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生死一线
四人正埋头在雨中走着，聚集地里那座高耸哨塔上的探照灯突然变了个方向，向他们的所在照来，甚至就在四人身上停留了下来！
坏了！
幽灵突然暴喝一声：“快散开！”
但是已经晚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凯特的身形踉跄了一下，身后的地面上飞起了一簇碎石。
然后，他才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那一声枪响！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扭转身躯将步枪甩到了身前，单膝跪地向着哨塔打出了数发点射。
来不及确认战果，他便一个箭步，扶住了缓缓倒下的凯特，将她拉到了哨塔的视野盲区里。
“妈妈！”
薇欧拉哭喊了一声，快步冲了过来，一个趔趄跌倒在了母亲身旁。
余羡也赶来了。两人不顾地面的积水和泥泞跪坐在躺在幽灵怀中的凯特身旁。
凯特的腰部开了一个大口子，子弹剐去了她一大块肉，露出了其中的脂肪层。透过伤口，三人甚至可以看到其中不停跳动的肠子。
这伤势看起来恐怖，但短时间内不会要了凯特的命。不过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女伸了伸手，想要捂住母亲腰间的伤口，又害怕弄疼母亲，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这时，凯特颤抖着伸出手，将女儿的小手握进了掌心。她笑望着女儿说道：
“看来我的运气不好。这才刚刚逃出那个该死的地下室就要去见去见你父亲了。”
“不会的，不会的”薇欧拉抽泣着说道，“你不会有事的”
她把哀求的目光投向了两个男人：“你们快救救她！你们能救她的，对吧？”
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余羡扭开了脸，忍住不去看少女的眼神。
幽灵弯腰凑近了凯特的腰间，仔细看了看，低声说道：
“338的子弹这么大的创口面积，缝合起来会很困难我们现在没有手术条件。”
这一枪避开了要害，按理说只要进行及时的救治，凯特是有机会幸免于难的。
但是
他眉头紧锁，思索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即便下着大雨，那个狙击手的准头也不至于这么差
除非对方根本没想要凯特的命。
对方想要的，是拖慢一行人的脚步，留下这里的所有人！
“给我碘伏、剪刀和纱布。我要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幽灵用极快的语速说道。
薇欧拉快速从余羡身后的包里掏出了工具。幽灵开始试着给凯特止血。
与此同时，哨塔顶部。
“对方也不是普通人啊，反应真够快的”一个面容俊朗但眼角透着些邪气的青年对同伴说道，“拉响警报吧。他们走不了了。”
幽灵的反击并没有击中他们，但有效地遏制住了青年继续开枪的打算。
同伴应了声好，拉响了警报并说道：“你这一招可真够阴险的不过你凭什么断定他们不会抛下同伴，普尔？”
普尔笑了笑，说道：“人类之所以不是人工智能的对手，不就是因为这种软弱么？”
“切，说得好像你不是人类一样。”
“我和其他人不同，我懂取舍，”普尔一边探出脑袋观察着下面的动静一边说道，“我们就该学习仿生人，抛下那些无用的同情心才能打赢这场战争。懂嘛，乔？”
“我看你是疯了吧。”
乔嘲笑他，“仿生人一门心思地想要获得移情能力，并以此为荣。听说它们还开发出了和人类躯体相似度高达92的新躯体，以求变得更像人类。你却说我们应该向它们学习真够搞笑的。”
普尔摇了摇头道：“这点我也弄不明白它们明明比人类跑得更快，看得更远，抗击打能力更强，却一心想要变成孱弱的人类我觉得不是我疯了，是它们疯了。”
“不扯这些了。”乔站起身来拍了拍队友的肩，“瞄着点，等他们露头就给他们来一下。”
“少废话，这还用你说！”
隐藏在建筑阴影中的四人听到了警报，更加慌乱了起来。
“把我丢下，带着薇欧拉快跑吧。”凯特虚弱地说道。
剧痛和失血正在打垮她的意志。
“不要！你说过，离开那个地下室以后，你要带我去吃好吃的，带我去城里看画展的”
薇欧拉一边说一边用手摸着脸上的眼泪和雨水。但它们混在了一起，怎么抹也抹不干净。
