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必须得武喝啊
由于自己头上还顶着一个“祖籍江州”的身份，许缘没有过多询问，对差役勉励几句，就使其满脸欢喜的离开了。
江州董氏，自文圣董九歌以下八代皆是单传，每代董氏家主皆可自凝文心，自动领江州刺史之位。
可以说是整个江州的无冕之王。
只是情况到最后一代家主董其方缺出现一些变化，他在大儿子快要成年时忽然老树开花，老夫老妻又生出一个女儿。
这个消息有多让人震惊？
卷宗上写“帝闻之，大悦，连夜立储，欲求董氏女为太子妃”，然而董其方却以女儿体弱，不能母仪天下婉拒。在那之后的第九年，血尊忽然现身夺宝，并将董氏满门灭绝。
差役口中的启明书院则是由当年启明村私塾演变而来，天下士人都削尖了脑袋往里面挤，只求沐浴其中文圣教化，得到一丝自凝文心的机会。
但在董氏消亡后，启明书院已经大不如前，于是朝廷才在江州设立州学，以彰显文道教化。
看完卷宗，许缘有些明白姬先生的意思了。
在大盛，自凝文心的人就像是黑夜里的明月那样引人注目，不仅是同道文人会向你打探消息，就连邪魔外道都会对你起杀人夺宝的念头。
申时，一个差役在门外道：“刺史大人，仙味居晚宴已经备好，汤大人命我来请您。”
“本官知道了。”
桌案早已收拾好，许缘稍微理了理衣冠，举步走出。
今天将大批魔道弟子处斩，怎么也是一件大功，按照官场规矩，肯定是要来一场庆功宴的。
原本许缘是想直接往后推，把庆功宴和中秋节放在一起聚会的，这样他也能提前做好功课，不至于在众多擅长察言观色的官员面前露出马脚。但汤骏却委婉提出，中秋佳节乃是众多文会公举之时，不适合武官加入。
许缘立刻就懂了，在大盛，文官才是清流、上流、是国之栋梁。
至于武官……狗都不当。
他没有理由拒绝，只得放弃自己早退的特权，跟普通官员一起摸鱼到申时。
出了公事房，许缘看见数十个官员正等在公堂外的院子里，有熟人，也有不熟的，就连那天在盈香阁有过一面之缘的州学冯教授都在其中，青、绿、绯三色官服站得泾渭分明，脸上大多都带喜悦之情。
他们见礼道：“于江州。”
许缘表示可以理解，毕竟今天不仅早一个小时下班，还能蹭一顿大餐，谁能不高兴呢？
要知道，仙味居是江陵城中最上档次的酒楼，含金量极高。进去消费一次，每个月的月俸都要大出血一次，有外快的官员还好，清官连看一眼仙味居盘子的资格都没有。
顺带一提，今晚的消费由江州司马秦公子友情赞助。
“有劳诸位久等，我们同去。”
“同去！”
……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仙味居，在其楼下秦胜带着数位武官正在等待，要不是他们身上还穿着制式甲衣，就跟堵酒店门口的黑帮老大一样。
见到许缘，秦胜立即迎了上来，热切道：“刺史大人，酒水已经备好，就在五楼。”
仙味居楼体高大，共有五层，装饰典雅华贵，第五层属天字一号雅阁，最适合看江陵夜景，其的特点就是特别贵。
许缘打趣道：“看来今晚常胜是破费了。”
秦胜豪迈一笑：“能与众位同僚高乐一番，区区一月俸禄，不要也罢！”
此言一出，周围官员都无不称赞秦胜的阔气，至于有几分真心实意，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江州武官喝兵血的事，大家都心照不宣，这年头，没点赚外快的门路，谁还做官？
上行至五楼，众人按照官位品级和文武之分各自落座，井然有序。
许缘这一桌有三位郡守、一位郡丞（汤骏手下），秦胜、还有州学冯老教授，加上许缘也才七个，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其他桌上的情况也差不多，宁可座位空着，也不乱了尊卑次序。
桌上酒菜已经摆好，许缘倒了一杯酒水，举杯道：“多日以来诸位同僚勠力同心，共擒魔教妖人，令江陵重回太平，功绩卓越，本官甚慰。来，饮尽此杯！”
众人举杯迎合，一饮而尽。
喝完，许缘轻轻抿嘴，这酒水度数应该不高，入口清凉柔顺，入喉仅觉一线，入肚方才有暖意升起，还挺好喝的。
更妙的是，这一杯酒最多也就三钱，根本不多呀。
汤骏站起来，笑道：“此番功成，全靠刺史大人当机立断、调度有方，可谓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下官佩服，在此敬刺史大人一杯。”
说完，汤骏手中酒杯往前虚碰，又饮下一杯。
