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失眠
当晚，林家良很晚才睡，因为儿子打架的事情，他又陷入思虑重重、忧心忡忡的状态之中了。
他坐在诊病藤椅上，手里夹着一支烟，就那么长久一动不动的发呆。香烟快要燃到他发黄的手指头，他也没有发觉；长长的烟灰挂在烟头上，都没有掉落下去。
其实他脑子里翻江倒海、波涛汹涌的思绪万千。
李月娥打水叫他洗脸、洗脚，他也是神不守舍的样子。
“哎呀，你的袜子都没脱啊，怎么就放水盆里？”李月娥惊声叫喊。
林家良这才低头一看，把脚抬出来，湿漉漉的袜子在滴水。
他脱掉袜子，重新把脚放进热水里浸泡。可是老半天过去，水已经变得冰冰凉，他也没把脚拿出来。
李月娥只好拿毛巾亲手给丈夫擦干脚：“你到底在想什么？天不早了，快睡觉吧。”
林家良并没有把他忧心忡忡的问题说出来，跟妻子进行讨论。因为他觉得妻子什么都不懂，对解决问题起不到一点点作用，跟她讨论没有什么意义。
而他考虑的，还是那个困扰他多年的问题，家里的购房大计。
从今天林超凡和邱老师儿子打架的事件，林家良很清楚的发现，他利用“特权”占用了学校的宿舍，已经造成非常严重的影响。
学校老师表面上什么没说，背地里却是满满的抱怨。大家一定对他这个新领导很有意见。
他很不喜欢这样的状况持续发展。他“光明磊落”一辈子，最害怕别人背地里对他指指点点，尤其是这种刚刚走上领导岗位的时刻。
照他的个性，他真不想贪这点便宜。但他不可能让儿子们搬出来，教育办没有房子，儿子们真的没有地方可去。
这个“便宜”，他不想贪也得贪。
而所有这一切，更让一件事情变得凸显：家里需要买房子，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想一想，若是他没有那点“特权”，学校不给他面子，硬逼着他搬走。那将是多么尖锐的矛盾啊。
真到了那一步，他将怎么办？他会发愁到想死。
解决所有这些麻烦，唯一的一条路，就是拥有自己家足够宽敞的房子。
可是他在镇上，没有属于自己的一寸宅基地，他要建房，得先买到土地才行。而土地可不是服装店的衣服，拿着钱随便就能买到手。
想买现成的房子也没有，镇上的房子，也是僧多粥少的局面，大家都不够居住，想要买房的人一大堆，想要卖房的一个都没有。
也许对于那些真正有钱的人来说，买一栋房子，并不是什么难事。看中了哪里，豪掷千金，马上就能心想事成。
林家良虽然攒了多年的钱，跟他在乡下的时候比起来，他现在也算得上“有钱人”。但和真正的富豪比起来，他还不值一提。何况，他那点钱，还是一家人节衣缩食省下来的。
所以，对于林家良来说，买上一栋房子，堪比登上一座人生的巨峰。真的是要历尽千难万险。
他现在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能解决目前境况的办法。
他想过，让儿子们转学去乡下学校，居住到乡下亲戚家里去。这个办法看上去不错，但是根本行不通。一方面，没有一个亲戚有条件接收；二方面让儿子离开自己那么远，得不到自己的监督，一定会影响他们的学业。这万万不可行。
他还掠过一个更坏的想法，说服吴主任，挪用上面拨给新竹小学建教室的经费，先给教育办建一栋新办公大楼。这样，现在的旧楼就可以当宿舍。
要是换了一个人，大概真会这么无耻的付诸实际。林家良当然是做不出来那种事的，打死都做不出来。莫说那要冒上级追责的风险，单是自己心理那一关也过不去，那么做太没良心了。
他想得脑壳里隐隐作痛，也没想出来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他躺到床上，好不容易迷糊了一个小时，却又从梦中惊醒过来。然后他就怎么都睡不觉了。
这是他第一次严重的失眠，从此“失眠症”将会追随他一辈子，令他一度困扰、苦恼不已。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把妻子也弄醒了。
“你干什么？大半夜了，还不睡。”李月娥说。
他索性从床上坐起来，披上衣服，点上一支烟。
“你到底怎么了，是生病哪里不舒服，你说啊，我给你去拿药。”李月娥也坐起来。
“你明天再去跟街坊打听打听，有没有人要卖房子。这一次，贵一点我也愿意考虑。”林家良终于对妻子说出心事。
“买房子又不是市场买菜，哪里是一时半刻的事情。你大半夜的，想这个干吗？先睡觉吧，慢慢再想办法。”李月娥倒比他冷静得多。
“我看不能再等了，这里房租很快又要到期，还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续租。万一房东变了主意，非让我们搬走，我们又能去哪里？这些问题你考虑过没有？总之，没有自家的房子，就是一辈子受制于别人。”
林家良确实考虑很周全，那些都是实际存在的问题。房子是别人的，人家愿意就租给你，不愿意也有权利随时让你搬走。
镇子只有那么大，一个合适的店子铺面可没有那么好找。
李月娥理解了丈夫的忧愁，柔声说：“好吧好吧，我明天会去打听。你赶紧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啊。”
林家良靠住床头，试着闭上眼睛，可是不到一分钟就睁开：“不行，我就是睡不觉。我失眠了。”
“你嘛，就是爱瞎想事情，这下好，郁积成‘失眠症’了。你想那么多干吗？有些事就是命中注定，你怎么想，也没有办法阻止和改变。你瞧我，什么都不想，不也好好的吗？”李月娥还挺自豪的语气。
“啊，是啊，我跟你一样，活得跟猪一样，什么都不用动脑子。你以为你好好的，因为什么？因为我未雨绸缪，替你想过了。”林家良挖苦妻子。
李月娥“嘿嘿”傻笑：“好，好，谢谢你。你想事就想事，但也别影响休息。你不睡一会儿，明天上班怎么熬得住？你也快五十岁的人了，身体不比年轻时候。”
“我都说了，我是失眠。不是我不愿意睡，是我睡不觉。傻傻的听不明白。”
“那怎么办？要不然，我抱着你睡吧，你睡我怀里会不会好一点？”李月娥极尽柔情。
“说什么呢？莫名其妙，去拿几粒安眠药给我吧。”
“哦，好。”李月娥下床拿药去了。
林家良服了药，好歹熟睡过去。结果药效强烈、睡得太沉，早上没有及时醒来。李月娥存心让他多睡，故意不叫醒他，害他差一点上班迟到。
他起床一看手表，不免又把妻子臭骂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