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玩笑
林敏脱衣上床以后，母亲还在做事没有睡。她拿着一双皮鞋，用抹布清理掉泥灰，再擦上鞋油，然后打磨光亮。
这双鞋是父亲的，父亲在穿衣上比较讲究，条件再不好，也要保持外表干净整洁。母亲深知这一点，尽管自己身上常常懒得收拾，对父亲的衣物却格外呵护，免得父亲又为这种事情生气。
父亲和母亲已经一个多月“冷战”，互不理睬。
平时在店铺里，两个人工作上默契配合，并不影响营业。外人根本看不出来他们夫妻在闹别扭。
但他们在屋里来来往往，各做各的事情，从不对话，眼睛都故意不看对方。家里气氛始终是冷清又阴沉。
尽管他们看上去那样相互仇恨，不共戴天，心里一千遍的诅咒对方去死。要象一般的家庭，很可能已经分崩离析。但他们从未向对方提出过“离婚”两个字，他们深刻意识到，他们谁也离不开谁。
十余年的婚姻关系，孕育了三个孩子。他们夫妻之间早已是血肉相联，灵魂融为一体，难以割离。若是强忍分开，双方必定是两败俱伤、流血不止、痛不欲生。
所以，既然这辈子他们自愿捆绑在一起，哪怕相互之间总是碰撞得火花四溅，他们也必须肩并肩，手握手，不离不弃的走完这一段人生的历程。
其实，两个人“冷战”得太久，也变得疲累，起初的那些恼怒和厌烦早已经消磨殆尽。两个人会怀念亲密的夫妻生活，渴望着冰释前嫌、相拥和好。
但是，太久的“相互冷漠”，在他们之间结了一层看不见的“冰”，成为他们希望和解的天然阻碍。他们都心愿靠近对方，却谁也不愿意首先打破那层障碍了，都在渴望着对方主动“投降”，主动把手伸过来。
这一点，尽管父亲和母亲把那种微妙的心理埋藏得很深，林敏还是能够察觉得到。她知道这种时刻，父亲和母亲之间，非常需要一位中介来调解。她打算就做那位起调解作用的中介，她要帮助父亲和母亲打破那层障碍，尽快和好起来。
因为只要父亲和母亲一直在闹别扭，这个家庭根本就谈不上真正的快乐和幸福。就算表面上哈哈笑几声，内心里竟是淡淡的苦涩。
此时，林敏躺在床上，侧身默默的看着母亲。她对母亲说：“妈，为什么你不和爸说话。”
“不是我不他说话，是他不和我说话。他不开口我怎么开口？”李月娥说。表示主动权不在她手里，她很无奈。
“爸要是先跟你说话，你会和爸说话吗？”
“他先说我当然会啦，但是他不会主动的，你爸多顽固，你不是不知道。”
“那爸要怎么样才会主动呢？如果爸一直不主动，你们就永远这样下去吗？”
“别担心，只要遇到高兴的事情，你爸心情自然会好。他心情一好，就会和我说话的。”
“什么时候才会有让爸高兴的事情啊。”
“这个我哪里知道？慢慢等吧，总有些事情会让他高兴，心情变好起来。”
“看来是全凭天意啊。”林敏说：“妈，别等天意了，我们明天就让爸高兴起来吧。”
“明天？怎么让他高兴起来？”
林敏便跟母亲讲了她的计谋，她要跟父亲开一个玩笑，哄父亲开心。叫母亲只管配合她演戏。
母亲听了虽然觉得有趣，但也很担心。她心知丈夫不太爱开玩笑，尤其还是恶作剧，搞不好连累女儿挨丈夫一顿揍。
不过林敏愿意为父亲和母亲的和解冒险尝试一番，李月娥于是答应，作女儿的助手。
到第二天是礼拜天，不用上学。
父亲和弟弟们都回家吃早饭了，林敏故意躺在床上不起来。
林家良一进屋就很生气，他最讨厌孩子们睡懒觉。尽管他自己经常熬夜工作，却总是告诫孩子们要“早睡早起”。还说，只有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他翻了妻子一眼，觉得女儿睡懒觉，是妻子不叫醒女儿。他想骂妻子两句，不过终于没有骂出来，便对床上的林敏说：“林敏，都几点了，还在睡？”
林敏侧身向里，故意不搭理父亲。
林家良觉得奇怪，想问问妻子，林敏有什么不对劲。但不想和妻子说话，又把话咽回去。
他回头对小儿子林超凡说：“去叫姐姐起床，太不象话了。”
林超凡听话的走到床前去，推着被窝里的林敏：“姐姐，起床吃饭了。”
这时李月娥说：“别叫她，你姐姐身体不舒服，让她继续睡。”
这话林家良当然听见了，女儿不舒服？意思就是生病了，可是生什么病呢。他本可以询问妻子，女儿生了什么病。但他不想和妻子说话，只好自己走到床前去，亲自观察女儿。女儿生了病，身为父亲，总不能漠然视之，必须弄清楚祥情。
“林敏，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林家良走到床前，询问女儿。问清楚病情，才好对症医治。
林敏假装病情严重的样子，只是轻轻“嗯”一声，并不回答父亲。
果然林家良以为女儿病得很重，于是伸手去探女儿额头，试探体温。不过体温看来正常。
他感觉困惑了，女儿到底什么病？他一把掀开被子，想扶女儿起床：“你起来，让我看看你的舌苔。”
被子一揭开，林家良就看见令他更加困惑的事情，但见林敏的肚子高高隆起，无比诡异。
他想去探一下女儿的肚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是女儿这么大了，他又忌讳触碰女儿。
他终于顾不得跟妻子怄气，转头跟妻子说话：“林敏到底怎么了，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我问了她，她也不肯说。”李月娥回答：“不知道是不是胃气胀。”
“什么胃胀气？胃胀气怎么可能胀这么大？”林家良脑海里冒出的是令他手脚冰凉的念头，那就是，女儿是否怀了孕。这是人的习惯性思维，女人一大了肚子，太容易让人联想那种事情。
林敏急忙拉扯被子，想要重新盖住自己。这个欲盖弥彰的动作，更加坚定了林家良的猜测。都这样了，还企图隐瞒。
这还了得，女儿尚未成年，竟然出了这种事。他既震惊又恼怒，厉声喝道：“林敏，你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老实说。”
林敏假装委屈的样子，回头对父亲说：“怎么了，爸。”
“别叫我爸，你快点说，你到底跟谁在一起做了什么事？”他又不敢把猜测明说出来，太难以启齿了。
“做什么啊？没做什么啊。”林敏知道父亲指什么，但她故意装糊涂，就是要急一急父亲。
“还没做什么？你肚子怎么这么大？什么时候开始的。快说啊。”林家良急得直跺脚。
林敏觉得铺垫差不多了，可以抖包袱了。她便把衣服下的枕头拉出来，假装不解的对父亲说：“怎么啦，我就是肚子凉，拿枕头捂一捂肚子。干吗这么生气？”
这下林家良傻了眼，不知道是女儿捉弄了他呢，还是他自己捉弄了自己。
李月娥看着丈夫的窘状，不禁格格直笑，两个弟弟也笑得喷饭。终于林家良自己也忍俊不住，他是又尴尬又觉得好笑。
他假意朝女儿扬一下手掌：“你是不是故意的？还不给我起来。”
林敏翻身跳下床，一边揶揄父亲：“起来了，起来了。真的是，捂一下肚子也发火。”
屋子里一场哄笑，父亲理解了女儿的苦心，心情果然好了起来。这一天开始，父亲和母亲终于和解，又恢复了往日的家庭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