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7

  而事实上,就算这时史奈说了,储君也根本不会听进去的,因为水灵动人的笑声,正在大厅中荡漾着。每当她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时,所有的人都会静下来,好倾听那种美妙的声音。

  一直到十天之后,史奈才又有机会和储君交谈,谈话还是从黄绢开始的。

  史奈问:“殿下,你忘记了要册立那个女将军,做皇后的承诺吗?”

  储君呆了一呆,他的确忘记了。他皱了一下眉:“由得它去吧,有了水灵,我觉得能否掌实权,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史奈脸色铁青:“殿下,训练军队的事和你的计画,如果一暴露,你连无权的君主也当不成了!军政府和亲王怎会肯放过你?”

  储君知道那是实情,可是他实在不愿意在这时听到这种令人不快的事。他挥着手,像是想将不快挥走。

  就在这时,暂时离开了一会的水灵,又回到了王子的身边。在一个降头盛行的国度中长大,虽然她一直生活在偏僻的山区中,但是她自然也知道降头师的地位,所以她相当恭敬地向史奈行礼。

  史奈本来已准备转身走开,可是就在那一剎那间,他向水灵的脸上看了一看,脸色大变,声音尖厉地问:“开什么玩笑?”

  王子和水灵都为之怔呆,不知道史奈这样责问是什么意思。史奈已经指着水灵的额上,近耳朵的部位,他在这样指着的时候,手指甚至在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王子讶异地去看史奈所指的地方,发现在水灵白玉一般的肌肤上,有细细的、短短的一道红丝,看起来,像是沾上了一根红色的丝线一样。王子伸手想把它抹去,可是那却不是什么沾上去的红丝线,当然无法抹掉。

  史奈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惊惧:“画上去的?”

  水灵的眼神十分讶异,睁大了眼:“大师,你在说什么啊?”

  史奈陡地吸了一口气,喉间发出了“咯咯”的声响来。他这种神态,令王子和水灵都知道,有一些极严重的事发生了!

  王子忙问道:“什么事?”

  水灵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史奈并不立即回答,只是领着他们进入卧室,来到了镜子之前,叫水灵自己,看那道自她皮肤下透出来的红丝。

  水灵一面看,一面用力在额上用手指搓着。直到她娇嫩的皮肤搓得发红了,那根红丝还在。

  史奈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什么时候起的?”

  水灵也知道事情一定十分严重,俏脸发白:“不知道,我根本没有注意到!”

  史奈屈着手指,像是在计算着什么,然后问:“你们村子的降头师叫什么名字?”

  在降头盛行的国度之中,几乎每一个村子都有一个降头师。这个降头师,也是村子中地位十分重要的人物,类似非洲部落中的祭师。

  水灵吓了一跳:“叫达里,达里爷爷是一个好人,不会向我落降头的!”

  史奈仍然用十分可怕的眼光,望定了水灵。水灵更着急了:“达里爷爷真是个好人,他还介绍了一个大人物给我认识,那大人物很喜欢我,收了我做他的干女儿。”

  史奈疾声问:“那大人物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分?”

  水灵相当神气地回答:“他叫巴枯,听说是──”

  水灵下面又说了些什么,史奈和储君都没有再听进去。

  他们一听到巴枯去找过水灵,而且还认了水灵做干女儿,剎那之间,整个人就像是浸进了冰水之中一样,除了惊惧,没有任何别的感觉!

  当然,这时他们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巴枯竟然会在绝不应该出现的事件中出现,那一定不是好事,史奈觉得自己的不祥之感快要应验了!

  他们两人互望着,好久,史奈才对着满脸不解神色的水灵道:“把事情详细说说!”

  水灵的声音听来十分惶急:“究竟怎么了?”

  史奈重复着:“把你如何认巴枯做干爹的情形,详细说说!”

  水灵顺从地答应了一声:“就是在遇到……遇到他的第二天──”她向储君指了一下:“下午,我准备再去那山坡见他……”

  王子“啊”地一声:“原来你第二天,就准备来和我相会的!”

