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谈心
走进父亲办公房间，林敏束手而立，等着父亲的训骂。
不过很意外，父亲并没有开骂。居然语气温和的说：“你的帽子呢，怎么不戴了？”
林敏身为女孩子，因为是光头，所以一年四季是戴着帽子的，为的是不让外人嘲笑她的光头。
她冬天会戴上厚一点的棉帽、毛线帽；而到了夏天，尽管很热，她也会戴上单帽、太阳帽之类。
但是林家良一直没注意，女儿从什么时候起，不戴帽子了，一个“尼姑头”格外的醒目。此时，林家良意识到自己只顾着工作以及别的事情，完全忽略了这个女儿。他便先询问女儿，为什么不戴帽子。
林敏这两天没戴帽子，其实是她的心情不好。她觉得父亲不喜欢她、不爱她，对生活感到失望，对一切都心灰意冷。
当一个人到达心灰意冷的境界，很多事情都想不做了。
不过，这样的心情她不想告诉父亲，她对父亲已经没有百分百的信任。也许人长大了，跟父母有了心灵的疏离，是千年不变的自然规律。
于是她敷衍的回答一句：“没什么，就是太热了，不想戴。”
“明天去市场看一看，再给你买一顶新帽子，散热好一点那种。”既不是节日，也不是生日，冷不丁说要给女儿买新帽子，表示林爱良在跟女儿示好。
“不用，那顶旧帽还能戴。”林敏果断谢绝。
通常的情形下，一听买新衣服，女孩子都会非常开心。然而林敏一点没有感动，因为她还在生父亲的气。她的心里在说：谁稀罕你什么新帽子，我要的是去读中专艺校。
看见女儿冷漠的表情，林家良也猜到女儿心里不痛快。女儿为什么不痛快？他心知肚明什么原因。
他此刻把女儿找来，就是和她谈心的。他转入正题：“你妈和我说了，说你想去读中专艺校，怎么你没和我说呢？”
说得好象是林敏有错在先似的，林敏低头不语，没有回应。
“你有理想有追求是好事，但是，树立什么样的理想，也要看实际条件。我觉得，你想走艺术这条路，跟你的条件不太合适。”
其实这番话，林家良也是言不由衷。他知道拿走女儿的中专名额，跟女儿的理想是两码事。
他本应该跟女儿道歉，可是事已至此，名额已经拿不回来，没办法还给女儿，道歉又有什么用？
他只有说服女儿，让女儿相信，考中专并非最好的选择。这样，也许女儿不至为不能考中专而遗憾，心里会好过一些。
这是一种亡羊补牢的办法，没办法，只能这样了。
不过，谈心的效果并不理想，女儿看起来不接受父亲的观点。她扭过头去，望向窗外，以此表示抗拒。
林家良心里一片迷茫，他非常希望说服女儿，别让女儿生气，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明知理屈词穷，仍然想找点什么借口。
有一个学生突然跑到门口报告：“林老师，肖红打破了教室的窗玻璃。”
林家良挥一下手：“我知道了，一会儿就过去。”
但他并没有动，他不想有事打断他和女儿谈心，和女儿谈心才是当务之急。
“你别怪我给你泼冷水，你好好想一想，你走艺术这条路，能成功吗？明知道几乎没有可能，那又何苦浪费时间呢？”
林敏仍然没有说话，只觉得跟父亲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只是心里面无声的回应：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成功，我只知道，我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呼唤我，指引我，我热爱歌舞艺术，歌舞艺术才是我人生的终极归宿。
林家良仿佛猜中她心里的声音，继续苦口婆心：“你不要以为歌舞艺术看起来容易，别人都有其得天独厚的条件，从几岁开始拜师学艺；你呢，从未有人训练过你，天赋也不突出。很多事情，光热爱是不够的。所以，你听我说，那根本不是你该走的路。”
林敏终于回应：“那什么才是我该走的路？”
“只要不是歌舞，你干别的什么都行，我都会支持你。”林家良也没有仔细想过，女儿应该干什么，能够干什么，他只好含糊其辞。
他对儿子林书豪有十分清晰的规划，但对女儿林敏的规划则是没有规划。
林敏感觉跟父亲谈不下去，父亲一点儿也不理解她、安慰她，只是要强行说服她。
正好中午休息时间结束，下午课的铃声响了。林家良也必须去给学生上课了，于是对女儿说：“你先回教室吧，有时间我再和你谈。”
林敏没等父亲说完，人已经风一样跑出门外。
林敏一走进教室，之前的那位教师子弟又询问林敏：“怎么样？你拿回指标了吗？”
“没有，我爸说我反正考不上，叫我不要去尝试了。”林敏沮丧的摇摇头。
“你爸怎么这样看轻你？教师子弟优惠二十考分呢，谁都能闭着眼睛考上去。我真的不懂你爸怎么想的，你不他亲生的吧。”那人愤愤不平。
“不，其实我爸人很好的，他很爱我的。”林敏的眼泪潄潄而下。
“哈，都这么偏心，还说爱你？我爸要是这样，我跟他没完。”那人转身走开。
那天放学后，林敏回到家里。父亲还没有回来，只有母亲和弟弟们在。吃饭的时候，母亲又问起林敏，中专名额的事情：“你爸解决了吗？你可以去考中专了吗？”
林敏已经听说了，为了自己考中专的事情，害得父亲和母亲打了一架。她不想再挑起父亲和母亲的争端，只好说：“妈，这事你别管了。是我不想去考了。”
“你真的不想去考了？”
“是的，是真的，读普高再考大学也一样。”
这时，林书豪插话说：“哼，跟你们这种人住一个屋檐下，真是噩梦。”
这话分明是对母亲和姐姐的埋怨。林敏说：“我们怎么了？”
“只知道忍声吞气。就因为你们这个样子，爸才会什么事都独断专行。明明是林敏的东西，他送人都不告诉林敏一声。爸这么做，真的很恶心。”
一向跟姐姐不和的林书豪，竟是站在姐姐这一边，批判父亲。
林敏虽然感动，还是规劝弟弟说：“算了，他是咱爸啊，你别用那种语气说他。”
“我才不会象你一样。他是爸，他就比谁都聪明了？他做什么都是对的了吗？跟你说，你也不懂。我吃饱，走了，再见。”林书豪扔下碗，昂首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