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少年初长成

  张伢子在频阳王府得到了一个三进三出的宅院,屋子很大,房子也很多,索性,他将一家人全部接到频阳,住进了王府之中。

  “伢子,你这就出门了?”他母亲杜氏有些心急的说:“饭还没吃呢!”

  “今儿起得晚了,就不在家吃了。”张伢子笑了笑,或许从小跟随王离的原因,依然稚嫩的脸上,沾染了些许少年人不该有的稳重。

  “你天天在忙什么哟,主人家也真是的,怎能这样使唤人!”看见张伢子急急忙忙的想要离开,杜氏心疼得直掉眼泪。

  “阿娘你哭什么!”张伢子无奈,只得折返回来。

  “小主人又没规定什么时候开工。”张伢子帮杜氏拭去眼泪,叹了口气,说道:“您儿子如今是家臣了,只有主人家好过了,咱家才会好过,好不容易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你说儿子能不尽心吗?”

  “这么些天了,每天早出晚归的,都没见你在家吃过饭,这样下去,身子拖垮了怎么办?”杜氏犹自不能理解。

  “工坊的伙食都是二丫亲自弄的,那可是小主人的贴身丫鬟,手艺好得不得了,儿子每天都撑着肚子在干活呢。”张伢子笑了笑,解释道。

  见杜氏仍是一副不相信的神色,张伢子无奈,只能道:“等爹将家里的田卖了,我安排你们两进工坊,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和杜氏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阵,又吃了些饭食,张伢子才得以脱身。

  一番拖延,太阳已经冒头,红彤彤的跟个磨盘似的挂在天边,将半边天都染成了绯红色。

  “迟到了!”

  张伢子火急火燎的赶到工坊,一群仆妇早已各就各位,忙活了起来。

  “张哥儿今天来得晚了啊。”有仆妇打趣着说道:“昨晚是不是跟哪家的丫头快活去了?”

  大秦女人素来彪悍,张伢子没少被她们调戏,此时早已见怪不怪了。

  “瞎说什么?”张伢子板起脸,却因为年龄的原因,带不来丝毫威压。

  一众仆妇见他的样子,顿时笑得更欢了。

  “还笑,弄出了废品,小心我扣你们工钱!”张伢子黑着脸道。

  每次张伢子用这样的话威胁,仆妇们才会安静下来,这也是张伢子仅有的有效手段。

  见仆妇们开始认真干活,张伢子也开始了自己的活计。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识字,排版、检验等工序只有他能做。

  上一版快拓印完了,他得将下一版赶快排出来,避免耽误仆妇们干活。

  他做的虽然不是体力活,但很繁琐。

  “有个帮手就好了。”有时候,他忍不住会想。

  想起小主人无意间提起夫子开始招门生的事,他心中顿时火热。

  他自己成不成为韩非的门生倒是无所谓,这些年下来,他该学的已经学得差不多了,要他放弃家臣的位置转而去继续求学,他说什么也是不肯的。

  但是他弟弟今年已经十岁,若是能拜在夫子的门下……

  即便不能学成经世之才,到时候给自己当个帮手也是好的!

  张伢子干活的同时,心思活泛的想着心事。

  即便已经过了中秋,阳头行到头顶的时候,依然有些燥热。

  张伢子扯开衣襟,裸露着胸膛散热,看见二丫带着几个仆妇来送饭食,他笑着打招呼。

  “今天吃啥?”

  “有得吃就吃,问那么多。”二丫白了张伢子一眼。

  张伢子笑了笑,接过二丫手中的食盒,取出里面菜碟的同时,随口问道:“公子今天不在府上?”

  “一大早就出去了。”二丫叹了口气,坐在圆桌上,晃着两条腿看着张伢子和一干仆妇吃饭。

  天气还没转凉,二丫仍然穿着单薄的夏衣,两条白生生的腿因为坐姿的原因,露出了一截,就这样呈现在张伢子眼前。

  正处于懵懵懂懂的年纪,张伢子眼神不由得微微慌乱了一下。

  二丫瞅见,嗤笑了一声。

  “吃完了让仆妇将碟碗送回去。”跳下圆桌,二丫背着手离开了。

  不比王离这样的怪胎,心中的绮念被看穿,张伢子脸上顿时挂不住,二丫的一声嗤笑,让他连脖颈都红了。

  令他绝望的是,身后传来仆妇的窃窃私语,以及捂嘴偷笑的声音,似乎,他的窘状已经被别人瞧在了眼里!