  史奈粗暴地道:“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祸事,先别高兴!”

  水灵有点害怕:“我才准备出村子,达里爷爷就派人来叫我。我进了他的屋子,看到一个十分干瘦的老头子,他双眼像是会放光一样!”

  史奈听到这里,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来。

  水灵又道:“达里爷爷告诉我,这位老人是一位了不起的降头大师,是降头师之王,他的名字是巴枯。巴枯大师的样子虽然很怪,可是对我十分客气,他叫我坐下来,然后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我,又夸奖我说,任何懂事的男人见了我,都会在不知不觉之间中了‘心降’,这是任何降头师难以做到的。降头师至多能施术令一个人入迷,但总有清醒的时候,唯有真正美丽的女人,才有着这种非凡的魔力!”

  史奈闷哼了一声,王子握住了水灵的手,水灵深情地望着王子:“他又告诉我,如果有人令我也感到倾心的话,就不要急着去和他相会。这样才能试出那男人,是不是倾全部生命之力在思念我。”

  水灵讲到这里,双颊酡红,娇艳欲滴:“巴枯大师好象可以看穿我的心事一样,因为我在昨天,在山坡上就遇到了一个可爱的男人。这个男人,甚至看到了我的全身。当时我虽然急着再见他,但是听巴枯大师那样说,我就忍了下来!”

  王子低声道:“一连三天,你也太忍心了!”

  水灵的声音,甜腻如蜜:“你以为我不想你吗?可是在第二天,巴枯大师就认了我做干女儿,我不能不听他的话,只好强忍了三天。”

  史奈的眉心打着结,用询问的目光望定了王子。王子吸了一口气:“或许巴枯知道我一定会娶水灵为后,所以预先为自己建立一个重要的地位──真可恶,我在这里的行动,竟然像是玻璃缸中的金鱼一样!”

  史奈冷冷地道:“这是最好的想法,可是,你看,她的太阳穴下已经起了红丝,这是……这是……”

  他说到这里,声音变得十分恐怖,水灵和王子齐声问:“那是什么?”

  史奈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表示她……她曾经成为一个降头术的媒介体。也就是说,通过她,有一个人已中了可怕的降头!”

  王子陡然一震:“我?”

  水灵连忙抱住了他:“不,不!怎么会?我怎么会令他中降头?”

  史奈沉声道:“你作为媒介体,是全然不自觉的,不过……不过好象又没有道理。作为巴枯这样地位的降头师,绝不会对无冤无仇的人施术,而他和储君殿下是一点冤仇也没有的!”

  泰宁储君的神色不定:“会不会是……有人命令他来害我?”

  史奈道:“除非你的计画不再是秘密了!”

  储君想了一想:“我可以肯定,亲王绝对不知道我的秘密计画!”

  史奈沉吟不语,决定不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王子倒相当乐观:“不会有事的,或许,那只是……那只是巴枯想水灵为他做点事……”

  王子才说到这里,就听到卧室门外有人大声道:“史奈老师,你的电话,是巴枯大师打来的!”

  史奈“啊”地一声,剎那之间,脸色又变得难看到了极点。

  王子也害怕起来,史奈立时道:“别怕,如果他害你,我来责问他,他说不出害你的理由,就必须替你施术解救。他不能不顾名誉和身分,即使是亲王的命令,以他的身分,也不应该暗中行事,而先要和我斗法。我是你的降头师,要赢了我,才能向你施术!”

  听得史奈这样说,王子比较放心了一些,水灵和他紧握着手。史奈过去打开门,侍卫推着一架手推车走进来,车上是一副设备齐全的无线电话。

  史奈先吸了一口气,才按下了一个掣钮:“巴枯老师?”

  电话扩音器中,传出了一个听来相当苍老的声音:“史奈,你好!我们的王子殿下真有眼光,水灵真是一个又善良又美丽的好女子,她是我的干女儿,你已经知道了?”

