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长草地
追寻工作很快就步上了正轨。
确切地说，雨后第二天，队伍就找到了易瑶佳先前逃出来时沿途所留下来的痕迹。那本身只是女孩试图使用棍子打下枝头果实时所额外打断的枝杈以及地上啃剩下的果核，当众人找到它时甚至已经不剩太多痕迹，但其存在本身就证明了众人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因而颇为鼓舞士气。
当然，这同时也意味着小瑶佳的印象能够开始发挥作用了。小家伙虽在野外不认识路，但毕竟是一个聪明的、记忆力不差的小姑娘，在见到了熟悉的场景后，她还是能够指出自己之前从何而来的，又做了什么的。
而这，就更加速了众人的搜寻工作。
林依云对队伍能够迅速接近目的地感到颇为高兴，唯独有一件事让她愈发困惑不解。
即队伍里的气氛好像越来越奇怪了。
启程时，男人们兴高采烈的，满怀着发家致富的憧憬以及对特殊同伴的好奇与新鲜感，可惜随着搜寻工作显得费力低效，乐观的情绪逐渐转向了焦虑沮丧。这本在正常不过，因而当找寻到小瑶佳的活动痕迹后，林依云也能理解他们爆发出的激情与狂喜。
钱财嘛，谁不喜欢呢？就是她自己不也靠降妖除魔来收取费用么？若不是这行当赚的相当不少，她也无法像今天这般在没有进项的情况下自由自在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当然更无法如风一般周游四方。
除非嫁给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
她都这样了，别提本就没什么特殊进项的村人。对他们而言，若能有个发财的机会，是怎么样都不会轻易放过的。林依云甚至连之后正常的发展都想好了——很快，众人就将在期待中带着愈发彷徨畏惧的小瑶佳找到袭击的地点，而无论商队是被妖魔还是野兽袭击，现场肯定残留了不少财物和线索，众人肯定皆能各取所需。
她需要担心和警惕的，只是那未知的，导致了商队覆灭的敌手。
哦，可能还要加上提醒被财富冲昏了脑袋的“懒散汉”们不要忽视了周边可能存在的危险。
然好似突然近乡情怯了般，男人们越是前进便越是犹疑，他们彼此对视着，时不时还以各种借口结伴离开队伍，好一会儿才返回。林依云才不相信男人们会和女人一般喜好结伴解决个人卫生问题，但既然他们真这样做了，那理由应该也不会相差多少。
他们一定是避人私下会谈去了。
“是这儿呀，原来是这个方向。”
一开始，这个问题还不那样明显，只有少数人神情略微有些奇怪，语气带着一点点儿惊叹。可当众人再找了一段路，找到了下一个易瑶佳留下的痕迹后，男人们的意外就非常明显了。
“哎？小家伙你原来是从这里过去的吗？”他们望着草丛中的人类活动痕迹，有些踌躇，“这可……咳咳。”
他们的异样实在是太过于明显，林依云认定他们一定知道什么特别的事。
而且一定与前方那片地区有关。
“这里可有什么特殊？”她问，紧盯着男人们的面部神情的眸子在阳光下隐约透着金，“这里是什么猛兽的活动区域吗？还是说，从这里过去就没了小路？”
“狼这种东西当然会有，但一般是遇不上的，它们不常主动袭击人。至于小路……这种东西也说不上有没有吧。”他们回答，“虽然没官道，也不是村子间常穿的小道，但如真要走，前面也不算悬崖峭壁，当然也是可以走人的。”
这么个简单的解释当然无法把降妖人糊弄过去，直到那臂上有疤的“王哥”开了口。
“那里有一带看上去很平坦，好像很适合行路，但其实土质很特殊。旱季还好说，若是现在这时候，那下面会有暗河，只要随便刨个坑就能当个小井用。”他说，“人走走问题还不大，但车子就很容易陷进去了。如果车队真能走到了那里面，货物可能就不会很重。”
“确实是这样。”陈材生也点了头，“所以那一块地方很少有地鼠或者兔子，主要原因就在于它们不好打窝。”
哦，男人们的担心这就说得通了，那毕竟与钱有关。
“可雨也是前些日子才大起来的。”林依云谨慎地选择着自己的措辞，“那商队行进的时候，那地应还结实。”
“也是。”
嘴上这样说，但男人们却不像是被安慰到了的样子。他们越来越少把时间花在聊天上，互相之间的以目示意却越来越多。
但他们到底还是在继续前进，努力搜寻着各种线索。
直到人们面前冒出了尤为茂密的大片高草。旷野中的风掠过了这片土地，带起了一片又一片碧色的草浪。
男人们停下了脚步。
“小家伙，你确定还在前面？”问话的男人面色极为严肃，甚至还带有隐约的凶狠，“这么茂密的草，车子根本就不好走。大伙儿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可不是等着被消遣的。”
言之确实有理，林依云也有类似的疑虑。实际上，她一开始觉得那商队比较好找就是认定车队行过必留辙印，可便是到了这里，她也没瞧见有哪儿的野草因为被车碾脚踏而显现出明显的倒伏。降妖人仔细地观察着身边的小姑娘，但能见到的只有满脸的迷惘。
“之前，这里好像不是这样的。”说着，小瑶佳面部抽搐了一下，像是遇到了什么痛苦。痛苦之后，她面色转为坚定：“但没错，一定就在前方。”
见到了熟悉的事物，被妖气冲击到了的记忆开始逐步复苏了么？
降妖人沉默着，一言不发。
“兴许不在这片草地里。”男人们互相瞧了瞧，只好说，“只是刚巧经过而已，过了这片地儿就能行车了。”
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进。
只是明显警惕了起来，握紧了砍刀或猎弓。
以及把两位姑娘保护，也可以说困在了队伍当中。
林依云也摸了摸绑在自己腿侧的匕首。
这柄利刃没有锷部，笔直的刀身相对一般的菜刀完全可以算长，但与短剑比又相形见绌。它的刃部用朴实无华的黑色小牛皮包裹着，柄部也裹有整齐的麻布细带，整体看上去颇为寻常，仅有露在外面的乳白色部位呈现出了一种非金非木的如玉质地。
它造型简约，但黑与白的交织带给了它一种宛如艺术品的奇特美感。
即便是先前和酒鬼在客栈里搏斗吃了亏，林依云都没有拔出这把漂亮的匕首。但现在，就在主人的腿边，在黑色的革布下，这把武器散出了盈盈浅浅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