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喝酒
摇了摇头，纪云轩想不明白。
手上虽在提笔写字，不过也留了几分神，见着令狐冲从书架上顺手拿了本不知什么名的道书。
寻到一个角落坐下，便把手中的书打开来。
纪云轩一开始还觉得令狐冲应是也和他一般，是来藏经阁读道藏，悟其义用于练武的，但是又不像。
因为哪有人看书，看了一柱香的功夫也不曾翻页的？
即使是看一些晦涩玄奥的道经，看不懂自然静不下心来看，然后就会忍不住把书从头翻到尾。
又过了会，令狐冲打起了呵欠，然后忍不住闭上眼睛打起了瞌睡。
倒是让纪云轩有些好笑，这一笑，也让他下笔没控制住力道。
只见纸上写的是：“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便是最后一个“道”字，下笔时失了分寸。也使得这一句因一个“道”字，成了不完美的那一个点！
纪云轩明白，目前练心还达不到火候。
等哪天，他能达到即便是身处闹市，也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
那便是圆满了，当然纪云轩离这样高深的境界还差了很远。
后来岳灵珊倒是没再来。令狐冲自第一次来后，这个大师兄倒是时常往藏书阁这里来，两人之间却是话不多。
纪云轩与令狐冲接触不多，却看得出令狐冲是个自由散漫，闲不住的性子。
一开始他还好奇令狐冲怎么三天两头来往这藏经阁跑，随着令狐冲来的次数多了，好奇的心思也淡了。
直到有一次，纪云轩顺着风闻到了一股酒香味，方才知道缘由。
纪云轩心想：“应该是令狐冲来过一次以后，看他这里少有人来，是个清净之所，便把藏书阁作为一个偷偷喝酒的场所了。”
于是等令狐冲再来的时候，纪云轩不动声色继续练字。
等又一次闻到酒香，纪云轩就寻到令狐冲的跟前。
嘿嘿两声，也不说话，眼睛却往令狐冲怀里瞧去。
令狐冲自然是晓得被纪云轩这个小师弟发现了秘密，他却是沉住气不慌不忙，随之从怀中掏出一个酒壶在纪云轩眼前晃了晃。
他一副懒散的模样，说道：“小师弟，还请为你大师兄保守秘密，不然被师父知道我跑到藏经阁来喝酒，非得打我几十个板子！”
纪云轩瞧着他，继续沉默。
令狐冲还以为纪云轩这个小师弟不肯答应，心中有些懊恼。
不过他随即想道：“小师弟上山来，我与他也少有接触，即便是这几日来藏经阁的与他多见了几次，与他也甚少说话，如今贸然请他替我守密，已是我强人所难。”
令狐冲心中懊恼去了几分，转念又想道：“山上谁不害怕做错事被师父责罚，我尚且都担心，更何况是小师弟入门不久，要是他替我守密，倘若又被师父发现了，师父非认为他是个会说谎话，心思不纯正之人。
到时反而害他在山上不好与人相处了，而且我来这藏经阁喝酒，已然是有打扰到他用功的嫌疑，他却是一句不满的话也没有！”
想通此节，懊恼尽去。
令狐冲看着纪云轩这个小师弟，他竟然差点让一个十来岁的孩童替他遮掩，同时也为这不是英雄好汉的行为顿感惭愧！
遂站起身，令狐冲躬身行礼道：“小师弟，你不要多想，要是师父发现了问起你来，你有甚么就说甚么便是。
即使师父责罚于我，也不过是几十个板子了事，却是不能让你为了我说了谎话，这不是英雄所为！”
瞧着令狐冲不拘小节，又不失豪气的样子。从纪云轩加入华山派，并且练武开始，已经算身在江湖了。
这却是他在令狐冲身上第一次感受到一股江湖的味道。
这味道有趣，纪云轩很喜欢！
虽然不知令狐冲为何话锋又转，不过纪云轩却是没有接话回答，反而问道：“大师兄，英雄喜欢干什么？”
虽不知这个小师弟为何有此一问，令狐冲却是眉头微蹙，道：“是甚么？”
纪云轩想也没想，道：“喝酒。”
令狐冲问道：“喝酒？”
纪云轩道：“当然是喝酒！”
令狐冲是个酒鬼，瞧着这个顺眼的小师弟，当然也非常认同这个答案！
虽然纪云轩才初入江湖，他却想提前学一回英雄，令狐冲自然是不服输的，也跟着学了一回！
学英雄干什么？当然是学喝酒！
山上条件清苦，平日山上的粮食，皆是岳不群按时安排弟子下山采购。
华山派剑法奇绝，所以江湖上人人知道华山派练的是剑，不酿酒。
是以要喝酒，也自然是下山采购的弟子偷偷带回来的。
每次不能带多，一壶酒已够令狐冲细细喝个上十天半个月。
至于剩下的半个月，令狐冲即使酒虫再馋，他却是不敢私自下山去的，倘若被发现，那可得打几十上百个板子，非皮开肉绽不可！
一壶酒，碰上一个酒鬼，已经不够喝。若是再加上一个第一回喝酒的人，那自然更是不够了。
酒虽不够，英雄气却很足！
令狐冲笑着道：“小师弟，咱俩便喝个痛快！”
本以为纪云轩第一回喝酒，酒量也就两三口。到最后令狐冲却不得不痛心的付出半壶酒的代价，才填满了纪云轩这个小师弟的胃口。
