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曾经沧海

  秋阳像一位柔情少女,情意绵绵地抚摸着植物园里的每一片树叶和每一棵小草。

  “秋天真好!”眉眼舒展的柳欣仰望着澄澈如洗的蓝天,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感慨。

  “秋夜更好,谢谢你前天的表现,给了我一个愉快的充满温馨的夜晚。”夏晨溪将饱含热情和谢意的眼神投向柳欣。

  这本是发自夏晨溪内心的一句感谢话,让夏晨溪始料不及的是,反映敏捷的柳欣却要将就他的话做点文章。

  柳欣顺着夏晨溪的话语,不温不火地抛出一句话来:“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可有话要说。”

  “哦?想说啥?”夏晨溪不清楚柳欣心里在思考着什么。

  “你在按摩小姐面前的表现,不怎么样哟,似乎吧,缺了点定力,不够沉稳,让我有点为你担心。”柳欣半认真半调侃地说。

  柳欣说这话,不只是要悠夏晨溪一默,还有她自己的一番打算,她想把话题的焦点直接转移到夏晨溪身上,藉以了解他在深圳按摩场所时,自控能力孰高孰低。

  此类问题,在此之前柳欣压根没想到自己会关注,可是让柳欣颇为迷惑的是,鬼使神差的,眼下自己的兴趣还真就搁置在了这上面,心里就想把夏晨溪的方方面面弄得清楚一些。

  对此柳欣自己也感到纳罕,心想:“这么一些奇奇怪怪近似无聊的念头,何故会在自己的脑袋里冒出来呢?”柳欣一时找不出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

  “担心我?不会吧,你会担心我么?我值得你费这份心么?”夏晨溪仰望着天上的白云,缓缓地说道,但他眼角的余光还是溜在了柳欣身上。

  “你老夏怎么这么说呢,这么说就见外了,我们应该是朋友了,是吧?”柳欣清澈的目光在夏晨溪仰起的下巴上打了个回旋,目光中透着女性的温暖。

  “当然是朋友,这还用得着说么。”夏晨溪低下头来,平视着柳欣一张天幕般明净的脸。

  “就是嘛,担心你就是关心你,都是朋友了,我这个朋友关心一下你,不应该么?”柳欣嘴里虽然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一般的朋友确实不必太放在心上,只有很要好的朋友,才让人担心和牵挂,才让人不能不关心。老夏啊老夏,你早已和年轻拜拜了,年轻的只是你那一颗不老的心,你真的就不需要一个对你牵肠挂肚的人么?你这一辈子,真的能够活在一个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很久的女人的影子中么?怕也未见得吧。”

  想到这里,柳欣突然有些明白了,明白刚才那个奇怪的念头为何会在自己的脑子里作怪,她的心儿顿时萌动着复杂的情绪,脸颊微微有些发红。

  “照你这么说,我得好好谢谢你了,谢谢你对我的关心,乃至担心。”夏晨溪盯着柳欣的一张靓脸,打量了好些时候。

  “别,千万别,谢谢这类口水话,就不必在朋友面前多说了,多说反而让人觉得虚伪。忠不忠,看行动,都快到十二点了,今天这顿中午饭如何吃,吃什么,去哪吃,你老夏好好表现表现就行了,我呢,嘿嘿,就乐得大撒把了。”说完柳欣笑了笑,连俊俏的嘴角也盛满了甜蜜。

  “好啊,这事你柳欣说了算,不就吃顿饭吗,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了。不过附近一带餐馆不多,选择性不大,这样吧,中午咱们就近解决,去灵谷寺公园的深松居素菜馆,那里的茄汁素排骨、素交面、香菇菜心都小有名气,打发你这个馋鬼应该没有问题,吃完后还可以随带着参观园内景点。晚上就隆重一些,去百年老店马祥兴菜馆,吃美人肝、凤尾虾、松鼠鱼,还想吃什么你尽管点,你点菜,我买单,你出面子,我出票子,咱们痛痛快快地美餐一顿。”对于柳欣的要求,夏晨溪爽快地一口应允,把晚餐也包了下来,连时间表和路线图都交待得清清楚楚。

