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官场风暴 下

  宁声涛通过江泳博认识了一个叫做陆康进的朋友,这个家伙最喜欢和认识的人说自己和自己那做常务副市长的二姨父的故事。

  陆康进是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瘦高男子,戴着文绉绉的眼镜,说话得体、行为得体,本身是个在官场上可堪造就的人才,可他仅仅只在乡镇上工作了三年九个月,就辞职下了海,脱离了体制,放弃了幻想和梦想。

  有句话以前宁声涛聊天的时候就提起过,但亲口听陆康进说出来,感受是不同的。这句话就是:“成也明月,败也明月。”

  明月是谁?明月是个女人,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也是个出身在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的高级知识分子。

  赵明月肯定比谢臻漂亮,陆康进说不定看过照片,否则也不会那么肯定。

  当年,井开运拒绝了赵明月和她母亲陈书记的好意,拒绝了攀赵家这个高枝,和自己相濡以沫的女朋友谢臻结了婚。这件事情不但没有得罪赵明月的父亲赵潜孔教授,而且可以说是一举打消了赵教授对井开运所有的顾虑,继而全力栽培他,鼓励他支持他,调动所有资源来帮助他,最终让他走上了一条看起来非常光明非常坦途的官场大道。

  可是事情往往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当井开运逐渐羽翼丰满,开始建立起自己的人脉和利益链条,而赵教授也渐渐的远离权力,过上了退休养生的消闲日子时,井开运的一些故事就从陈旧的历史中翻了上来。

  2004年,本来有个很不错的机遇,井开运已经做了两年的省厅副厅长,作为全省最年轻副厅级干部第三名的他,名声相当好,前途相当光明。

  说不清楚是儿子井维训的交通事故影响了井副市长的头脑,还是权力不断增大带来的光鲜荣耀遮蔽了眼睛,井副市长变了。

  宁声涛猜测最大影响是井开运遇到了一个很强悍的对手,具体的情节宁声涛不知道,只是听陆康进说过花舟市年轻有为的市高官闻春意对井开运的风格很不满意。

  闻书记也是省内颇有名气和影响力的年轻干部,仅仅只比井开运大两岁。

  在井开运负责的一些工作上,闻春意不满意,两人有些明争暗斗,闻春意也不是从地方基层干起来的干部,和井开运一样属于空降干部。八年前,闻春意甚至还是井开运的助手,在井主任身边做着副主任的职务。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井开运曾经跑在闻春意前面,可是几年时间过去,突然井开运又面临着自己落后的局面。

  事情从2005年井开运接受调查开始,但他最大的败招却是2004年的一个项目,这个项目后面被查出与赵明月有直接关系。

  原来,当年赵明月和井开运是有感情的,可是在面对赵教授这个讲原则的老知识分子去思考利益最大化时,他们玩了一招瞒天过海。

  赵明月知道自己的父亲绝对不会滥用权力谋私,也不会调动人脉为自己人谋权谋利,于是和井开运商量好,让井开运公开拒绝赵明月和她那在医院当党高官的母亲。这么做,一方面可以降低井开运当时受到的小范围舆论批评,一方面可以曲线救国。

  如果当年井开运宣布和恋爱四年多的谢臻分手和赵明月结婚,那么一定会在大学里引起大家的不满和舆论对他的负面影响,甚至非常容易赢得思想固执的赵教授的厌恶,觉得这样一个大好青年为了谋前途谋利益不惜和比自己大两岁的离婚女人结婚,就是想要进了赵家的门让赵家为他提供更好的平台。

  事情的结果是,井开运瞒着谢臻和其他几乎所有人和赵明月仍然做着地下情人,同时明面上和自己的女朋友正式结了婚。结果之后的情况几乎全在赵明月和井开运的算计之中,不但井开运得到了一个任劳任怨干做成功男人身后好女人的谢臻,而且促使赵教授进一步下定决心扶持这么有原则这么有真情这么有前途的井开运。

  十四年过去,当年合作演了一场好戏的赵明月和井开运实在是不愿意再偷偷摸摸了继续下去,赵明月越来越不在乎井开运的谋划,开始谋求要成为井开运真正的太太,享受丈夫的荣耀。

  事情在2004年闹了起来,首先是井开运和谢臻的十四岁儿子好好的骑着自行车出去和同学们郊游,结果就再也没能活着回到家中,一起出去郊游的十多人里当时的车祸伤了四个,可惜真正没救回来的却只有井维训一个。