  ……

  李冰修建都江堰,将时常为祸巴蜀的岷江一分为二,从此,巴蜀之地成了大秦的粮仓。

  韩国想通过蛊惑秦王修建大渠消耗大秦国力,让大秦无力攻伐他们,以解灭国之忧,却不想,咸阳附近的郑国渠修建出来了,大秦国力却没有丝毫下降,反而又让咸阳附近的很大一片地方,形成了一个新的粮仓。

  因为这两处天然粮仓,大秦从此无缺粮之忧,连年征战,却从无粮草供给的问题。

  对于生活在频阳的百姓来说,他们的命运不会因为大秦的富足而有所改变,无论是都江堰,还是郑国渠,那些水流不能流到他们这里,一切都是枉然。

  关中土地贫瘠,因为灌溉困难,每亩产粮在两百斤左右,而巴蜀之地和郑国渠附近,却能达到每亩九百斤!

  土地贫瘠,灌溉困难,这两者造成了产量的巨大差异。

  这个时代的农耕和后世最大的区别,一是灌溉,二是器具。

  秦王政再次给王离加封了一个“都水丞”的职务,掌管频阳一县水利灌溉事宜,丝毫不顾王离还只有十三岁不到的年纪。

  因为第一批三万余纸张的顺利出现,王离的爵位升至不更,不用再服兵役,本是件令人欢喜的事情,谁知秦王政再次加大了对王离的剥削。

  如今没有儿童保护机构,否则,王离一定会用血泪控诉秦王政的不人道行为。

  第二座府衙的建设已经提上议程,一拖再拖,眼看拖不过去了,谁知王翦居然这个时候回来了!

  这让他再次找到了拖延的借口——我阿爷回来了,我得去迎接,之后,还得孝敬一段时间,如此人伦之道,你们总不能说什么吧?

  一切等到开春之后再说……

  得亏他阿爷是王翦,换做别人,谁敢说得这么有底气?

  八月底的关中落叶纷飞,即便只是早晚有些许凉意,却挡不住因时节而出现的草木凋零。

  秋风卷起了紫藤枯萎后的花瓣,在道路上空旋转摇曳。

  一条黑龙隐隐约约出现在地平线,隔着不知多远的距离,依然能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

  黑龙行至近处,如受到惊吓的碟群般,紫藤花瓣在一阵惊风中被打散,四散飘飞,最终纷纷落地。

  一对黑甲秦兵行至城门附近,看见城门紧闭,停下了脚步。为首的是一个鬓发间有些许白丝的中年男子,坐在马上,颇有一番睥睨众生的气势。

  “阿爷!”

  王离坐在车沿上,朝为首的男子挥了挥手。

  在围观百姓侧目的眼神中,王翦跳下马,哈哈一笑,将王离抱了起来,用满是胡子的脸蹭着王离的脸颊。

  “乖孙儿长高了……”

  王离很不喜欢这种举动,被一个男人这么抱着,心里感觉非常别扭……即便这个人是他爷爷。

  然而,他在王翦面前,便如小鸡般,毫无反抗能力。若不是一旁的中书谒者令解救,王离还不知道要被蹂躏多久。

  “恭迎武成候!”

  “哦,是你呀。”王翦转头,看见一旁拱手行礼的官员,朝后招了招手。

  身后的侍从上前,取下背上的包裹递给王翦。

  “虎符将印都在这里,拿去交给秦王!”王翦一屁股坐上随王离而来的马车,对那人说道:“除了两百亲卫,剩下的人也都交给你了,麻烦你跑一趟护军都尉府,帮某家完成交接事宜。”

  “武成候不去见秦王?”前来迎接的中书谒者令有些慌乱的道。

  “不见了,老夫重疾缠身,得好生回去修养。”王翦撑着扶手,麻利的跳进了马车,撩开车帘拱了拱手:“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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