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蟾妖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漏气惨叫。
林依云不用瞧都知道，一定又有哪位倒霉鬼被那些大蟾蜍一口咬掉了大半个身子。她反握着长匕，一个侧身避开了划破了空气的猩红长舌。
然后屈身发力，如一只云雀般跃至了面前那大蟾蜍的身侧。那妖挥了挥前爪，意图借此赶走面前那灵活的降妖人。
但它失败了。
一把闪耀着盈盈光泽的利刃斜斜地捅进了其下颏，紧接着拉开了一道可怖的创口。它那显得愈发青黑的黏腻外皮外翻着，裸露出其下粉白的肌腱和黄色的脂肪腺体。那伤口算是干净的，直到片刻后大片的鲜血和莫名的毒液淹没了裂痕。
真恶心。林依云强忍着满嘴的血腥气，再次挥刀给意图阻拦她继续攻击的大爪子连蹼削掉了两根细爪。这伤处看上去严重，但对这些大蛤蟆而言不算致命——蟾蜍妖她虽没杀过，但普通蛤蟆她可宰过不少。她知道，这种生物生命力极为顽强，就算是没了半个脑袋也不能说丧失了活动能力。
更别提眼下这样的了——她甚至没能切到对手的脊柱。
又一道风声传来，林依云下意识低过了脑袋，正见一根长舌从她头顶掠过，带起了她好几根银灰色的长发。
讨厌的是，这玩意儿还是群居的，林依云来不及细细寻找周围到底有多少妖物，但有一点她可以确认。
即其肯定不少于三只。
那是“马车”的数量。
事情再明显不过了，所谓的马车不过是一种障眼法，而扑向了它们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现在，除了那三位把欲念移到了她身上的色鬼，前去寻找“财宝”者只余两人尚存。一位是那位小臂上有疤的“王哥”，另一位则……
“啊啊啊！！！”
好了，没有另一位了。在林依云眼中，他原先所留的位置只剩下了一只连着半个膀子的胳膊，便是如此，那手上还紧紧握着一根金色项链，哪怕死也……
不，那哪里是什么项链呀！分明是一只接近小臂长的蜈蚣，此刻它正死死地咬着那只握着它的手，已经让其肿得像是发起来的馒头。现在再瞧瞧那所谓的“装有金饰的箱子”——不过是草丛中一高高垒起来的毒虫窝罢了！
“王哥”应该还没有恢复神智，但至少眼下的他也已意识到了众人皆身处险境。这位身材健壮的男人双目赤红，满脸是血，手中的砍刀对着面前一只正吞咽着人身的大蛤蟆便劈将了过去。
如中败革。
他的攻击划出了一长条浅浅的血口，明明所用刀具更大更长，造成的伤害还不如林依云手中的那把匕首。被砍了一刀的蛤蟆挪动了一下，脊背上的众多脓包骤然喷出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在阳光下，着看起来宛如薄纱，这可惜在触到“王哥”皮肤后迅速地激起了大片大片的红肿。只是转眼间，那红肿就开始起泡，接着溃烂发黑。
没什么惨叫，他只是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生死不知。约莫是极少吃到人肉，这三只大蟾蜍很是珍惜口中的食物，它们就像一辆辆小车一般趴在地上，努力把大块大块的血肉往肚中吞咽，好似已无心如开始那般发起攻击。
最多只是用那硕大的、闪着冷芒的眼珠瞧着剩下的几人，唯独身上那些恶心的腺体依旧在活跃，给周边的空气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苦腥气。
它们在用毒。
即便这些大蛤蟆长出了利齿，可以使用长舌发动迅猛有力的攻击，与那些无害的小动物大相径庭，但它们竟非豺狼狮虎，那身躯不适合，也没必要，也没习惯与危险的对手近距离肉搏。
何必如此？自然是残酷的，没有任何动物——哪怕是妖——愿意受伤。它们只需要耐心地等待片刻，等待那拥有锋锐武器的敌手被它们引以为豪的毒雾放倒，就可以迎来丰盛的收获。
可惜拿拥有锋锐武器的敌手没有丝毫的踌躇犹豫。宛如一只小鹿，降妖人穿过了淡淡的毒雾。就在她指尖，那还带着血迹的利刃拉出了一道莹润的刀光。
大蟾蜍想躲，可惜与对手不同的是，它没能抗住那利刃先前在它伤处留下的毒——只是一个迟缓，那矫健的身影就跃到了它后背，双手持刃，狠狠扎下。
它抽搐了一下，这就倒在了地上。其滑腻的外皮没能起到丝毫阻拦的作用，最终还是被降妖人一刀切进了脊椎。
还附带一搅。
林依云这才喘了口粗气，目光投向了另两只妖怪。
逃跑的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过，但紧接着被她抛到了一边。既然敢做降妖这一行当，她当然有自己的优势——无论是自身对绝大部分毒素的强抗性，还是在妖力的灌注下锋利无匹的携毒利刃，都意味着眼前那两头怪物不是什么不可战胜的敌手。
何况……
虽然男人们是出于对利益的追求才前来寻宝，但这毕竟算是她提供的消息，无论如何，她有自己的那一份责任——若她就此逃跑，又与那些骗人探路送死，自己借机离开的人渣有何区别？
更别提她此刻每多拖一会儿，小瑶佳他们也能逃再远些。
不待剩余两只蟾妖主动进攻，林依云压低了身体，借着长草地的掩护便袭向了剩余较大的那头。她很少使用这种极为别扭的前进动作，因为那穿过大片大片的长草总会给予她一种错觉。
一种蛇行草地的既视感。
但这一动作确实有效，当那两头蟾妖再次确定了她的身形，口中长舌欲出时，她已距其不出五步之遥。
你来不及了。
降妖人目中若有火光。
今日你必将命丧于此。
举刀，垫步，然后……
一股凶猛的冲击力猛然凿在了她腿上，破坏了降妖人预备跳跃的动作。
林依云错愕地扭头望去，正见草丛中还有另一双眼睛。
一双属于蟾妖的眼睛。
它脊背上满是翠色条纹，个子相对较小，但也接近一头家豚，远胜正常的蛤蟆。在降妖人的目光中，它收回了探出了口的长舌，乌黑的眼珠中透出了如人般的狡诈。
是了，又有谁说，只有她才可以利用长草地遮蔽身形？何况，男人们先前也说过，草丛中似还有别的已垮塌马车。
林依云勉力试图挡住其余来袭的长舌，并最终在骨裂声中远远地抛飞了出去。
我真蠢。
没有太多疼痛，差点闭过了气去的女孩只觉得眼前发黑。她狼狈地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但只觉得手脚都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力气。
妖力也开始消退。
她得死在这里了。
如同之前被缚在水中一般绝望。
只是，这次没人再来救她。
呜，眼前全是泥……
一股力量扯住了她后领，把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满脸脏污的女孩无力地睁着眼，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熟悉的、满是冷漠之意的脸。那人眉头紧锁，嫌弃地把她甩上了马背。
随即便是长刀出鞘的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