酒壶已空，兴致已尽。
两人却是不喝不相识，令狐冲豪爽，不拘小节，直言道：“小师弟，是个英雄人物！”
说完，两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回喝酒，纪云轩在酒量自然是比不上令狐冲的，等醒过来时，已经月上中天。
然后又过了四五日，这日天气晴朗，恰好风也温柔。
令狐冲脸上带着笑容，脚步轻快的又来到藏经阁，纪云轩自然也开心起来，于是起身欢迎。
进得屋来不等坐下，令狐冲率先问道：“小师弟，身为江湖人，练武是为了什么？”
纪云轩瞧了一眼令狐冲，回道：“行侠仗义或是出人头地？”
令狐冲道：“咱们行走江湖不论是行侠仗义还是出人头地，不管是遇到甚么人，好人或是坏人，总归是要用剑说话，最后难免要比个高低。”
纪云轩点了点头，道：“确是。”
令狐冲又道：“小师弟，在酒量上，上次你输了，我赢了。论英雄气概上却是我输了，你赢了。
正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咱们上次不输不赢，打成平手。
师兄回去以后总是有种不上不上浑身难受的感觉，这几日里是练功不尽兴，练剑也不尽兴，什么都不尽兴，所以师兄今日又来了！”
纪云轩明白了令狐冲话里的意思，问道：“那大师兄可还有酒？”
令狐冲却道：“你大师兄我从小是孤儿，后来被师父师娘带上山来扶养长大，他们二人待我犹似亲生孩子一般，所以师兄除了手中的这一柄剑最宝贵之外，身无长物。”
“苍啷！”
只听见苍啷一声，声音清脆悦耳。
却是令狐冲手中的长剑出鞘一尺，只见近剑柄处的锋刃之上刻着“华山令狐冲”五个小字
话说完，令狐冲按剑回鞘。
纪云轩笑了笑问道：“大师兄，除了这柄剑之外，那你身上第二宝贵的是什么？”
令狐冲哈哈笑了两声，回道：问得好，要说我身上第二珍贵的，那自然是我怀中的这壶酒了。”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壶酒来，扒开盖子，顿时酒香四溢。
鼻子动了动，闻着醉人的酒香。
令狐冲陶醉道：“这是上好的竹叶青，是师兄十五岁下山时，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银子，舌头说干嘴皮子磨破，酒店老板才舍得卖给我，至今这半瓶酒我舍不得喝。”
闻言，纪云轩笑了笑道：“宝剑配英雄，好酒与君喝！”
二者齐全，正是一样不少！
所以纪云轩，令狐冲二人寻了个有风的窗户，临窗坐下，正要再论个高下。
这时却是有一道声音传来。
“谁是英雄？好酒与谁喝？”
听闻此声，纪云轩，令狐冲二人转头望去，是岳不群和宁中则二人站门外，开口发声的自然是岳不群。
不知二人是何时到的，又不知二人在门外站了多久。
可谓是一丝一毫的动静皆无，也可知岳不群和宁中则二人内功修为是多么高深！
纪云轩，令狐冲二人连忙起身上前，躬身行礼，同声道：“见过师父，师娘。”
宁中则微笑着点了点头，
岳不群又问：“谁是英雄，好酒与谁喝？”
令狐冲平日里胡扯八道的甚么都能说，一旦碰到岳不群，嘴巴就像上了锁一样。
心头有话，又不知从何处说起，自是怕把话说出来，说的不对，反而更加惹脑了师父，咽喉动了动顿时没说不出话来。
然后岳不群又看向纪云轩，道：“云轩你说。”
纪云轩回道：“师父，春秋时，有许多诸侯国，彼此之间相互征伐，战乱不断。
其中有一个小国，被四周的强国环绕，只能在夹缝中苟存。四周的邻国，时常派军队侵占掠夺这个小国，长而久之，小国的国土越来越小，越来越多的百姓无地可种，无衣可穿。
与之相反的是，四周邻国越多的百姓有地种，有衣可穿。
后来此小国的国主，不在委曲求全，举全国之力，亲自率领大军主动进攻四周邻国之一的最强大的国家。
等周围其他邻国反应过来时，这场仗已经打赢了，后来小国的百姓富裕起来，皆称国主圣明，是救百姓于水火的英雄！
纪云轩又接着道：“彼之仇寇，我之英雄。”
说完，便向岳不群看去，岳不群也正眼含笑意的望着他。
宁中则却觉得这个纪云轩这个小徒弟，毫不怯场，还能侃侃而谈说出一番深刻的见解，实是难得。
心想道：“华山众弟子中，冲儿天资最高，他在云轩这么小的年龄时，也不曾表现得如此优秀。云轩有不似这个年龄段的见识，却是在练武的天资上稍有不足，二人倒是半斤八两！”
今日令狐冲来找纪云轩喝酒，要再论个输赢，没想到酒没喝成，输赢也未论出。
却在宁中则这个师娘心中，已经给二人比了个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