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心细如尘

  尚辰离开文风和穆雲后,来到自己的工作室。公司机关安保岗位上有几十个保安,尚辰拥有辉煌的军旅经历,具备良好的组织能力,受到公司的“特殊待遇”。刚一上任就被任用为安保办公室主任,虽然官职不大,但起码拥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

  他检察完各类报警系统数据,安排好当天的工作任务后,走进办公室为自己泡杯茶,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浏览着近几天的新闻。九区新闻热度已经慢慢消散,网页上贴满各大公司的广告,没有实质性的东西值得关心,乏味的语言腔调和文字,加之在实验基地折腾整整一个晚上,他感觉有些困倦。便双手抱在胸前,将身体后仰、双脚搭在办公桌上闭目养神,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日有所思、梦有所想。尚辰有着沉重的任务压力,进入公司唯一的线索都在金丽身上,尚辰肯定金丽就蜥蜴人,至少金丽跟蜥蜴人有关。金丽事故发生在一年前,而蜥蜴人找到尚辰只是2个月之前的事,那么金丽的一年多时间在哪里?又经历了什么?金丽事件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呢?他敏捷的大脑告诉他,事情绝不象穆雲说的那么简单。

  听穆雲的一番谈话,尚辰总感觉与自己的想像和推测有一定差距。到底是穆雲有意隐藏?还是她真的不清楚?为什么现在的穆雲变化那么大?她以前是文静、大方、内敛的性格,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而现在……,也许是真的变了吧!穆雲是金丽身边的人,金丽出事那天她又在事故现场,应该知道更多。她到底隐藏了什么?为什么她要隐藏?一切都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事故发生的背景,大体就是穆雲叙述的一般,只是通过这几天对公司的了解,尚辰并不觉得于豪象穆雲说得一样卑鄙。

  尚辰梦中出现扎尹尔河流域执行任务时的景象,也许这是他对蜥蜴人的担心,或是牵挂。

  他已经回来一段时间,蜥蜴人到底怎么样了?扎尹尔河流域那片广袤的森林,用地狱一词来形容并不为过,不是所有的恶魔都会听从她的调遣,甚至有些物种根本不会与之交流。更可怕的是恶魔缔造者——二区生物实验室。她与埃玛的斗法,到底谁赢了谁?她能逃离实验室?

  他并没见过金丽遭遇事故之前的样子,但对蜥蜴人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似曾相识。他的记忆中没有金丽这个名字,也许那种感觉只是一种相似,却感同身受。

  想着,想着,尚辰的额头已经渗出汗水。即便是梦中也不例外,他有些着急,急的不是当前任务没有头绪,而是担心蜥蜴人在九区面临的危险。丑陋的面容、强壮的身体,尚辰对她到底牵挂多少?自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难道只是森林中的几次救险?不,那种牵挂不仅仅是感激。那又是什么呢?对,是眼神,他与蜥蜴人初遇时的眼神,让他一直念念不忘。那双带泪的双眸,不仅仅是痛苦,还有来自眼底的意外和惊诧,而透过瞳孔自己望见的,除悲切之外,还有一种深邃遥远而又熟悉的神情。那个眼神他似乎在哪里见过,时间久远让他一直想不起来,事实上他从九区回来根本就没睡过一次安稳觉。

  睡梦中的纠结,让尚辰睁开了双眼,端起杯子品一口茶,长吁一口气,浓郁的茶香伴随着回忆,却是一种不协调的温馨。

  再次闭上双目,眼前出现的却是穆雲,是上高中时候的穆雲。那时候的她,扎了一根高马尾,苗条的身材、俊丽的面容,一笑两颗洁白的虎牙,是那么的可人,学习成绩也是名列前茅。她是当时名副其实的校花,不知是多少同学追求的对象,总觉得穆雲神圣到遥不可及。而穆雲又在学习上给予过他太多帮助,虽然没有直接对他表白,但那也只是因为年龄的原因,并伴随着太多的流言蜚语。

  他懂穆雲的心思,更懂为什么她会和文风还有自己成为铁三角。文风当时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也向他传递过很多信息。凭心而论他当然喜欢穆雲,但无奈自己当时没有勇气。时过境迁,这么多年他一直怀念穆雲,这也是他一直单身的原因。

  一晃大家都已经三十出头,还都仍然是单身,这也不奇怪,可奇怪的是为什么昨天晚上,自己会条件反射般拒绝穆雲?穆雲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天使,但她身上确实有种可以感觉到的陌生。

  尚辰的头快要想破了,正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主任有人找你!”是保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尚辰睁开双眼:“是谁?请进!”“一个才上任的安保主任,除了我还能有谁?”一个甜美的女人声音,从外面传来。他起身走到门前,穆雲洋溢着微笑站在门外。

  尚辰对门口的保安道:“这是动物语言研究攻坚项目组的穆大管理,你先下去吧!”保安转身离开,尚辰关上门,微笑中带着调侃:“穆大小姐,这才几分钟?是吃了蜜蜂屎、还是碰上了桃花运,怎么这么高兴?”穆雲脸一沉,在尚辰的胸口轻捶一拳道:“不要骂人好不好?谁是小姐?”尚辰赶忙道歉:“噢,对不起,口误,应该是穆大主管!”穆雲:“噗嗤”一下儿笑出声来,香唇微动,上翘的嘴角掩饰不住内心喜悦:“不过算你猜对了,我现在是动物语言科研发展项目部主任,又晋升一职。至于桃花运,看来这辈子是别想啦!除非某些人能……”后边的这段话当然是给尚辰听的。尚辰假装听不懂只是嘿嘿一笑:“那真恭喜你!”

