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炸刺

  噹嗡咻……

  崩断的锯条倒卷,涂自强下意识一躲,帽子被削掉半边……

  我曹!惊呼声起……

  涂自强满脸煞白,后怕的剧烈喘息,死死的盯着地上那帽子盖儿……

  要不是他反应快,削掉的就不只是帽子,还要加上他的头盖骨……

  “谁他妈的使得坏?这要出人命的知道不?”搭档后怕的大骂,原木中赫然有半截断钉子。

  “强子,没伤着吧?”水自流扔掉扛着的木头,连滚带爬的跑到涂自强身边。

  涂自强喘息着摇摇头,还没从惊惧中缓过劲儿来……

  “你小子活拧歪了吧!”水自流对始作俑者怒目而视,随手抄起一根棍子就往上冲。

  罪魁祸首并不难找,他就站在不远处冷笑,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

  张永健,老张头的三儿子!

  涂自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水自流,死死的盯着张永健。

  “别他妈的瞎说啊!”张永健见水自流被涂自强拉住,更嚣张了,嘴唇上的绒毛都透着鄙夷。

  “说我干的,谁他妈的作证?嗯?谁?”张永健抱着膀子左顾右盼。

  “我曹你……”水自流双目赤红拼命挣扎,涂自强死死的拉住他。

  “别犯浑,你才第一天上班!”涂自强努力平息喘息,断断续续的说道。

  水自流继续执拗的挣扎着。

  “你去找宾子,晚上咱们去他家门口堵他……”涂自强趴在水自流耳边轻轻的说着,后者一愣。

  声音很小,只有水自流和涂自强的搭档听得到,后者稍微一愣,头一低装作没听到。

  咣当,水自流丢下棍子。

  涂自强后面的话没等说就看到水自流一个我都懂的眼神,转而点点头。

  水自流扑鲁扑鲁手、摘下自己的帽子扣到涂自强头上,然后直直的走向张永健。

  张永健全神戒备的盯着水自流,后者却只竖起大拇哥做了一个你牛逼的表情,挤开愣住的他就走了……

  车间办公室的徐红兵端着大茶缸站在窗前,眯着眼歪歪头,笑了一下又坐回办公桌。

  “主任?”小出纳有点疑惑。

  “就是意外……”徐红兵淡淡的定了性。

  工作还真就是这几个混小子的命!这都忍了!

  徐红兵想到这关节,忍不住哈哈大笑。

  “刘所长吗?我是徐红兵啊,最近挺好的?嗯嗯,嫂子也挺好的吧?嗯嗯,挺好挺好,小娥也挺好……嗯嗯,也没什么大事儿。嗯,就是觉得刚过完年,吃的太好了,小伙子们火气有点重。嗯嗯,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嗯,多派点纠察巡逻下。嗯嗯,对,对,小心无大错嘛……嗯,好,多谢刘所长支持。嗯嗯,哈哈哈,改天、改天的。嗯嗯,好,好,再见。”

  小出纳越听眼睛越圆,怪不得徐红兵不顾老张的哀求坚持把刘永健安排在锯木车间……

  “想啊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呀开张,只有十来个人七八条枪……”徐红兵边唱边扫了小出纳一眼,后者低下了头。

  涂自强像没事人一样照常工作,张永健的脸则越来越白。

  他毕竟只是个愣头青,血往上涌做的事,事后越想越后怕。

  涂自强一伙人打架斗殴不欺负人、别人都偷笑,何况自己差点要了他的命?

  张永健越想越后怕,只听说过插钉子能崩断锯条,他哪想过后果会这么严重?

  愣头青死要面子,事儿出了想到的只是硬撑怕跌份儿,但心里面怕不怕的只有自己知道。

  涂自强面无表情的干活,面无表情的下班,出厂门的时候细心的发现小胡同里闪过一抹蓝色。

  果然如此……

  这里面肯定有徐红兵的影子!

  那天给老张头那老蹬吓那熊样,他怎么会还把他家小崽子放锯木车间?他怎么会让他家小崽子干这种事儿?胆上生毛?

  这徐红兵,还是欠收拾!油梭子发白,短炼!

