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符悯

  蔺锦随走后,好久都没有客人再过来,不知道是店内装修过于奢华还是店面选在了人流量偏小的街道。

  符悯依旧坐在椅子上,低头刷视频,音量开得很小,桌上有蓝牙耳机他也不用。

  他的姐姐在后腰上有一块红色胎记,在左边。

  那个新同事,她也有,但是不一样,她的是圆形的,还有一道道疤,他姐姐的是心形的,是干干净净的。

  符悯又飞快地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女生,她在看着手机屏幕笑。

  符悯垂下眼,他姐姐不爱笑,因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姐姐对他这个弟弟总是又凶又冷,却又经常关心他。

  褚淮景来了个电话。

  沈蓝桉接通,静静听那边说话,偶尔会回几句。

  “不忙。”

  “不会。”

  “六点有空。”

  “嗯,好。”

  “要你背的将进酒背好了吗?”

  “卷子有认真写吗?错得多吗?”

  “有空我给你补补课。”

  唠家常一般的闲聊,声音比对顾客时还要温柔,像三伏天里骤然卷起的风,清清凉凉,沁人心脾。

  他难过的时候,沈烬霜也是这么安慰他的。

  电话打完了,沈蓝桉嘴角的笑意仍不减。

  视线余光瞥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食指点着一个小本本,向她推过来。

  虎口处也有一颗痣,红色的。

  “我叫沈悯时,你呢?”

  正楷字体,字迹工整漂亮。

  都说字如其人,字写得好看,确实也长得好看,然而他浑身上下根本看不出一点乖。

  跟她一样姓沈?可陈万木说他姓符。

  沈蓝桉抬眸视线落在他脸上,“沈蓝桉,蓝桉树的蓝桉。”

  符悯又将小本本滑回来,写了字,又推过去,“没有曾用名吗?”

  沈蓝桉虽奇怪,也回了他,“没有,我就叫沈蓝桉。”

  符悯抿了抿唇,突然撕下那张纸,揉成一团扔进桌底下的垃圾桶里。

  沈蓝桉对符悯的突然发脾气不明所以,也没有多语。

  下午六点,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沈蓝桉离开收银台,走到里间。

  “有什么吃的吗?”

  陈万木指了指手边的盒子,“烤了一些饼干,尝尝。”

  沈蓝桉扒开封口往里面瞧,是松饼,她扯了一个小袋子,“我拿几个出去吃可以吗?”

  “当然可以,顺便给符悯拿一点。”

  沈蓝桉用袋子当手套伸进盒子里抓了一把,又出去。

  抽了两张纸,捏出两块松饼,递到符悯面前,“松饼,吃吗?”

  符悯抬眼看她,摇摇头,又低头打游戏。

  沈蓝桉把饼干又放回去一个,另一个咬在嘴里,走到店外面,在石凳上坐下。

  因为穿了裙子,不好曲腿,于是就右腿的腿弯压在左腿膝盖上,优哉游哉地晃着小腿,吃着松饼。

  远处,有个少年逆着一整片粉紫色的霞光,肩上挎着书包,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向她飞奔过来。

  沈蓝桉拍了拍手上的饼干碎屑,张开双臂,她的宝贝卷着一股薄荷味的风冲进她怀里。

  她没有站起来,所以褚淮景就是以一种单膝跪地的姿势扑在她的怀里,脸颊巧妙地压在她胸前的柔软处。

  褚淮景鼻尖拱了拱两峰之间的沟谷,贪恋地狠狠吸了一口,才抬起脸,眼里像揉进了星星,“姐姐我来了!”

  沈蓝桉低头,鼻尖点了一下他的鼻尖,弯起笑,“嗯。”

  褚淮景就地坐在沈蓝桉腿边,拉开书包拉链,手伸进去掏啊掏,然后摊开手掌,自带音效,“当当当,看!这是什么!”

  躺在他手心里的是一枚胸针,一支白玫瑰。

  沈蓝桉拿过,“送我的礼物啊?”

  “嗯嗯!”褚淮景邀功似的睁着亮晶晶的眼睛。

  “谢谢宝贝。”沈蓝桉倾身赏了他一个吻在脸颊上。

  褚淮景居然跟个小姑娘似的突然娇羞捂了捂脸,“应该的应该的!”

  褚淮景给沈蓝桉别上那个胸针,别在她的心口位置。

  那袋松饼沈蓝桉吃了一半,剩下的全给了褚淮景,边看他吃边闲聊。

  “在图书馆觉得怎么样?”

  “比在家有感觉,看书能看得更久。”

  “给你的卷子觉得难度大吗?空白的多不多?”

  “可难可难,特别是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和物理大题,好难看懂,更别提写了。”褚淮景嘴里嚼着饼干,说话时还会漏一些碎屑下来,“而且我好久没认真学习了,要把知识捡回来需要更多时间。”

  沈蓝桉伸手用指腹抹掉他嘴角沾上的饼干屑,“没关系,慢慢来,我这段时间都在,可以给你补课。”

  “嗷~”褚淮景感动得一把抱住沈蓝桉,“姐姐你真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天使!”