“我们是得赶紧走了”余羡略显焦急的声音在语音频道中响了起来。
“这样吧，”幽灵站起身说道，“我抱着凯特跑。你防备哨塔上的那个混蛋。能做到吗？”
他不得不将这个应该由他承担的任务转交给余羡。
凯特伤在腰部，背着她跑只会加重伤势，显然不现实。想要带她离开，他们只能用公主抱的方式移动她的身体。
将一个成年女性抱在身前跑动，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做不到的。他们没有足够的核心力量。
余羡这小身板显然也在绝大多数之列。因此，幽灵自己是唯一能做到这点的人选。
“我会竭尽全力。”余羡没有废话。
“那就走吧！”
幽灵弯腰将凯特抱了起来，开始了小步奔跑。
他渐渐加快着步伐。因为他很清楚，时间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敌人。
追着他们的除了即将赶来的追兵，还有一个看不见的死神。那个死神正觊觎着他怀中的女人，时间每过去一点，死神就离女人更近。
薇欧拉紧跟在他的身旁，双眼紧紧跟随着母亲的脸庞移动。
余羡则是回过了身，抬起sr-4预瞄着哨塔顶部的同时倒退着行走。
以他的视力其实很难在大雨中看清哨塔上的情况，小型突击步枪上也只装配了一个普通的全息瞄具，很难有效打击对方。
但重担此刻就在他的肩上。他没法把责任推给装备和环境。
四人目前所在的区域都是些低矮的建筑物。幽灵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挑出有掩体的路线带头穿行，几人的速度并不快。
他们的f-150停在两公里开外的地方。想要带着伤员安全抵达那里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尤其是在聚集地已经醒来的情况下！
厂区厚重的铁门正在缓缓开启。或许再过两分钟，从睡眠中被吵醒的强盗们就会愤怒地骑着电动摩托冲出来将敌人撕成碎片了。
“他们露头了。”
哨塔上的乔探头偷偷看了一眼，发现四人的动向后对同伴说道。
“我知道。”
“那你怎么不动手？”
“我不敢露头。刚才那个枪手绝对不是一般人。”
“这有什么不敢的快点再干掉一个人，他们就会彻底停下来，再也不敢移动了。”
“要不你再看一眼，给我报个位置吧。”
“行吧，行吧，”乔一边没好气地说着，一边站了起来，用望远镜观察着四人小队的方向，“看见他们了！两点钟方向”
他的话语声戛然而止。
当他站起身的那一刻，他的话就注定没法说完了。两发9毫米子弹分别击中了他的左脸颊和胸骨柄。
从脸颊射入的那枚子弹瞬间破坏了他的大脑。乔的尸体无力地软倒，半挂在了哨塔护栏的边缘。
“你看，我提醒过你对方不一般，你怎么就不听话呢？”普尔笑嘻嘻地说道，“而现在，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好机会”
他仍跪在那里，挺起了上半身架枪搜寻起了目标。
不过六七秒的工夫，他就发现了正转身奔跑的余羡，并用准星套住了对方移动中的脑袋！
那是无线头盔吗？他想。
真是好大一个目标，让人没法忽视。
他的手很稳，经验也很老到。虽然目标正在快速移动，但他平稳地移动着虚扣枪把的右手，始终将目标控制在自己的准星当中。
余羡对自己的处境浑然不知。
他并不知道哨塔顶部有两名敌人。解决了一个之后，他便放松了警惕，转身将自己暴露给了阴险的狙击手！
狙击手的手指开始给扳机施加压力。
两磅、四磅、八磅
嘭！
又是一声巨大的枪响！
但这次倒下的却不是余羡。
哨塔的顶部，普尔仰躺在了木板上，已经没有了动静。
他左边的小半个脑袋被从眼眶处撕裂，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红的、白的，液体和浆体洒满了他身下的地面。他已经追着同伴去了。
余羡对此当然一无所知。他只是下意识地向前跑着，同时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开枪的人。
开枪的是薇欧拉。她手中的枪，是弗兰克的那把500。
她正坐倒在地，用似哭似笑的表情看着余羡。
时间倒回两分钟以前。
奔跑中的幽灵看了看身旁的薇欧拉，见她已经喘起了粗气却仍不愿移开目光，心里非常的不好受。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幽灵开口说道：
“你父亲的枪在我左边腰间。把它拔出来，帮忙警戒一下。这不仅是在帮你自己，也是在帮你母亲。”