  听陆康进说,井副厅长当时人都垮了,头发一下子开始出现了花白。

  普通人失去辛苦养育的儿子尚且会非常伤心,所谓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人间至悲。作为年年轻有为的省厅副厅长,手掌大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井开运所承受的痛苦可能比常人还要大得多,更添悲伤的是,井维训这个男孩不但人长得高大英俊,十四岁就已经比父亲高半个头,而且还是学习标兵,看起来一点没有官二代的不良习气,到是充满了官二代的浩浩正能量和所有优点。

  井维训的车祸最终在医院抢救维持了四十三天,这四十三天里井副厅长是如何熬过去的,外人实在很难说清楚。

  接着,井开运似乎就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遭受了恶魔的勾引,开始做起了以前他几乎不做的事情。

  总之,听陆康进说,井开运在花舟市常务副市长任上被查时,几乎所有贪官能够查出的事情他都有涉及,而且确实是集中在最近的两年时间里。

  陆康进说自己的二姨父出事的最重要原因根本不是他在儿子出事后变本加厉的做了一个标准的贪官和赃官,他口中更多的说的是斗争。

  宁声涛听说过很多官场故事,但这个故事就发生在身边,就在身边的朋友口中这还是第一次,虽然说故事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年,可感觉就好像刚才发生。

  井开运在出事前九年就认识了后来做他班子第一责任人的闻春意,陆康进说,闻春意和井开运是走的不同的道路,风格不同,道路不同,背景也不同。

  不少的贪官都是可以查到几年前甚至十几年前二十年前的罪行,井开运却最多能查到一年多两年前的事情。换句话说,就是很多贪官都是罪行彰显以后,或者说民间说法里说的天有眼要收人的时候才败露,少见的是井开运这种干了十多年好事,只干了一年多坏事的贪官。

  陆康进对宁声涛说:“要不是二姨父来了花舟,和那个闻书记在一起工作,很可能就算出事也不会这么快。当二姨父到花舟坐副市长时,闻书记还在省里,当二姨父当上常务副市长不久,闻书记也从省里来到了花舟。不一定是天意,很可能是风暴。”

  “什么风暴?”

  “常识,你可以从很多官场小说里看到,也可以在电视里看到,更可以在网上去查到,我不相信你不知道风暴是什么,你本来就是一个政治教师啊。”

  “嗯。你是说,闻书记从省里到花舟来,你二姨父就已经注定了后来的命运?”

  “差不多吧。”

  “你的意思是,不管你二姨父是否是个贪官,干了些什么事情,都一定会出事?”

  “那是肯定的,只不过看出什么事,出多大的事,什么时候出事而已。”

  “我觉得不一定,如果你二姨父确实是个清官确实是个好官,那也不见得后来会出事。”

  “你不进过官场,不知道官场的标准,宋朝贪官多,为什么经济那么发达?清朝清官多,为什么经济那么差?重要的不在这里,重要的是忠诚。明白吗?”

  “别说那么多,喝酒!是不是又给你洗脑呢?我好像给你说过,我的朋友里面最能说的一个就是你宁声涛,如果要找一个比你还能说的,也许就只有小康星儿陆康进了。他给我们说这些话,不外乎说明他在官场没有前途了,而且觉得自己的才华既然不能用于官场,怎么说也要紧跟时代,到市场上寻个定位吧。”江泳博举起酒杯找到正在和陆康进说话的宁声涛。

  “他说的很有道理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故事是多多益善,当年蒲松龄摆个茶摊换故事,走累的人都需要停下来歇歇脚,喝口茶,他就利用这个机会让人讲自己的故事,据说《聊斋志异》就是蒲松龄听来的故事整理出来的作品。我以后还是希望自己能够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世界,用自己的耳朵去听世界,用自己的手去触摸世界,然后用口和笔把我所认识的世界记下来讲出来流传下去。要不然我怎么去追求诺贝尔嘛。”宁声涛和江泳博碰了一下杯。。

  “兄弟,你的野心不小啊。”陆康进看来也听江泳博说过宁声涛的诺贝尔誓言,因此并没有发问,也没有惊奇。

  “男人如果没有野心还是男人吗?不想当企业家的医生不是好司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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