  老张头家门口乌泱泱一大片人,涂自强吓了一跳,还以为这老蹬有了后手。

  仔细一看才发现都是自己熟人……

  水自流扣了个老毡帽边上是骆士宾,再边上是蔡晓光?

  这小子咋来了?

  “你咋把他带来了?”涂自强狠狠的瞪了骆士宾一眼,伸手掏出家钥匙递给蔡晓光,“晓光,今天这事你在场不合适,先回家等我……”

  “我来见识见识,不动手……”蔡晓光满脸兴奋,“我不走!”

  他不走,涂自强也没招,转而怒视骆士宾,后者低着头。

  “不怪宾子,”水自流淡淡的解释,“晓光刚好和宾子在一起玩,他非要来我们劝不住。”

  “我肯定不动手,就看个热闹……”蔡晓光很仗义,“真的,就看看热闹。”

  涂自强深深的看了蔡晓光一眼,后者做了一个像那谁保证的手势。

  “强哥……”边上有人搭茬,涂自强扭脸一看,居然是三子-陆建国!

  “三子,你没去广西?”涂自强很是惊讶。

  “多亏你那五十块钱……”三子呲着白牙笑,撩起棉袄下摆,露出一把---攮子,“今儿这事交我了,你们都别伸手!婢养的,敢惹咱哥们!”

  “收起来!拿走!”涂自强目光一凝,赶紧捂住三子的棉袄,“赶紧拿走,带家把什儿性质就变了!”

  “曹……便宜婢养的了”三子撅了噘嘴,小跑着去处理攮子。

  “强哥!”

  “强哥!”

  “强哥!”

  涂自强转头看……

  东三条彪子,西五马路二狗……

  认识不认识的二十多号。

  “你们……”涂自强有些疑惑,这些人很多都没来往,有些甚至还打过架,他们来干嘛?

  “三子的事儿强哥你仗义、敞亮儿,今儿的事儿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婢养的才不来!”彪子开口解释,其他人纷纷附和。

  “哥们儿心领了,用不了这老些人……”涂自强连连道谢,“人太多性质就变了,要不哥几个今儿先回?改日一起喝酒?”

  “那我和二狗子留下,其他人散了……”彪子也是打老了架的,知道斗殴和群殴是俩性质。

  “别,你们哥俩也散了吧,就一生荒子,用不着这老些人,真的,情我领了,领了!”涂自强连连推拒,其余人也没走,而是远远的到各个胡同口等着看热闹。

  人勉强散了,远处的龚维则才松了口气,抻抻衣服、装作才到的样子踱了过来。

  “强子,怎么回事?又要犯浑?”龚维则咳嗽一声皱着眉头,扫了一眼留下的众人。

  骆士宾、三子、水自流、蔡晓光?

  龚维则看到水自流的时候多停留了两秒,看到蔡晓光之后直接愣住了!

  这小子好像是现在市里面老大的独苗?我说水自流怎么都没过夜就出来了!

  “闹着玩,闹着玩……”涂自强注意到龚维则的眼神,憨厚的笑着,“这不,老蹬家三崽子今儿进厂了,我们来帮婢养庆祝下!”

  龚维则抿着嘴盯着涂自强看,心里不知道想啥。

  “老龚啊,你可来了……”老张头想跑出来告状,骆士宾一挺胸,给他堵回院子。

  “这是闹着玩儿的样儿吗?老龚你可来了!”老张头看了眼骆士宾,没敢硬闯,站在院子里嚎。后面站着他两个膀大腰圆的儿子。

  “别玩儿太晚啊,别犯浑我告诉你!”龚维则目光复杂的在蔡晓光身上扫过,扭过头很严肃的指着涂自强警告,眼睛都没扫老张头。

  “哪能呢,咱们都是正式工人?哪能犯浑呢……”涂自强嬉笑着回答。

  “嗯……”龚维则点点头,背着手---走了?!

  自始至终都没看老张头……

  “老龚?老龚?”老张头声嘶力竭的喊着,龚维则晃晃悠悠不为所动,似慢实快消失不见。

  “强子……”老张头哀求着看着涂自强。

  “没事儿,没事儿的,外面这么冷,赶紧回屋吧……”涂自强一转身,堵在院子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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