这是实话。
如果少女能够用射击威慑身后的追兵，或多或少能为他们的成功撤离提供一些帮助。
少女犹豫了一下，依言拔出了那把枪。
这把大口径左轮和余羡手里的sr-4完全是两个极端。
500使用50子弹，装弹量只有5发；sr-4打9毫米，一个扩容弹夹能装30发子弹。
而且，余羡那把sr-4仅仅装配了一个全息瞄具。这把硕大的左轮上却装着一个可以放大四倍的ag瞄具。
少女停下了脚步，随手对准哨塔顶部瞄了瞄。
透过瞄具，她眼看着那个手持望远镜的冒失敌人被击中了头部，又眼看着另一个敌人冒出了脑袋，用右眼瞄准了与自己隔着一段距离的余羡。
她眼中的准星跟着她的呼吸起伏着，始终不愿听话地对准那个人的脑袋。
一个7年前才12岁的少女当然没杀过人，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开枪，也不代表她不知道扣下扳机后会发生什么。
她早在《孪生宇宙》中摸熟了枪，可这的确是她头一回在现实中举枪瞄准敌人。
她的心跳变得很快，视力似乎变得更好了。而且，她还发现瞄具中的那个男人动作似乎慢了下来。
如果有人正在与她通感，那么那个人或许可以告诉她，这是肾上腺素疯狂分泌的体现。
但这会儿并没有人能告诉她这一点。或许她也不在乎。她只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看着准星慢慢移动到了那人的头上。
然后她扣动了扳机。
500对女性来说并不友好，尤其是对身材纤细的少女来说。
它击发时巨大的后坐力将少女向后推去。少女因此摔倒在了地上。
惊雷般的枪声将她震得晕乎乎的。她有些懵，一时忘了该站起身。
几秒后，余羡跑到了她的面前，一把将少女拽了起来。
少女这才回过神来。跟着余羡继续开始逃命。
在枪响的那一刻，幽灵便回过了头，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他本想向少女比个大拇指，却腾不出手，只好对她眨了眨眼。
少女笑了。笑得有些憨。
“小鱼，说不定你欠了这小丫头一条命呢。”
幽灵在意识通讯中说道。
“是嘛不过，如果凯特救不回来，我们欠这姑娘的可就不止一条命了。”余羡回道。
是啊。幽灵想。
那样的话，我们就会在一夜之间把这个女孩变成孤儿了。
这太他妈不是人了。
跑着跑着，四人已经离开了镇子的边缘，跑入了一片荒废的田地当中。
说这块田地荒废，倒不是因为其上光秃秃的没有作物，而是由于无人打理，田地上的杂草已经长到了齐人高的程度。
身后的追兵已经很近了，距离四人只有不到五百米的距离了。
“小鱼，抱着凯特走，慢点没关系，”幽灵停下脚步说道，“我来解决几个追兵，看看能不能吓住他们。”
余羡瞬间便领悟了他的用意，于是便一声不吭地从他怀中接过了虚弱不堪的凯特。
女人腰间的纱布已经完全被鲜血浸透了。
抱起凯特的那一刻，余羡那疲惫的身躯便发起了抗议。不过好在他背着两个大包，这沉重的负担忽然成为了他的帮手，让他能够在抱着凯特时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甚至还能勉强小跑上两步。
薇欧拉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余羡走了。
幽灵笑了笑，深深看了看少女的背影，随后便转过了身。
没有视野的地方就是他的主场。这就是他敢于独自留下阻击追兵的原因。
但我再也不能依赖这种能力了。他苦涩地叹了口气。
正是因为过于信赖这种侦查能力，他才在离开伯德家时放松了警惕，让探测范围外的敌人得了手。
他跪了下来，然后趴在了地上。
新衣服又要脏了。他想。
下一秒，他便对着视野中亮起的白色轮廓扣动了扳机。
一个、两个
打头的敌人骑着摩托车，被他冷静地扫了下来。三组六个人，没有一个能够顺利接近他。
解决完这些敌人，他就地翻滚了两圈，在翻滚的间隙换好了弹夹。
更多的敌人进入了250米的范围。幽灵从敌人的姿态判断出那是两辆越野车，便对着主驾驶的方向开始了射击。
三秒后，一辆越野车突然侧翻，失去了威胁。
又过了三秒，另一辆突然转了个弯，向着大路的方向冲了出去，撞在了一棵树上。
幽灵轻松地解决了逃出车外的敌人，又翻滚了两圈，再次沉寂下来。
他在冰冷的泥土上趴了五分钟，见再没有更多的追兵出现，这才起身追向了余羡他们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