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习剑
便是第一天睡得略微有些晚，次日，林依云还是早早地就醒了过来。清晨的窗外传来了阵阵风声，激得她好奇地开窗瞧了眼。
原是院落里有一位年轻游侠儿正在习剑。
女孩虽然不怎么懂这种武术，但也能瞧出那年轻人在剑术上颇有造诣，看上去有章有法，进退间急徐有度，时刻维持着身体的平衡与对手中武器的绝对掌控。女孩觉得，若是站在他面前，说不准还能感受到那锋锐的威胁。
挺有风采的嘛。
似是察觉出有人观看，趁着一个短暂的休憩，那年轻游侠敏锐地抬起了头，神采奕奕地冲她挥了挥手。
噫
被发现了。
女孩还了个友好的灿烂微笑，但还是迅速缩回了头关上了窗。
那年轻游侠是昨天夜里才赶到此地的，还与正在享用宵夜的两位降妖人撞了一面。瞧他当时那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女孩本以为他第二天一早就会继续启程赶路，没想到却有闲情逸致在这种地方练剑。
不过她也管不到别人就是了。
女孩简单打理了下自己，穿好了衣物梳理了一下长发。佩上了发钗后，带着面对又是崭新一天的愉快心情，女孩试探性地踏了踏脚，并果觉一夜休息对伤口好处多多。
那便去洗漱罢。
洗漱可以选择打水进屋，但那实在是有些不方便，同时她也不像那些真正的大家小姐一般有侍女代劳。女孩带着自己的洗漱用具来到了院落打水，正瞧见那年轻游侠收了剑靠了过来。
“在下连云人士，戚允。”他微笑着，目光专注却又不显出侵犯，“昨夜初见，夜深不便招呼，今晨再遇，相逢便是有缘。观姑娘模样，应也非本地人士吧。”
还好，没直接问名字，这让林依云对他的好感上了个台阶。
而且他长得其实也很不错呢，刚毅阳光，就比展大哥差一点点而已。
“我们其实也是昨日才到此地。”一旁的水还在流，盆也未满，而既然还要继续等一会儿，女孩也觉得能聊聊天很不错——不是说展大哥不回她话，实在是她不太敢与对方闲聊。
展大哥看上去总让她觉得有些阴郁冷漠，也便不是那种可以笑着谈天说地的那种状态。
女孩于是也就与这位戚允聊了会儿。
严格说来，两人其实也没说太多，无非就是简要交流了一下附近的地形，询问了一下彼此来自何方，女孩甚至连自己名字都没透露。眼见女孩的脸盆即将装满，戚允甚至寻了个由头主动告退——便是女孩知道男人找陌生女性搭话必有所图，她也并未因此产生丝毫恶感。
距离感是很重要的。
没人不喜欢与友好而又知进退的人待在一起。
可当她洗完了脸，踏入了大堂，见到了某正在喝粥的男人后，一股莫名其妙的心虚还是不由自主地蔓上了她的心头。林依云犹豫了片刻，可紧接着又觉得此事颇有几分好笑——她又没干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这股子情绪也是莫名。
她于是也打了碗粥，端着一小碟咸菜来到了男人面前，拉开了椅子坐了下来。展逾明抬了下眼，没什么招呼，也没什么别的意见，而是慢悠悠地放下了空碗，换成了一份散发着酒气的饮品。
其实就是米酒啦，只是其中米酿很多。
它有一股子带着米香的甜气，林依云虽然很少特意花钱去购置这种东西，但每次嗅到还是不由口舌生津。
这可比昨天喝的那黄酒好多了，那可是苦的。
女孩想。
可惜，只要是这种带酒味儿的食物，展逾明固然自己常品，却隐约有种不愿她尝的意思。
女孩开始喝粥，抬头低头间没有把注意力从面前的男人身上挪开。今天的他换了身较为宽松的袍服，不再如先前那般束袖贴身。透过深色的外袍，女孩瞧见他里面是件浅色的内衫——即便那把饰有竹枝的佩剑一如既往地悬在他腰间，但此情此景却无端显出几分文人意气，不类武夫。
不，他从也不曾展现出武夫的气质，反而总让人觉得他不应当在这种地方厮混，而是应该在高门书院里侃侃而谈。女孩见过一些富贵人家的公子，觉得展逾明与其中一些气质颇为相似，好似都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骄傲与淡漠，可他们到底还是有很大不同——至少，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宽大的袍服下体格其实颇为强健，以及他是真的视众人为一等。
不像有些人，看起来好似矜持，但只要一接触就发现其实还是依人下碟。
女孩有这个经验。
她知道。
可惜，如果展大哥当真能在有些时候展现出武人的气概，那应当比先前习剑的游侠儿更有气魄。
只是他好像从不习剑。
女孩不是质疑对方剑术不行，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人们常说，技不习则如逆水行舟，展大哥总也应该维持维持自己的技艺吧。
这么想想，她还真有点儿想看呢。
就这么想着，想着，在某一个瞬间，她还真一个不慎把话问了出来。
“展大哥，许多人清晨都会习练剑术，你不练练吗？”
女孩话都出了口，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过，她是不会害羞的，而是抬着头，目光灼灼地望着面前那位酒碗已空的男人。
“在下早已过了那独自习剑的年岁了，除非与人交流，否则无甚大的意义。”
他就说了这么多，而女孩则隔了一会儿才品出味儿来——这表面上是在说自己不再是习剑少年，其实是在自称剑术水平已然到达了一定阶段，已然掌握了剑术内涵的套路，到达了需要他山之石的地步。
如果换个人，女孩一定会觉得此言过于张狂，可在展大哥嘴里，她又觉出好几分的深以为然了。
“哦……”女孩应了一声，不再言语。
只是她还是觉出了几分可惜。
直到片刻后展逾明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过，此事倒是提醒了在下：待姑娘腿伤恢复，或也该习练些剑术。”
他表情轻松，仿若闲聊。
“真的吗？”女孩有些惊喜，“可我不会什么剑术哎。”
“此事不难，姑娘悟性应当不错，唯需坚持。”男人很快转移了话题，“尽早吃完吧，稍后，我们再往那黄家一趟。”
他顿了一下，补充了两个字。
“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