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最后愿望
怀疑归怀疑，林家良不敢相信妻子真的生了“癌症”那么可怕的病。他仍然按比宫颈炎更严重一点的情况，最后尝试给妻子治一治。
当天，就给妻子开了一副治宫颈糜烂、宫颈溃疡的中药。
他还是希望自己能把妻子医好，自己能治好，何必跑去医院呢。到了医院，既耽误工夫，而且一笔可观的花费少不了。
从中午一直到晚上，他一连给妻子熬煎了两服中药，每服熬三次，一共六大碗汤药，让妻子喝下去。直喝得妻子打起饱嗝。
然而到夜晚睡觉，妻子还是痛醒了两次。
到第二天，林家良没辙了。
明明看上去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到了妻子这里，他就是治不好。他只好决定，带妻子去镇上医院检查，他可以不信服医院医生的水平，但是科学仪器是不得不相信的。
事实上恰逢学校开学，他单位里的工作也很忙。
他是真不想影响单位的工作。所以一开始，他试探着问了李月娥一句：“你带上钱，一个人去医院检查，行不行？”
李月娥直摇头：“我没去医院看过病，一个人不行的，你要陪我去。”
林家良知道妻子“笨笨的”，让她一个人去医院，她恐怕连手续都不会办。他终于还是不放心，只好去单位请了假，陪妻子去医院。
他锁了店门，带上钱，领着妻子，来到他很少踏足的医院。
他们去了妇科，经过一系列检查，拿到了检查报告。报告诊断，确定就是“宫颈癌”。
一开始，医生瞒住李月娥，把林家良叫进办公室，足足谈了一个多小时。
林家良问医生，能不能在这里治疗。医生告诉他，不行，这里没有治疗癌症的条件，至少送去县城医院。
医生还告诉了他，这个病必须立即手术，否则，一旦癌症扩散，一切就都晚了。
林家良又问，这病治好大约要花多少钱。
医生说，这是必须手术治疗的，用的药也比较昂贵，绝对不是一笔小钱可以完事。所以去医院之前，先要把钱准备充足，家里没有，就去亲戚朋友那里，想办法借。要不然到了医院，一旦拿不出钱，会很为难。
林家良又问，妻子的病是不是一定能够治好。
医生说，这是癌症，人类最恐惧的疾病之一。谁也不敢在癌症面前夸口，一定可以治好。治疗癌症永远是一个赌注。运气好，花了钱，捡回一条命；运气不好，就是人财两空，钱花光了，人也没留住。
直说得林家良心情越来越沉重。一方面担心妻子的病难治，一方面担心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他领着妻子回家，一路就是沉默寡言、忧心忡忡的神情。
李月娥看丈夫的样子，就猜测自己得了癌症，肯定是治不好了。丈夫一定是舍不得她永远离开，而内心痛苦。
她既为自己感到悲怆，也为丈夫感到可怜。没有了她，谁来照顾脾气这么臭的丈夫呢。
到了家里，他们进屋，仍然把店门关了。表示今天歇业，不接待顾客。
出了这么大的事，哪里还有心情营业？
林家良就坐到诊病桌前，陷入沉思。他现在面临人生的艰难抉择，是不惜一切代价拯救妻子；还是放弃妻子，拿钱去购买房子。
一想到“人财两空”的结局，他简直不寒而栗。那真的真的太可怕了。
李月娥陪着丈夫默默坐了几分钟，心里万分绝望，却也只能接受现实。
“我的病到晚期了，是吗？”她问丈夫。
林家良没有回应，显得他痛不欲生，不能言语。
“你别难过，天要收我，我没办法。好在孩子们都大了，他们会自己照顾自己了。”她安慰起丈夫来。
林家良盯着妻子的脸看一阵，心里居然在想，假如这个女人真死了，家里会有多大变化，我真的离不开这个女人吗？
曾经多少次，讨厌死了这个傻傻的老婆，只咒她马上死掉。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只要自己心狠心毒一点，对她的疾病拖延医治，就可以置她于死地。
从纯粹的物质利益来考虑，放弃对绝症妻子的治疗，是一个较为“聪明”的选择。这样可以省下钱来，做自己想做的事。
明知妻子很大概率救不了，花这种钱又何苦呢。他实在不愿意把钱花在徒劳无功的事情上面。
他心乱如麻，下午饭也没吃下去几口。
到晚上，银行那边又派人过来通知他们，明天就要去交付定金，签订购房合同。很多人都在抢，晚了就没有机会了。
如果要拿出一笔钱救妻子，买房子的钱肯定就不够了；如果决定买房子，就没有多余的钱为妻子治病。
总之，妻子和房子，他现在只能选一样。这就是现实生活的残酷。
林家良只是坐在椅子上沉默抽烟。李月娥收拾完家务，无所事事，走到衣柜那里，打开衣柜，一件一件整理起里面的衣服。丈夫的，她自己的，孩子们的。
越觉得自己时日无多，越不知道要干点什么最有意义。她一会儿神情坚强，似乎能够勇敢面对生命的终结；可是一会儿又悄悄流泪哭泣，对人生是如此的不舍。
夜深以后，两个人躺到床上，还是默默无语。
真的，到了这样一种生离死别的时刻，还有什么话可以聊呢？还有哪句话不会带着悲情呢？
“真到了那一天，你还有什么最后的愿望吗？”林家良冷不丁问妻子一句。
他显然一直在想着，妻子可能永远离开的无情事实。他希望给妻子最后的时光，多一点点的体贴。
“不知道。”李月娥贴着枕头，摇摇头。对她来说，思考这样的问题是无比恐怖的，她真的不敢去多想。
房间寂静了几分钟，李月娥忽又说道：“我最后的愿望，只求我走以后，你和孩子们都平安无事。”
那一刹那，林家良心头升起一种强烈的愧疚感。他为自己之前冒出放弃治疗妻子的念头深深羞愧。他居然利欲薰心，把妻子当成一件不足挂齿的物件，跟“房子”相提并论。
他差点忘了妻子是陪伴他走过人生十几年的女人，忘了她是自己孩子的母亲。
他悄悄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心中下了决心，明天就带着妻子去医院。不管要花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