  沈蓝桉笑,摸摸他的脑袋,头发长了一点,没那么扎手了。

  他们身边仿佛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圈内的氛围温馨有爱,圈外有人在脸色阴沉攥紧拳头。

  可怜的小司机陆儒默默地关掉了车内的冷气,身后那尊佛已经提供了足够的凉爽,不需要额外供给了。

  蔺锦随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人在打情骂俏,周身气息冰寒。

  出了凉城,他有的是机会。

  符悯只在褚淮景咋咋呼呼地跑过来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便独自一人吃着外卖,手机横着放,屏幕上播放着一部外国电影,叫《超凡蜘蛛侠》。

  陈万木就站在他身边,他也像没有察觉到一样。

  陈万木看了看门外的沈蓝桉,又垂眸看正专心吃饭看电影的符悯,轻轻叹了口气,又转身回了里间。

  沈蓝桉让褚淮景先回去,她要继续回去上班。

  快下班的时候,沈蓝桉给关培祯发了一条微信,备注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好几次了,愣是一条完整的消息也没有回过来,沈蓝桉收了手机。

  到点下班。

  沈蓝桉摘了围裙,拿起包包挎在肩上。

  旁边是符悯在换衣服,他好像并不在意自己的身材会被人看光,直接脱了上衣,拿起他的t恤套上。

  沈蓝桉不小心看到了,六块腹肌,块块分明,有棱有角,肌理细腻,她面不改色地移回目光,褚淮景有八块,梆硬,手感也超好。

  符悯也有包包,斜挎包,克莱因蓝的,挎在胸前,挂了一只小小蜘蛛侠和一个酒瓶形状的开瓶器。

  沈蓝桉走在前,符悯走在后,究竟是她走得慢了还是符悯跨步大了,沈蓝桉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鞋被踩掉了。

  由于惯性力,沈蓝桉身体往前倾,她手按上门框,及时稳住了身子,她回头看。

  符悯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凉薄的眼神变得有些无辜,好像是在跟她表达疑惑,为什么停下不走了?为什么挡路了?

  沈蓝桉想,算了,没什么好生气的,他可能是个哑巴,原谅他吧。

  两人一前一后从休息室出来。

  陈万木看符悯已经收拾好了,他说:“符悯,今晚不要去网吧了,跟我回家吧,我给你熬点粥喝。”

  符悯充耳不闻,撩起帘子走出去。

  沈蓝桉眼观鼻鼻观心,大概了解了这两人之间的微妙关系,正准备出去,陈万木往她手心里塞了钱,“帮我给他,让他找个酒店开个房,别睡网吧了。”

  “嗯。”

  符悯在收他的蓝牙耳机,合上充电仓的盖子,塞了一只耳机到左耳里,脚步走得快,和沈蓝桉擦肩而过,越过她走在了前面。

  摘了帽子,他的发型全部展露,是长至肩膀的狼尾头,后脑勺的小辫儿散了下来,有些凌乱地伏在后颈上,他往后捋了一下头发,刘海被掀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银灰蓝渐变的发色在白炽灯照耀下更加亮眼,六芒星也在闪着耀眼的光泽。

  符悯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抽了一支用牙齿咬住,双手插兜摸了摸,又拉开挎包在里面掏了掏,然而什么都没有掏出来,他的表情有些纠结,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朝旁边的沈蓝桉伸出手,开口,“借个火。”

  沈蓝桉的第一反应是:哦,原来不是哑巴,会说话的。

  虽然长了一张又痞又坏的反派脸,声音却意外的干净纯粹,清冽中略带沙哑,很有少年感。

  沈蓝桉也不奇怪他为什么知道自己有打火机,她蹲下的时候就算不是特意去看也能知道她捡的是一包烟。

  沈蓝桉从包里摸出打火机递给他,附加了一句:“知道什么叫礼尚往来吗?”

  符悯没说话,接过打火机护火点了烟,没急着还,又掏出那包烟,抽出一支,在指间翻转了个方向,送到沈蓝桉唇边,她张口咬住,符悯给她点了烟,才把打火机塞进她手心里。

  符悯又与她拉开距离,一手插进兜里。

  少年拿烟吸烟吐烟圈的动作娴熟,就像早已成为了刻进骨子里的习惯,和那天晚上见到的褚淮景一模一样。

  沈蓝桉拿出那卷钱,不知道有多少,她塞进符悯的裤兜里,“店长给你的,让我转告你,别睡网吧了,找个高档酒店开个房。”

  符悯仍是不语,那钱卡着,露了一头在外面,他既没有拿出来扔掉的意思,也没有要把它塞进去放好的意思。

  沈蓝桉也不管他。

  两人同了一段路,路过一个电竞俱乐部,符悯拐步走了进去。

  沈蓝桉抬头看了一眼俱乐部的招牌,只有简单的三个发着白光的大写字母——ag。

  这是今年电竞圈里的黑马战队,从藉藉无名到在省区赛的一举夺冠,并且因为新加入了一位大神成员,被认为是今年有望冲进决赛圈的1战队,电竞发烧友对此能获得世界冠军倾注了极大的期望。

  里面除了是队员的训练基地,还是爱打游戏的人的天堂,他家的电脑配置都很高,用起来手感超棒,简直就是为了打游戏而量身定制的,对于符悯这种爱泡网吧的网瘾少年来说,天天泡在里面简直不要太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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