  两人闲聊一阵后,穆雲道:“最近我要到北极去考察,可能明天就出发,你个单身老光棍,朋友不在时,学会照顾好自己啊!这次来也没别的事,只是暂时和你告个别,顺便叮嘱一下儿,善待自己,别老是把别人的事太放在心上,你的代价已经很大了,记住我的话!”说完后,穆雲略带羞怯,拽了拽尚辰的衣襟,为他整理了一下儿衣服。

  尚辰没有拒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目光内敛、若有所思的样子。穆雲却透露出微微的满足感,她要的就是这份依依不舍,显然这一次又是穆雲理解错了。尚辰的沉默,考虑的是穆雲离开后,金丽之案线索又断了,自己应该怎么办?

  也许是因为关心,所以才错位,就象张闲和金丽。张闲单身的原因,尚辰已经从穆雲的口中得到了答案,那么文风呢?他头上可是顶着无数光环的人,不是所有人都会那么优秀,以他的才气,就算闲门攻术业,也会有推门喜迎春的情景。他为什么依然单身?背后也有什么故事吗?这十几年来虽然他们一直没有中断来往,但为各自的工作东奔西走,也没有太多时间去关心。

  红日西沉,一天又如浮云般淡淡轻轻,而在尚辰心里,对蜥蜴人的担心却又增加一颗砝码。

  安排好工作,尚辰走出公司。天已经彻底暗下来,深秋之夜、萧萧凉风让人觉得更加清醒,站在街边,尚辰觉得有些无助,一切都毫无头绪,街上霓虹已经亮起来,一样的喧闹、一样的繁华。

  他信马由缰沿着街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抬头“闲逸酒吧”四个字应入眼帘。他心头一亮“张闲!对,张闲是事故的知情者,也许在他那里可以得到相关信息。”有了希望,就连步子也变得轻盈,于是他推门进入酒吧。

  进门后,径直走向吧台。张闲正和一名客人闲聊,声音低得听不清,不经意间回头,发现尚辰已经来到近前,他立即示意那位酒客闭嘴,转身面带微笑摆手向尚辰打招呼。这一切尚辰看得一清二楚,显然他的到来打扰了张闲和那位客人的谈话。

  那人见尚辰来到吧台,随即向张闲说道:“好了,张老板,客人到了,我还有事先回,下次再来探望你!”然后向张闲做了个再见手势,便离开了。

  看情况他俩谈话内容不想让别人听到,尚辰更是有意抬高嗓门,故意道:“张老板,果然是闲人,又在背后谈论人家是非!”张闲笑道:“你这个侦察兵,侦察的范围也太广了吧?那只是我以前的同事,随便聊聊家长里短,就被你乱扣帽子,真是没有天理了!”尚辰微微一笑,应和着:“随便说说而已嘛,不要那么认真好不好?”张闲也再没申辩,随后问道:“今天怎么就一个人?那两人狐朋狗友怎么没来?”“人家都是大忙人,我闲人一个,时间要比他们多,想你了,今天不喝酒,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天”。

  张闲仔细端详一下儿尚辰,然后伸手摸了摸尚辰的额头:“没发烧呀!有毛病吧你?”尚辰伸手挡开张闲的手:“我说的正事!”张闲:“你能有什么正事?”尚辰把嘴凑到张闲的耳边:“我想知道有关金丽的事儿!”张闲听后,半面脸如针扎般向后猛仰,瞬间脸色骤变。

  停顿片刻后,张闲的头摇得就像个拨浪鼓一样,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要问她的事,你本身就是公司的成员,可以去公司问问,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显然,张闲这一系列的动作和回答,让尚很吃惊,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正要再次开口,张闲把手一摆:“如果喝酒您请里面坐,如果谈论别的怒不奉陪”。

  自从尚辰认识张闲以来,从没见过他说话如此认真,断定至少目前不会从他的口中问出什么线索,于是顺坡下驴道:“好吧!不谈这个,来两杯扎啤”。

  尚辰端着酒准备进入包厢,正巧文风从外面进来,看到他便急忙打招呼:“你也在?来吧哥们儿,相请不如偶遇!”尚辰点点头:“来的正好,咱们喝两杯。”转头又向张闲试探着说道:“你有没有兴趣?来一起喝点儿!”张闲摆摆手没有吭声。