  史奈干笑了两下:“老师,我发现她的太阳穴下现出了红丝……”

  史奈的声音十分低沉,反倒是巴枯的声音十分吃惊:“什么?真的?那怎么会?”

  史奈闷哼一声,语气已不再那么客气,而转趋严厉:“你玩了什么花样?谁是受害人?”

  巴枯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史奈厉声道:“她成为一种降头的媒体,你通过她,向谁施了术?”

  巴枯的声音听来也像是十分恼怒:“你在说什么?我要向任何人施术,何必用她来当媒体?她是我的干女儿,我当然要尽我的责任保护她……”

  巴枯才讲到这里,史奈的身子已剧烈发起抖来。他甚至站立不稳,连连后退,退到了一张椅子之前,坐了下来。

  巴枯的声音,继续自电话扩音器中传出来:“我要保护她,所以在她身上下了‘隐降’,谁要是害她,对她不利,就会得到严厉的报复。怎么,有人对她不利了?是什么人?当然不会是王子,王子殿下那么爱她,怎么会害她?”

  这时,不但史奈站立不稳,连王子也站立不稳了,他发出了一下十分可怕的呻吟声,身子摇晃着。在他身边的水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去扶他,可是结果是两个人一起,跌倒在一大堆软垫之上。

  史奈要竭力挣扎着,才问出一句话来:“你下的‘隐降’是什么?”

  巴枯却笑了起来,笑声听来十分狡猾:“你也是降头师,而且,几乎把我的本领全部学了去,有谁遇了害,你应该可以查得出是中了什么降头。我只能告诉你,那是一种十分厉害的毒降,就算弄明白了,也别随便施术去救,那不是你能力范围的事!”

  巴枯讲到这里,又“哈哈”一下,然后,就是他挂断电话的声音。

  史奈和储君都面色灰败,出不了声。水灵惶急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单当时水灵这样问,这时,正在用心听着叙述的原振侠也这样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什么叫‘隐降’?不是说巴枯不能无冤无仇加害王子的吗?”

  史奈和王子都保持着沉默,过了好一会,史奈才道:“‘隐降’,是一种极其复杂高深的降头术……举实例来说,巴枯对水灵下了隐降,水灵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也不会有任何害处,那种降头是隐形,所以才叫‘隐降’。”

  原振侠仍然不明白:“那有什么作用呢?”

  史奈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喉咙:“隐降是起保护作用的一种降头,作为降头师,都会对他所要保护的人下隐降。例如,我就对王子下了隐降。”

  史奈讲到这里,王子发出了一下呻吟声,又大口吞着酒,神情极其苦涩。

  原振侠知道,自己这时已经接触到了降头术中,最复杂最神秘的一部分了。除了听他们慢慢解释之外,不可能有什么快捷的方法,可以一下子就弄明白。

  史奈叹了一声:“隐降是可以转移的,王子的身上有隐降保护,如果谁向他施降术,隐降就会转移到害他的人身上。”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这种转移的过程……”

  史奈立时接口:“过程如何,也没有人知道,降头师也只知道方法而已。隐降在没有转移之前是隐性的,一转移之后,性质就改变了,会依据降头本来的性质而发作。”

  储君在这时候,陡然尖声叫了起来:“何必花那么多的词句来解释,就拿我来作例子好了。我不在乎,我……不在乎!”

  他虽然在叫着“我不在乎”,可是身子抖得很厉害,声音也尖厉得可怕。

  而史奈的神情语气,看来更阴森了些:“我在王子身上下的隐降是‘鬼脸降’,在王子身上,一点害处也没有。但如果谁要是向王子施降术的话,鬼脸降就会转移到那个人的身上发作,发作的结果是,那个人的脸会变得比鬼怪更恐怖。”

  原振侠听到这里,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猜到一些事情的经过了。他不禁也打了一个哆嗦,因为他想到的一些事实,极其可怕!

  他的声音听来也有点不自然:“巴枯在水灵身上所下的隐降,是天堂花的毒降?”

