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寻找
铲面上有泥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毕竟没有人有每次使用完这种器具都将其清洗得一干二净的兴致。可泥渍还没干透这种事……
即便是考虑到这铲面一直被藏在不受光照又不怎么透风的位置，也能证明其在不久之前还被使用过。
真的不久，就算这上面当初是再湿润不过的泥浆，要还残留湿意也无法过去太久。
最多两三天吧。
“狼会用铲子么？”蛇妖姑娘眨了眨眼，拍了拍手上的金属器具。大量的泥灰都被震了下来，洁净的空气中忽然就多了一层黄色的尘烟。
“应该不会。”赵时曲还煞有介事地仔细思考了一番，“但也说不定它们睡觉时的呼吸正对着铲子，给它额外加了不少湿气。”
“那就该是外湿内干，与现在可不相符合。”林依云无情地驳斥了赵天师不负责任的猜测，把问题重又抛了回去，“现在，我想有一件事对我们这位尊敬的赵天师应当不在话下。”
赵时曲取出了罗盘。
“可以一试。”
他说。
林依云没说，赵时曲也没问那件事是什么。
还有什么可问的呢？铲子还能用来做什么！
找找附近有没有不自然的，破坏了地形环境的坑洞也就好了。
无论那位失踪的父亲是否有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影响神智，两人都相信他定然是有着相应的目标。
就算仅仅是为了在这全然不适合的日子里挖挖泥土找找草药。
……
林依云曾感受过两次赵时曲的天师法术究竟是如何给周边环境带来实际影响的。第一次是在他试图搜寻一只隐藏在附近的鬼物，那时，他的术法借用了她自己的妖力，是以她对自己能对法术有所察觉也并没有感到什么稀奇。
感觉不到才奇怪好么，毕竟是一下子抽离了她那么多妖力，若不是早就对这种力量有了相当不错控制能力的她自己没有阻挠，这几乎就是不可能成功的。
第二次则更为直接，赵时曲干脆直接让她来支撑一个她一点也不了解，甚至压根儿就支撑不了的泥坑法术，所以那时的她也当然能感受到。
可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与先前完全不一样。
赵时曲没有借助她的力量。更确切地说，他利用的是天地间本就有的一种很是奇妙的所谓“气息”的流转，与直接观察阳光下的草地，搜寻其中隐藏着的动物并无什么本质区别。如果一定要说他借助了什么，那就是借助了天地自然本身的声、光、热。
反正与林依云是没有了多少关系。
可她依旧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种如同置身林地，听着微风带起了阵阵林声叶响，也感受到了那种如同迈入小溪，耳边全是流水潺潺。她无法确定究竟是自己本就有类似的能力，而过去的两次实际的体会经验“启发”了她，一如传说中的“开了天眼”，还是说自己在妖物的道路上又往前大大迈了一步，获得了更多的非人力量，反正就结果而言，即便这种状态不是她自己主动开启的，但她依旧能以一种莫大的主动权，宛如一名刚出生的婴儿那般以一种全然新奇的视角来观察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在这个新的世界，她看不见一切具体存在的实际物质，可却又能知道一切都是存在的。
比如，她身边就有一个极为活跃的，诸多气息流转交汇的力量中心，而她知道，那一定就是正在施法的赵时曲。
又比如，她能够感受到足下气息沉滞厚实，身周的气息轻灵缥缈。
‘那一定是大地与身周的风了。’
她想。
林依云没有沉溺于这种感触，还记得自己的目标。只是，究竟该如何在这种情况下寻找复杂地形上的一个坑洞呢？理论上，她知道那一处应该与别处的沉凝有所不同，可真实际进入了这种视角，她又开始觉得事情棘手起来。
比如，树根也会造成某种意义上的土壤坑洞。
可树真的好多。
这样寻找，大约是不太现实了。
换成风？
风受到的干扰甚至更甚其他。
就如同恍惚间的一种感应，林依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将意识集中在了不远处的一片空间，而就在那里，一些介乎于停滞与轻灵之间的土壤气息正淤积在一起。
她先前才刚刚在那儿拍过手中的铁铲，还抖落下了不少陈泥。
‘我需要引领。’
林姑娘想。
然后她就成功了。
顺着一种虚幻却又真实的感应，她没有真正得知目标地点在哪里，却又切切实实地获得了一个可以前行的方向。
恍若立于斜坡，而一股无形地力量正推动着，推动着她，告诉她何处才是最为真实的目标。
她所要做的只有感受。
和顺从。
一切都是如此自然，一如流水淌向低处。
林依云忽然再次对赵时曲的判断产生了某种明悟。
‘直觉’这个词还真贴切。
她想。
……
“有些困难。”赵时曲睁开了双目，眉头紧锁，面色有些疲惫，“这里的情况较为复杂，难以搜寻。又或许那地儿并不在附近，我们需要靠得更近一些。”
“啊，这样吗？”
一旁的蛇妖姑娘有些无辜地歪了歪脑袋。
“可我却好像已经找到了。”
“呃？”
这次，赵时曲是真的被吓到了。
……
无论赵时曲心里怎么想，反正林依云是指出了一个方向。天师说得没错，那地儿确实不在附近，直到天色已晚，两人才终于赶到。
他们瞧见了一个临时营地，一个曾经可能装了什么的锅子被打翻在地，里面已然是一片空空。一具明显属于人类的骸骨正倒在铁锅旁边，周边残破的衣物上带着黑褐色的血迹。眼见有人靠近，两只硕大的老鼠迅速从那已经不剩什么东西的颅骨中钻出，溜进了一旁枯黄的草丛。
看来，那匹马之所以会把马车拉向死路，还是只能怪在它自己头上。
“还是死了。”
赵时曲叹了口气。他来到了一片明显是从某处被人挖出来的浮土旁边，左右张望了一下，找到了一个还带着新鲜感的坑洞。
里面什么也没有。
“你说……”赵时曲听到不远处的林姑娘音色幽幽，“他会是在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