  文风和尚辰又来到上次那个包厢,坐定后文风道:“你昨天让我帮你打听宁峰和夏煜炜下落,我今天也在找人帮你问,不过目前还没有回音。你也可以问问穆雲,她的交际范围比我广,这几天我这儿手头有点忙,明天还要去趟医院”。尚辰道:“你快拉倒吧,穆雲可比你忙多了!这不,明天要去北极,今天特意跟我道了个别。另外,你去医院做甚?医院又医不了找不到媳妇”。

  文风一听,笑道:“我在说正事,你别扯闲篇行不行?九区维和指挥中心,送回来一名受伤的士兵,我明天要代表公司过去趟”。

  一听到九区,尚辰顿时精神倍增,站起身来欲言又止,双眼轻扫了一下儿文风的背后,又轻轻地坐了回去。文风正待张口,尚辰把左手伸到靠近文风的身体,像在故意躲避着什么,然后并拢食指和中指,轻轻按住文风的嘴。他的动作隐蔽轻盈快速,但身体动作甚小,硬是没让文风的话从口中说出。之后,用右手遮住额头,向文风使了个眼色。

  两人结帐走出闲逸酒吧,来到街心中央。文风迫不及待的问:“怎么回事?”尚辰道:“你背后墙角花卉中间,有一枚针孔摄像头。”文风:“怎么会,昨天我们还……”,尚辰:“没错昨天我们说的事,张闲清清楚楚,怪不得离开时,他的表情莫名其妙!”文风:“你是怎么注意到的?”尚辰:“现在这些东西技术都很高,一根针插入花芯并不影响花的成长,做得又那么隐形。另外,你还看出其它问题没?”文风摇摇头:“我没你那么心细!”尚辰继续道:“他养了一只蜥蜴做宠物。”文风:“那有什么奇怪的?现在的人养什么做宠物的都有。嗯……,不过蜥蜴!你是说他还想着金丽?”尚辰微微点头:“你只说对了一半,你忘记他原来是干什么的了?他随时可以跟那只蜥蜴交流,昨天是我忽略了这一点!看来金丽之事真不是一起正常事故,其中必有隐情,张闲依然没有放弃”。说完,尚辰又叹口气自语道:“不过今天这么直接问他,确实有点儿鲁莽”。文风略带微笑,轻轻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尚辰上下打量一下儿文风,真不知到底是谁更注重细节。

  马路中间毕竟不是谈话的地方,他们决定回尚辰的家里。尚辰家里比文风的实验基地方便些,反正都是一个人,在哪都一样。确定后,文风准备打电话给穆雲,被尚辰给拦下来,文风随即讥讽道:“怎么?人家表白的没觉得怎样,你却觉得尴尬了?”尚辰摇头道:“没有,穆雲明天要带团去北极考察,今天就让她准备一下儿吧!”文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来到尚辰家中,靠湖一套豪华别墅,室内设置非常人性化,十分舒服。

  进门后,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尚辰迫切地问道:“你刚说是九区受伤的士兵,医疗部门不去,你跟上凑什么热闹?”文风:“伤者当然是在医院,我只是代表公司的产品而去的,一种再生药物,能让他被野兽啃食的左腿重新长出来。这既是公司产品宣传的需要,也是民政部门给予他一的种福利,如果是一般人根本没这份福气,就算有也是价格昂贵,不是所有的人能够接受得了的。”

  尚辰听后用怀疑的口气问道:“看来又是你的产品?”文风一脸的不屑:“你可真是少见多怪了,这个产品我三年前就研制出来了。当时不是对外公开的,实验成功之后,首先保障国家领导人和公司企业上层,现在又被于豪规划成商品,明天救助工作实际上广告效益大于实际意义。”尚辰听后撇了撇嘴:“我觉得实际意义比较大,一名军人的无私奉献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为什么社会发现到如此地步,军人的社会地位依然是这个样子?”文风:“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这名军人只是广告的代言人,是治疗效果的见证者,在他以后可能普通军人再不会享受到如此待遇,你想得太好了,这不是军人福利!”

  尚辰摇摇头,停顿一下儿问文风:“这个问题我们就先不讨论,我肯定不会认同你的说法,你也没有办法说服我,我就想问我能不能见一见这名战士?”文风道:“这个当然可以,医院总会允许亲人、朋友探视的。但一周之内恐怕不行,因为他还在昏迷当中,而且被安排在icu重症监护室内。除了医生和护士谁都不可以进入,也包括我们。但这个时期是他下肢重生最好的时机,公司用产品结果导向说服了医生,同意让我一人听医生安排,协同医生共同治疗他的左腿”。

  尚辰道:“也罢,反正这周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明天你帮我问问这位战士的姓名”。文风点了点头:“这个不难办到,我可以帮你。对了,金丽一事你到底做何打算?看你对这事儿挺上心!”尚辰道:“看在我们多年朋友的份上,我可以负责任的告你,这事儿不是简单的上心问题,而是我目前唯一想做的一件事!”文风点头表示理解和支持。

  尚辰时刻关心着九区,文风无疑给了他惊喜,他不知九区送来的伤员是谁,这也是一种煎熬,总有马上赶往医院的冲动,但又想给自己留点酝酿情绪的时间,他也是私自的,他又害怕自己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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