  史奈点头:“是,当然这是事后,花了很多工夫才查明白的。”

  原振侠吞了一口口水,抓过王子手中的酒瓶来,大口喝了一口酒:“你和王子都无法找巴枯去算帐,因为是王子先向水灵用了‘淫降’的!”

  史奈道:“是!如果王子不先用‘淫降’,那就什么事也没有。我是劝过王子,可以不用就不要用的,可是他……他……”

  王子双手捧住了头,声音听来如同狼嗥:“我怎么知道……她身上有隐降?巴枯……的阴谋……那是巴枯的阴谋……他究竟想对付谁?是你还是我?”

  王子显然有着埋怨史奈的意思,所以史奈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由于巴枯和史奈之间,有着那么深的恩怨纠缠,巴枯通过谋害王子,而使得史奈声名扫地,也是大有可能之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王子就变成两大降头师斗法的牺牲品了。史奈是王子的降头师,而王子居然死于降头,史奈自然再无面目自称降头师,别人也不会再承认他降头师的地位了。

  原振侠一面想着,一面只好苦笑。

  事情的经过已经十分明白了:巴枯在知道王子迷恋上了水灵之后,就立即找到了水灵,开始了他深谋远虑的阴谋。

  阴谋的第一步,是要水灵在三天之后才去见王子。巴枯对王子的性格,一定有着十分深切的了解,他知道王子在经过了三天焦切的等待之后,唯恐得不到水灵,一定会一见到她,就迫不及待地使用淫降,以求占有她。

  就王子的想法来说,虽然手段有点卑下,但也不算什么,因为他真是极其迷恋着水灵。可是他的行动,却使得巴枯的阴谋得以实现。

  就在他在那山坡之上,绿草红花之间,享受着他一生之中最高的欢愉之际,天堂花毒降已经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在至高欢乐的同时,也埋下了最深痛苦的种籽!

  由于王子身上也有着隐降,所以,在他中了天堂花毒降的同时,“鬼脸降”也由他的身上,转到了水灵的身上。这当然就是为什么史奈要用上衣遮住水灵的头部,和她要戴上竹织头罩的原因了!

  本来是一个绝色美女,现在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可怕的鬼怪!

  原振侠想到这里,又打了一个寒战,问:“水灵……自然是最无辜的受害人了……史奈大师为什么不施术替她消解?”

  史奈苦笑:“太迟了,等我们知道一切时,已经过去了十天,没有任何方法能使‘鬼脸降’消解了。”

  当时水灵的问题,王子和史奈都答不上来。王子在那时,还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降头,但是水灵已经中了鬼脸降,他是可以肯定的。当下,他用发颤的手指,轻抚着水灵娇艳如花的脸颊,一面向史奈望去,眼中充满了乞求的神情。

  当然,他是向史奈询问,是不是有消解的可能,史奈缓缓地摇着头。水灵却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偎依着王子,仰着头,又问:“发生了什么事?”

  叫王子怎么说呢?事实是如此残酷,叫他怎么忍心向水灵说呢?他喉间发出不能控制的“咯咯”声响,他的手掌一直没有离开过水灵的俏脸。过了好一会,他问:“多久?”

  史奈苦笑了一下:“可以施术延迟到半年之后,可是你自己必须先弄明白,你自己是中了什么降头,才能设法解救!”

  水灵一听,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你……中了降头?怎么会?”

  王子紧紧地拥了水灵一下:“小宝贝,你慢慢会明白的!”

  他心绪乱到了极点,莫名的恐惧使他不住地发抖。降头术有千万种,巴枯所下的降头,一定会使他蒙受极度的痛苦!

  而且,还有水灵,他那样爱恋着的水灵!在过去十天来,他对水灵的爱意愈来愈深,和水灵在一起的欢乐也愈来愈甚。可是,水灵却中了“鬼脸降”,半年……半年之后发作起来……

  他不敢再想下去,他见过中了“鬼脸降”发作之后的人是甚么样子的。他实在不敢想象,那么动人美丽的水灵,会变得比任何鬼怪还可怕!