平日里汤骏做事勤勤恳恳，许缘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又是一杯酒下肚。
秦胜又迫不及待站起来发言，表达自己对刺史大人的尊敬和敬爱，然后这牲口一连牛饮三杯。
许缘觉着自己收了秦胜那么多，总不能翻脸不认钱，于是又饮一杯。
之后是其他两位郡守，这也是许缘的“左膀右臂”，又喝了两杯。
五杯清酒下肚，许缘觉着肚子里暖烘烘的，像是大冬天里贴满了暖宝宝一样，头脑也开始发热起来。他以前并没有太多的喝酒经验，但也意识到不妙，再这么喝下去自己非醉不可，见江陵郡丞还有敬酒的意思，连忙道：
“诸位！酒非烂醉才解愁，微醺然兮兴最浓。你们这么挨个敬酒，本官便是杜康再世，也得烂醉如泥，酒后失态可不是美事。一桌一杯即可，之后大家取用随意，不必在乎本官。”
饶是如此，看着其它四桌官员，许缘心里发苦，也不知道这具身体能不能顶得住。
不少人都有些失望，刺史大人上任大半年才第一次参加宴会，这可是为数不多在刺史大人前边露脸的机会。
酒过三巡，许缘拢共喝下九杯，不再敢碰酒壶，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甚至想来一碗大米饭。
但看这些人一个个喝酒谈话吃菜正起劲的样子，他觉着自己端碗刨饭的样子会不会不符合士大夫的人设？
秦胜也不知喝了多少，脸色开始泛红，他指着酒壶，打了个酒嗝，热情的推荐道：“刺史大人呐，这酒名为醉仙酿，可是仙味居独家好酒，嘴巴喉咙极好过关，醉后的滋味儿可是世间少有，绝对不容错过！”
听完，许缘心底舒了一口气，醉仙酿，听名字就知道是那种后劲儿很大的品种，还好自己没喝多。
就是脑瓜子有些嗡嗡的。
吃过一阵，众人动筷子的兴致大减，许缘心中暗喜，总算要结束这种无聊的宴会了。一个年轻官员却忽然站起身，对许缘这边拱手道：“刺史大人，宴会相聚，光是吃吃喝喝很难尽兴，在场同僚文武皆有，不如以投壶为乐，足以尽兴。”
见不少人开始点头，许缘心思电转：“此事可矣，只是本官不精于投壶，就不参与了。”
另一边一直对付酒菜的冯教授忽然出声：“投壶取乐皆在于投箭之间，胜败只是小事，刺史大人莫要推辞。”
冯德依旧是穿的一身白衣，上面已然沾染诸多油滴酒渍，看上去不像教书先生，倒像是个老年痴呆。
许缘看着这个吃得满面油光的老者，心里觉得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诚心想让自己出丑是吧？
他强笑道：“冯老先生言之有理，就依他所言。”
桌上残羹剩菜很快撤下，就连桌子也被重新换成一五丈长桌，在长桌尽头的地面摆着一个圈口只容得下一个鸡蛋的精致玉壶。
说起宴饮游戏，冯德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从仙味居管事那里取过箭杆，先给许缘十支，随后分别发下。
“今日人多，就不用一人百箭，从于江州开始，一人十箭，未中之箭为罚酒之数。”
“好！”说话的是秦胜，他弓马娴熟，投壶这小游戏简直就是让他乱秀的天然平台。
许缘心里冷笑，脸上故作不悦道：“本官再加一点建议，那就是武官投箭之前，需得转上十圈，乱其心眼，方才公平。”
说着，许缘扫视一圈，继续道：“还有，不许搬运内力。”
秦胜傻眼了，喝了那么多酒还不能用内力，就算他是入道武者也难以全中啊！
此言一出，文官尽数赞成，刺史大人终究是文官，一下子就打消了武官的嚣张气焰。
许缘脚步虚浮的走到长桌边，伸手略微瞄了瞄，感觉身体总是不协调，只好听天由命，一连投出十支。
长桌对面有人报数：“未中者，九！”
得，九杯。
在另一边有一张圆桌，已经重叠满倒好醉仙酿的九杯，许缘连续豪饮酒杯，道：“九杯已尽，下一个该汤郡守了。”
片刻过后，有人大声报数：“未中者，五！”
汤骏捻着胡须，自谦道：“许久不投壶，生熟了。”
等汤骏走过去准备拿酒杯，许缘忽然伸手制止，他眼睛迷蒙道：“投壶起于射艺，乃是武事，喝酒也应当武喝才行。一杯一杯太过浪费时间，换大杯一饮而尽，岂不痛哉？”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是想尽办法让他醉酒，不过也好，要醉大家一起醉，而要想醉得快，那必须得武喝啊。
把手里那小玩意儿放下吧，咱换大杯！
今天看谁能站着出仙味居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