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脚步 中

  宁声涛全身赤裸的裹着薄被子半靠在木床头,袁宝爱坐在他身边两米外的木凳子上,两个其实之前并没有交流过思想的年轻男女大学生进行着宁声涛大学以来第三次和同班女生的直接交流。

  两人谈起了发生在宁声涛身上的著名的“讲理事件”。

  当宁声涛被王教授叫到名字而被郑旗年怂恿着站起来之后,他满脑子都是希特勒的演讲词,根本不知道老教授把自己叫起来干什么。当然,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上课的时候被老师点名站起来是为什么,毕竟之前读了十三年的书嘛。

  老师在上课的时候点学生的名字并要求学生站起来最常见的就是问问题,然后就是点名批评不遵守纪律和不专心听课。

  好在郑旗年不顾老教授死死的盯着的眼神和威势,悄悄地哥们儿了一把。

  “让你谈你的人生理想。大家都在谈理想,到你了。”

  经过郑旗年的提醒,宁声涛稍稍明白了一些正在发生的事情。

  公元1999年9月8日下午四点五十,在地球的一个小小的角落,亚欧大陆亚洲区中华人民共和国盛存省嘉首市西河师院第二教学楼505教室第一排站起来一个身高一米六五的眼镜男生,他周围是三十多名大二男生女生和讲台上的王老教授。教室比较大,有八十多个座位,于是后面五排全都空了出来。学生们紧紧挤坐在前四排的座位中,形成了紧紧围绕着这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的格局。因为眼镜男生是唯一站着的两个人之一,而且又是教室第一排中间五个座位的最中间一个座位,因此看起来也算是全体西河师大政经系98级6班所有同学都围绕在眼镜男生身边。

  脑子里满是狂人希特勒演讲词的宁声涛听到当时并不是同寝室的同学郑旗年的提醒后,开口就让人大吃一惊。

  “说到理想的话,我认为我只有一个理想,并下定决心排除万难珍惜每一分钟时间永不言弃的去追求的理想,诺贝尔文学奖!”

  这话一说出来,不仅仅是同学们暂时愣住了,就连教书四十多年,阅人无数的老教授王锦仝也愣住了。

  “世界缺中国一个诺贝尔文学奖,中国不能没有诺贝尔文学奖。”这个时候,郑旗年赶紧拉宁声涛的右手臂,希望他赶紧坐下,别胡说八道了。同学们也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理想不是空想,空想没有任何意义。”老教授回过神来稍稍点评了一下。

  “空想不是没有意义的,空想社会主义思想家欧文、圣西门——”郑旗年再次拉扯宁声涛,不让他小声的去反驳专家级校宝级的老教授。

  等大家一一把自己的理想都说了一遍之后,老教授总结说:“很高兴看到了一些可喜的变化。大约有一半的同学的理想是从事教育工作,希望自己以后能够成为优秀的人民教师,为我国的教育事业奉献青春和智慧。当然人各有志,也有不少同学有这样那样的理想,虽然有些理想比较遥远,但是只要有理想,并为之奋斗终身,那人的一辈子就没有白活,就能成就经典的人生历程!”

  事后,宁声涛才知道,大约有十八名同学都谈了要做人民教师的理想,这是排第一位的,有五六位愿意做解放军的,排第二位,有三四名要经商做企业家的,排第三位,其他的就是七八位不同理想目标的。除了他大言不惭之外,李卫康说的要当官也算大言不惭,不过人家的理由是为人民服务也算靠谱;袁宝爱要做探险家可着实也让人想不到,一个文绉绉的女生,甚至都没人看到她在运动场上的身影,真不知道她的理想是不是真的只是“想”。

  第二周上课,本来习惯了上课就溜最后排的大多数同学赶紧都抢着坐第三四排的位置,以免被教授从后排“请”到前排时被动的没有多少选择的只能更加接近讲台。

  这一次,可能没搞清楚上什么课的郑旗年,又是昏昏沉沉的趴在最后排,赵至刚上次课因为和闵桂红说什么而没有及时回到最后排,老教授驱赶后排学生到前面的时候他干脆就直接坐在闵桂红和闵桂红最好的朋友陶秋身边了。这次课,他选择了和宁声涛挨着坐在最后一排。按照他的说法,个把个坐在后面的也不影响什么,说不定这次课就不会要求都到前面去了,他的意思就想做个漏网之鱼。