  (各位亲爱的读友,请原谅不将“鬼脸降”发作之后的情形详细写出来。由于水灵遭到了这样不幸的事故,一个这样的美人,多少应该让人保留一些对她美丽的联想,而不要去破坏它。)

  王子在极度的恐惧和激动之中,陡然叫了起来:“可有什么清静的地方?只有我和她两个人,没有任何人可以加入的。不是还有半年吗?我要和水灵在一起度过那半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一起,那是……我们两人最后的生命!”

  史奈还没有回答,水灵也已经有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她十分深情地望着王子:“有半年……也就够了,能和你在一起,没有别人……够了!”

  她的声音是平静的,不像王子那样激动,这证明她所说的,是她真正的心意。

  史奈叹了一声:“有!我原来的居所,那是一个湖中心的小岛。那岛上有大量的虎头蜂,绝不会有人到,可以使你们……”

  史奈讲到这里,心里一阵难过,没有再讲下去。

  他们当天就离开了亲王的别墅,一点也不耽搁,只由史奈向王子的父亲──当今的国君,说明王子有极重要的原因,至少要隐居半年。国君自然追问了什么,但史奈坚决不肯说。

  由于降头师的地位相当高,所以虽然是一国之君,也不便相强。

  王子和水灵到了湖中的那个小岛上,住了下来。史奈是唯一和他们有接触的人,他们在岛上,真的每一秒钟都在一起。

  史奈用了很多工夫,才弄清楚了王子所中的毒降,是天堂花毒降。那简直是没得救的,史奈想尽了方法,在最初的几个月中,他甚至得不到一株天堂花。

  半年之后,水灵所中的“鬼脸降”发作,一夜之间,一个娇美如花的美人,变成了可怕之极的鬼怪──由于他们早知道有这样的结果,所以王子和史奈早已警告了水灵,叫她千万别用镜子照自己。反正她自己看不到自己,而王子也答应,绝不去看她变了形之后的脸,要把她娇美的脸容,永远留在记忆之中。

  王子倒真是做到了这一点──不看水灵的脸,而水灵不是用面幕将自己的脸罩住,就是戴上头罩。当她和王子欢好的时候,不是在极其黑暗的环境中进行,就只是用背对着王子。由于她的**是那么美丽,王子仍然可以有高度的欢愉。

  岛上根本没有镜子,可是还是出了事,他们忘记了有清澈无比的湖水!

  那天,在湖边,王子用水灵的双腿做枕,躺在草地上,望着蓝天白云。水灵裸露的**,仍然是那样美妙动人,抚摸上去的感觉,也仍然是那样使人心醉。可是王子的心境却十分沉重──已经证实了中的是天堂花毒降,史奈大师正在想尽一切解救的方法,时间剩下不到半年了,水灵的脸又变了形……

  他正在思绪十分紊乱间,并没有留意水灵正悄悄地探向湖水,伸手揭开了她脸上的面幕。

  水灵也知道自己的脸变了形,也知道一定十分可怕,不应该去看,可是好奇心却一天比一天增加。人总是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脸是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所以,当她在湖边坐了好久,知道清澈的湖水,可以把自己的脸容清晰地反映出来时,她终于忍不住,想看看自己究竟变得怎么样了。

  心事重重的王子,并没有留意水灵的动作,他只是在陡然之间,听到水灵发出了一下撕心裂肺、惊怖之极的尖叫声。在王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间,水灵已经跳了起来,双手掩住脸,向前奔去,一直奔到了一株大树之前,才停了下来。

  她在向前奔出去之际,不住地发出一下又一下惊怖的尖叫声。

  王子自然明白了,她是忍不住向着湖水去照自己的脸,看到了她自己现在的脸容!

  那实在是无法用言语安慰的事!