  夏晨溪的一番话,其实也是话中有话,他所说的美餐,包括了饱餐柳欣的秀色,只是这层意思是夏晨溪的个人秘密,柳欣没能体会出。

  “我出面子?我出什么面子?拜托,你把话说清楚点行不?”柳欣一脸的不解。

  “有你这么一位大美人陪我吃饭,不是给足了我面子么,餐馆可是人头涌动的地方,在那里我沾了你的光,必定搏得众多注目礼,我会因此变得年轻。”说话间,夏晨溪似身临其境一般,飘的感觉袭上了心头。

  “去去去,去你的,老想占人家便宜。说正经的,你刚才提到的我说了算这话,如果是阁下的一句真心话,在使用上不妨把范围扩大一些,不要局限在吃吃喝喝这类小事上。”柳欣娇媚地瞥了夏晨溪一眼,脸上绽放着明艳的笑容,笑容中隐现着意味深长的东西。

  “那你还要怎样?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哟,呵呵。”夏晨溪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他不知道思维跳跃的柳欣会提出什么样的新要求。

  “我最希望的是,在我这个朋友面前,你要做到坦诚相待,有问必答,无论我问你什么,你都得如实回答,坦白交待。”柳欣把话讲得很清晰,很有力度。

  “呵呵。”夏晨溪笑了笑,没有答话,他的心在快速默想:“果不其然,这个鬼心眼多多的机灵女人不可小看,这不,她又要展开一**反攻了。”

  “在南京的桑拿中心,你的表现不怎么样,控制能力太一般了。现在请你回答,在深圳同样的地方,你的控制能力如何?你能否把握住自己?”柳欣的问,一提出就十分的尖锐,她摆出了一副全场紧逼的姿态。

  “还算过得去吧。”面对柳欣的强势逼问,夏晨溪沉吟片刻后作出了回答。

  “你是圣人?”

  “不,我非圣人。”

  “那你不也是一个俗人吗?”

  “呵呵,难得啊,难得你说出了‘也是’这两个字,这两字你用得极好,我当然和你柳欣一样,也是一个俗人,一个活人,所以我也和你一样,有自己的俗念和活思想,你所有的俗念,也许我都有。”夏晨溪在第一时间里,便从柳欣的话里筛出了自己需要的词儿。

  “切!啥事都想拿我垫背呀!不行!”柳欣又一次领略到了夏晨溪的机警和睿智。

  “说你是活人,怎么了?你不是活人,难道是个死鬼不成!”夏晨溪用俏皮话搔着柳欣的神经。

  “你才是死鬼!是该死的魔鬼,怎么说怎么有理呀,我不和你斗嘴,如果你在按摩场所中,在把握自己上还算过得去,能给我一个可信的理由么?”柳欣故意瞪大眼睛挖了夏晨溪一眼,将问话的镙丝拧得更紧了些。

  “精力有限啊,我把精力和关注点放在了和她们对话上,我要忙着发问,动着脑筋让她们多说话,还要仔细倾听,用心记忆,生怕漏掉了一句有内容的话,神经紧张着呢,知道吗,我的大小姐。”无意之中,夏晨溪第一次说出了“我的大小姐”,这话让柳欣听来十分的惬意。

  “就这一条理由么?”柳欣没有收起脸上疑惑的神情。

  “还有就是,有句话在我身上影响很大。”夏晨溪说这话时,愀然作色,面部表情有了明显变化。

  “啥话?啥话对你影响这么大”柳欣紧问不懈。

  “曾经沧海难为水啊。”这话,是夏晨溪从心窝窝里掏出来的,说这话时,夏晨溪有心痛的感觉。

  “除去乌山,真的就没有云了?”柳欣敏锐地意识到,夏晨溪说出的这句话,与他的梁爽有关。柳欣的内心霍地产生出一股强震,是为夏晨溪对梁爽如此痴情而深感震憾。

  “是,我无法忘记她,永远。”夏晨溪深情地点了点头,似又陷入了回忆之中。

  “是不是,包括和她亲热的诸多细节,都无法忘记?”柳欣的嘴角缀着一丝浅笑,笑得有些勉强。

  “对,很多的细节像放电影一样,在我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浮现着,经常。”夏晨溪的声音有些低沉,情绪也低沉了许多。