  老教授来了,仍然要求所有学生都往前坐。因为宁声涛、郑旗年和赵至刚坐后排而心动的从前排又来到后排的三四个同学可能也是赌老教授不会这么认真的每次都要求大家坐前排,说不定是第一次课的特殊原因才那么严厉的要求。

  既然是赌,那就认赌服输嘛,于是包括赵至刚和其他几个同学一听到老教授再次要求,于是大家都又移到了前排去。聪明的同学还有那种在前排找人占了位置的,去了也不用到第一排。

  郑旗年在睡,宁声涛在看书,这次看的是《国家与革命》,又是两人成了最后的坚守者。严杰一开始就没坐后排,坐到了第四排,他开始喊郑旗年,让郑旗年到前面去。

  因为第一排仍然空着,老教授又点了一些坐在第四排和第五排的同学去填第一排的空位,终于第一排基本上又没有几个空位了。

  见到一个睡一个低头看着什么,根本不理睬自己,老教授有点挂不住了。

  “你们两个,到这两个座位来,躲着后面一定不是为了听课。”

  宁声涛仍然不管,郑旗年仍然在睡觉。严杰请示了老教授之后跑到郑旗年身边来拉他,并且对老教授说:“他有点感冒,吃了感冒药,有点发沉。”

  “如果不能听课就让他回寝室去休息吧。”老教授就算知道这个家伙是头晚上通宵网现在来补瞌睡的,也不会自己拆了自己的下台阶。

  “没事的,我问他了,他说可以上课,没有多严重了。”

  终于在严杰的拉扯推搡下,郑旗年醒了过来,于是被严杰拉到了第四排去。

  宁声涛在众目睽睽之下仍然在看书。

  “那个戴眼睛的同学,你到这个位置来。”老教授指了指自己面前第一排的座位说。

  宁声涛不管赵至刚的提醒和周律堂扔的纸团,仍然还在看书。

  “他叫什么名字?”老教授问第一排的女生向文丽。

  “宁声涛。”向文丽小声回答。

  “宁声涛!你长耳朵没有?听不到我说的话吗?赶紧到这个位置来!”

  宁声涛仍然无动于衷,继续看着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的《国家与革命》。

  “宁声涛!你是不是没有长耳朵?马上!立刻到这个位置来!否则这课就没法上了!我教书四十多年没遇到过这样的人!”大约是发现这个不同一般的男生的对抗会让自己下不了台阶,于是老教授开始发动同学们。

  就在此时,宁声涛刚好看完了第二章,把书关上,抬头看了看教室里的窃窃私语的同学们和气得全身发抖走到这一行前面却犹豫着没往教室后面走来的老教授。

  “尊敬的王教授,我必须要声明一下。”稍稍顿了一顿,宁声涛抬头盯着老教授接着说:“首先,我长了耳朵。”宁声涛还用自己的右手扶着自己的右耳示意自己有耳朵,接着又说:“而且我有两只耳朵,听力也没有问题。不过,长没长耳朵与听没听到没有必然的逻辑关系,长了耳朵也可能听不到,也可能听得到,听没听到和到不到你说的位置也没有必然的逻辑关系,听到了也可以上来,也可以不上来。这是第一个问题。”

  “你!你!——”

  不等老教授继续说话,宁声涛接着说:“第二个问题是,你上不上课是你的理由,不要因为我的存在来决定你上不上课,我在教室的任何位置上课,你在教室的任何位置讲课都是人的权力。第三个问题是,你四十多年没有遇到这样的人,那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现在遇到我了,也是一种缘分,终于见到新品种了——”。

  “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宁声涛收拾一下自己的笔记本和带来的东西,心平气和的说:“王锦仝教授!您有不讲理的权力,我却必须要和您讲讲理。您有选择在教室里任何一个位置传授知识讲授课程的权力,我有在教室里任何一个位置听课学习的权力,你有高深的科学的知识我就向你学习,我佩服你在学识上的专业能力,但我不得不说,你的人格不值得我尊重,你侵犯了我在教室里学习的权力。不过基于你的人格,我认为我不值得花时间在这里听你的课程,以至于浪费我宝贵的时间。”说完,宁声涛从最后一排靠近窗户的位置朝教室后门的位置走去,在开门出门准备关门时他最后甩了一句话:“现在社会不同了,你会遇到更多的追求自由的学生的,你对我的侵权我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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