  王子只是默默地来到了她的身边,叹了一口气。水灵的整个身子在抽搐着,同时尖叫着:“离我远一点,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王子又长叹了一声:“你当然是人,你永远是我心目中的美人。”

  水灵急速地喘着气:“你……总有一天会看到我现在这样子的,总会有一天……”

  她身子抽搐得更厉害,王子轻轻按住了她的肩:“不会的……我不知还能活多久……”

  水灵哭得极悲切:“你死了,我绝不独活!”

  王子转过身,和水灵背贴背站着,长叹一声,欲哭无泪。

  又过了没有多久,王子离开了那个岛,企图从现代医学的途径,来解决他中了降头的问题。这就是他为什么会来到原振侠工作的那家医院的原因。

  叙述到这里,告一段落。又是好几分钟的沉默,原振侠才道:“似乎不能排除巴枯的阴谋,是亲王授意的可能。如果王子的行动已为亲王所知,那么亲王就有足够的理由,把王子除去。”

  王子苦涩地道:“自然也有可能。看起来我们是一家人,但是为了权力,勾心斗角,谁知道谁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原振侠深深地吸着气:“水灵的脸……”

  他才讲了半句,王子就陡地震动了一下,立时道:“请别讨论这件事。”

  原振侠却坚持着:“不,你在黑暗之中,感不到她的脸有甚么不对,由此可知她的脸不是畸形变形,不然你一定可以抚摸得出来。在这种情形下,现代医学或者可以有帮助!”

  看王子的神情,他是尽了最大的忍耐力,才让原振侠把话讲完的。他立时叹了一声:“医生,你对降头术所知实在太少了,请别对你几乎完全不了解的事发表意见。”

  原振侠碰了一个钉子,自然不是很高兴,他闷哼了一声。王子很有点歉意:“她现在的面容……是难以言状的可怖……不过我根本不去看她。而且,我和水灵之间,由于生理上的极度愉悦,已经和心理上的深刻爱恋,结合到了紧密无间的程度……”

  原振侠“嗯”地一声:“所谓灵欲一致了?”

  王子道:“当然,如果我看到了她现在的样子……”王子顿了一顿,又道:“如果我看到了她现在的样子,心理上一定极受影响。虽然说爱情是心灵交往的事,但是外貌也有很重要的关系!”

  原振侠叹了一声:“没有人能否认这一点。”

  王子叹了一声:“你刚才也曾见过,水灵是多么完美的一个女人!”

  原振侠由衷地点着头,王子又道:“她说,她在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就觉得我是她生命中的男人……其实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根本不必用什么手段,她都会把一切献给我,可是……唉,后悔也没有用。现在,她用尽一切方法取悦我,她的娇躯还是那么迷人,她经常用各种诱人的姿态,把她的**呈现在我面前,让我恣意欣赏,也只有这时,我才会稍解悲戚!”

  王子说得十分真挚,原振侠听了,不禁长叹了好几声:“好!那么请问,你把这样重大的秘密说给我听,又把我请到这里来,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王子并没有立时回答,他现出了十分为难的神情来,却反而向史奈望去。

  原振侠挥了挥手:“只管说,如果是我做不到的事,我也不会胡乱答应,做得到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王子连声道:“谢谢你,谢谢你……”

  他在连谢了好几声之后,又静了下来。原振侠正有点不耐烦之际,史奈道:“原医生,我们想请你去对付巴枯。”

  原振侠陡地怔了一怔,一时之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巴枯是降头大师,他只是个普通的医生,对神秘莫测的降头世界一无所知,有什么力量去对付巴枯?

  一时之间,他眨着眼,不知如何反应才好。而王子和史奈,又显然神情十分焦急地在等待他的回答,他只好苦笑道:“我看……这是异想天开了,我有什么能力,去对付一个降头师?”

  史奈沉声道:“整件事,我和储君进行过详细的研究,觉得实在非要你的帮助不可!”