  柳欣用情深意长的眼睛望着夏晨溪,说:“你呀你,你这个老夏,我该怎么说你呢。”

  “嘴巴长在你身上,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夏晨溪用同样的眼神看着柳欣,他感觉到了柳欣目光中的灼热和关爱。

  “一个全面的理想主义者,从大的方面来说,在如何看待这个世界,以及如何看待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的这些问题上,你是理想主义者,就小的方面而言,在男女感情这些极为具体的非常个人的事情上,你也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柳欣顿了顿说。

  夏晨溪开颜一笑:“这没办法,改不了,也不打算改。人就是这样,对世界有自己的看法,自己的追求,在男女感情上同样如此,也不缺乏看法和追求。人要是没有追求,没有理想,岂不是和那些只有躯体没有灵魂的动物一样么。你发现没有,人们现在经常把一句很时髦的话挂在嘴边。”

  “什么话?”

  “就是联想集团的那句广告词,都成为家喻户晓的广告金句了,你不会没有印象吧。”

  “哦,我知道了,‘人要是没有联想,世界会怎么样’,是这句话么?”

  “对,这话全中国的人都听腻了,也全都记牢了,可是却没人经常相互提醒——人要是没有理想,世界会怎么样?这是当今社会一个可悲的现实。”

  “你呀你,一个理想主义的偏执狂,一个超级的不可药救的偏执狂。”柳欣听了夏晨溪的话,心里产生出一股热流,她有些感动。

  “呵呵,就差没说我是死不悔改的偏执狂了。”夏晨溪觉得柳欣扣在自己头上的帽子挺合适的。

  “没说,不等于你不是,依我看,你就是一个至死不渝的偏执狂。”柳欣白了夏晨溪一眼,但眼角刮的却是热风。

  “我知道这是我的一个弱点,看问题一根筋,认准了的路会一直走到底,太书生气,太理想化,也可以说是太顽固,但我不想改变自己。”夏晨溪表现得异常固执。

  “别改变!没有人让你改变,老夏,保持现在的你,保持你的个性,保持你的意识、你的追求、你的臭脾气,保持你的一根筋,我喜欢!”柳欣脆生生地喊道,这喊声和四周的鸟鸣声交织在了一起。

  柳欣冲口而出的话,让夏晨溪听起来热乎乎的,他用充满感激的双目看着柳欣,心里涌动的话是:“你真像她啊,总是这么的理解我,体谅我,热火着我,你说的话就像是从她嘴里迸出来的,句句都有温度,带着呼呼的热气。柳欣呀柳欣,我和你,还能走得更近一些么?”

  “你要是改变了,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了夏晨溪,没有了你自己!”柳欣的话里,充满了真诚。此时,柳欣心里还滋生出了一句话:“没有了你夏晨溪,我会感到孤独!”只是,这话柳欣不可能说出。

  “你这话,也很绝对哟。”夏晨溪眼光锐利地瞅了一眼柳欣。

  “是,是绝对,可我绝对是这么认为的。”柳欣用的是强调的口气,把话说得愈更肯定。

  “你看问题,怎么也是一个——偏执狂呢?”夏晨溪拉长了声音说道,顺带着把柳欣扣在自己头上的帽子,不失时机地回敬给了柳欣。

  “听你这么说,咱们都成了偏执狂,还真是臭味相投喽,哈哈,我说呢,也没接触几天呀,咱俩怎就成了铁哥们似的,啥话都能聊,原来是这个因素在起作用啊。”柳欣的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缘分啊——!”夏晨溪说出了一句心里话,但却巧妙地套用了小品中的舞台腔,玩笑般地作了一番掩饰。

  “去,去你的,又往歪处想了!同志哥,别嫌我庸俗,也别嫌我婆婆妈妈的,我真想知道,你和你的那位最爱在相处中最难忘的经历,这样的经历会是怎样一种情景呢?会有多么的浪漫呢?”

  和夏晨溪相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柳欣感到彼此之间的距离感正在快速消失,说话也越来越随便。她有把握,无论自己说出什么样的话,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夏晨溪都不会生气。

  这个问,已经触及夏晨溪最**的领域,是一个不便回答也难以回答的问题,夏晨溪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看柳欣,而是径自轻轻地移动着脚步,默默地走动着。<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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