜中人的左侧脸颊,然后再向右扭,观察了一下另一面。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但她好像确实与以前不一样了。过往的她生活不算富裕,身形总体而言也略显瘦削,可在于某人同居的那段时日里,在经历了生病,修养,再养尊处优一段时间的流程后,她显而易见的是饱满了不少,有了点所谓的婴儿肥。如今在北境,她虽然已经很少感受到寒冷了,可对抗寒冷果然需要付出代价——之前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些膘又丧失了许多。这一进一出的,竟显得如今的蛇妖姑娘成熟了不少。

  镜中人眨了眨眼,睫羽下的明眸中透出了妩媚。

  镜中人再次眨了眨眼,眼神中显出了明显的不满。

  林依云仔细地看着自己镜中的面孔,不由自主地嘟囔了一句。

  “呆子。”

  然后她举锤击碎了冰面。

  ……

  当打理完一切的蛇妖姑娘提着水壶返回临时营地时,赵时曲正手忙脚乱地照料着一头强壮的骡子。这头骡子原本是之前寻找的死者在镇里留下的财产,连带着死者的孩子一并被人收养。在两人识破了死者死因与收养者有关后,他自然也没脸把一切都继续这样留下去——最终是镇长出了面遣人把孩子送了回去,而这头骡子也被他送给了两人。

  更确切地说,是供奉给了天师,半是为了感谢,也半是对镇里出了这种试图挖坟者的道歉。

  虽然在林依云眼中多半是为了封口。

  但无论如何,有了这头骡子,不用背负行李的两人可就大大加快了行程的速度。

  尤其是在这几日天气确实不错的情况下。

  “我来吧。”林依云放下了手中的水壶,挥手赶走了被骡子嫌弃的赵时曲。她只是伸了伸手,那之前还显得有些躁狂与不配合的动物瞬间就乖顺地低下了头。

  天师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还略带一些不忿地瞥了骡子一眼。他把水壶放在了燃烧着的篝火旁边,一边给空荡荡地锅子加着料,一边抬头看蛇妖姑娘是如何照料骡子的。在旅程中,林依云也早就发现了赵时曲与一般“清贵”人的不同——他似乎永远不会看低任何一项技巧,不会认为做些什么“粗鄙”的工作就有失身份。

  而且他在好为人师的同时也特别好学。

  就像眼下,他在学习如何照顾骡子。

  “咦?”他忽然惊疑出声,“姑娘的簪子竟也是法器么?”

  “有么?”

  林依云也很惊讶,她洗了洗手,然后才伸手从脑后抽出了那枚漂亮的饰品。阳光下,这枚发簪闪耀着银光。

  “这只是一般的首饰而已呀。”

  “它过去可能只是一般的首饰,可现在不是了。”赵时曲迈步上前,没有上手,但却很仔细地观察起了发簪,“寻常人特别喜欢的工具都能拥有一些特异之处,遑论姑娘你呢。”

  蛇妖姑娘闭目感受了一下,有点犹疑。

  “好像没什么特殊的。”

  “没有也是正常,姑娘先前应该也是在无意中做了个相关的仪式这才激发了它的灵光。本道也是在机缘巧合下才能发现。”赵时曲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虽然算不上真正的法器,可既然能有这等效果,想来这件簪子的来历也很不凡。”

  “来历?别人送的算么?”

  “当然算,但说不定姑娘也可以考虑一下这是否是谁亲手做的。”

  亲手……

  难不成……

  有这个可能吗?

  坦白说,林依云还真不知道,她只是有些惘然地捧着手中的银饰,不得不承认那段时间的展大哥确实经常出门,而她还真不知道对方去做了什么。

  “那……”她有些犹豫,“如果这真是别人亲手做的,那么……”

  “那么就要看姑娘与那人之间的关系,以及你们二人自身的特质了。”是谁送的对赵时曲而言简直太好猜了,但他这次很明智地没有点破,“如果姑娘要问这有什么功效……簪子还是簪子,只是相比一般的饰品应该更不容易丢失,也更不容易损坏。”

  这是当然的,毕竟所谓的法器功效归根到底无法脱离其既有的外形和功用。

  而且细看下来,这簪子也算不上法器,最多只能算是寄托了点执念情思。

  可若是如此,之前那灵光未免也太明显了。如果说是仪式激发了它,那效果未免也太好些了吧?

  赵时曲有些疑惑。

  罢了,林姑娘毕竟算是大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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