  原振侠摊着手:“先不说我如何去对付巴枯,先听听为何非要我去进行不可的理由。”

  王子沉声道:“第一,我们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另一方面来说,没有人可以令巴枯不起疑的。再说,我已经准备结束和卡尔斯将军共同进行的计画,你和黄绢相识,要你在其中疏通一下,不然,我也无法向卡尔斯将军交代。”

  原振侠笑道:“这倒比较简单,黄绢也未必想当你的皇后!”

  王子忽然长叹一声:“在有了水灵,和经过了将近一年的生死边缘的煎熬之后,我的人生观有了很大的改变。唉,一切都是过眼云烟,趁**还有感觉的时候,尽量寻求欢愉才是最重要的事!”

  他忽然之间发起这样的牢骚来,原振侠不置可否,只是道:“刚才我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

  王子道:“就是要利用你和黄绢的关系。虽然我国的情报工作不如大国那样进步,但是你和这位女将军的关系,也绝不是秘密。”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难以为自己辩护几句。

  王子又道:“我们计画的第一步,是你先把我们秘密计画的部分文件,带去见亲王。当然,这些文件曾经过细心的选择,只叫亲王一看,就知道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在进行,而绝不牵涉到我的身上。而这些文件,你是无意中在黄将军那里得到的。”

  原振侠苦笑,他对于颠覆阴谋、特务活动、军事政变,一点兴趣也没有,实在不想淌这个浑水。所以他表现得不是很热切:“很不错的开始,可是我为什么要出卖黄绢,去讨好贵国的一个军事强人呢?”

  王子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亲王在看了这些文件之后,一定会着手调查你和黄将军的关系,他也很快就可以知道,你给他看的文件是真的。然后,你可以告诉他,你还能获得更多的文件!”

  原振侠道:“也不错,可是还是那个老问题: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史奈回答了这个问题:“你是医生,而且有过不少不可思议的经历。为了探究神秘莫测的降头术,你听说巴枯是降头师之王,所以要向他学习降头术,希望亲王能促成这件事,作为代价!”

  王子显得十分兴奋:“那么,你就有机会见到巴枯了。而且,巴枯绝对不会对你有丝毫防范!”

  原振侠摇了摇头:“就算事情进行到了这一地步,我又怎能对付巴枯?”

  史奈道:“不用你来对付。”

  原振侠愕然:“我不明白。”

  史奈和王子互望着,神情相当为难。过了一会,王子才道:“总要说出来的,原医生如果不肯答应,也没有办法!”

  在他们的谈话之中,原振侠知道,办法一定是匪夷所思,而且要自己冒极度危险的,所以他们才会这样吞吞吐吐。

  他吸了一口气,等他们说出来。

  史奈也吸了一口气:“办法其实十分简单。我有天堂花,一共两株,我也会制造天堂花的毒降……”

  原振侠道:“可是我不懂得如何下天堂花毒降!”

  史奈再深深吸了一口气:“由我来下──”

  原振侠想打断他的话头,可是史奈一挥手,阻止了他,一字一顿地:“由我来下,下在你的身上!”

  原振侠在剎那之间,如同遭到雷击一样地震动了一下,他明白了!

  隐降!

  史奈要在他身上,下天堂花毒降的隐降!然后等巴枯用别的降头术对付他的时候,天堂花毒降,就转移到了巴枯的身上!

  巴枯如果也中了天堂花毒降,史奈自然可以和他展开谈判,把他的性命和王子的生命作交换,而且肯定可以达到目的。

  办法听来很简单,可是只要随便想一想,就可以明白问题实在太多了!

  第一、天堂花毒降如此厉害,就算是“隐降”,又焉知不会由于不知什么因素上的一点差错,而产生巨大的危害。

  第二、隐降要转到巴枯的身上,一定要巴枯先向他下降头,那是肯定大大有害之事,谁知道巴枯会下什么降头?

  第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巴枯的身上也有隐降的话,那情形就像水灵和王子之间的情形一样,巴枯身上的隐降也会转移到他的身上!

  原振侠感到,他们的计画已超越了要他去冒险的地步,甚至也超越了把他推到死亡边缘的地步,而简直是推进死亡的深渊之中。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死亡,而是在神秘诡异、深不可测的降头世界中死亡!

  他当然无法答应这样的要求,那种要求,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太过分了!

  原振侠在拒绝的时候,一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他立即十分坚决地道:“我不能答应!你们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答应的,因为这种要求,超出了要求他人帮助的范围!”

  王子喃喃地说了几句话,原振侠没有听清楚。史奈沉默了一会,才道:“请让我知道直接的原因。”

  原振侠爽快地道:“好!”

  他把刚才自己迅速想到的三点,讲了出来。

  史奈的神态十分平静:“第一点,是绝没有问题的。既然是隐降,绝不会在你身上发作,只会转移。退一步说,就算发作了,我有天堂花,立时可以解除。”

  原振侠抿着嘴不出声。

  史奈又道:“关于第三点,你或许不知道,降头师身上是绝不会有隐降的。那并不是降头师自负,而是降头师自小和各种降头接触,不能有隐降存在。如果有,也不会有降头师之间斗法的情形出现了。”

  原振侠笑了一下:“第二点呢?你为什么跳过了第二点不谈?在我身上的隐降要起到转移的作用,必须巴枯先对我施降,他会向我下什么降头?你保证能消解得了他下的降头吗?”

  史奈道:“这一点,我也有过十分周详的计画。这就是我为什么向你提及血鬼降,和给你看那个血鬼的主要原因。”

  原振侠一听得他忽然提起血鬼降来,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因为他已对血鬼降有一定程度的理解,知道那是可怕之极的一件事!

  一时之间,他觉得喉头发干,而就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水灵又端着盘子走了进来,头上仍然戴着那个用竹丝编成的头罩。

  原振侠这时,已经知道了有关她的全部故事,自然免不了向她多看了几眼。他不得不承认,水灵婀娜的体态,真可以说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她在走进来之际,纤细的腰肢自然而然地摆动着,就叫人联想起春风吹拂下的粼粼水波,她捧着盘子的手那样柔白,看起来简直不像是人的双手。

  原振侠自然更忆想起她全身**,蜷伏在那个架子上的情形来。

  水灵进来之后,将盘子中那几杯用蜂蜜调制的饮料放下。然后退到王子的身边,没有再出去,王子立时和她互相紧握着手。

  原振侠刚好口渴了,取起一杯蜂蜜来,一饮而尽,感到了一阵沁凉。然后他才问:“那……和血鬼降又有什么关系?”

  史奈道:“事情还是要从头说起。你先由王子殿下介绍去见亲王,你假装说是先拿了文件来找王子殿下的,不过王子对这种事一点兴趣也没有,所以就介绍你去见亲王。”

  原振侠“嗯”地一声:“好,这样一来,就算有人告诉亲王,阴谋和王子有关,亲王也不会相信,世上哪有自己出卖自己的道理。”

  史奈又道:“接下来一切进行顺利的话,巴枯自然知道你认识王子,就自然而然会问起王子和我来,因为王子中了天堂花毒降的事,是他一手造成的。然后,你就告诉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我们两人非常忙碌,而且忧心万端,不知在干什么。巴枯就一定会向你提出一个反要求,才肯教你降头术。”

  原振侠耸了耸肩:“他会要我做什么?”

  史奈沉声:“依我的估计,他会要求通过你,把他当年失去的血鬼弄回去给他!”

  原振侠吓得直跳了起来:“我有什么能力……把血鬼降……把那么可怕……而又神通广大的……一个经过巫术诅咒的鬼魂,弄回去给他?”

  史奈道:“你别急!办法,他自然会告诉你的,而且由于他心急想得回血鬼,一定会将办法对你说得十分详细,这是你知道血鬼降秘密的好机会。”

  原振侠发出了两下干笑声:“好,请说明如何把血鬼送来送去!”

  史奈的神情十分坦白:“你根本不必把血鬼送来送去,你甚么也不必做!”

  本文《原振侠系列》由网友添加上传<div>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