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人言可畏

  第二天早晨,宁声涛醒来的时候,他仍然想不起晚上到底发生了事情。按照年龄,他算不上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很多人生的事情他都半知半解。

  直到后来他看一本叫做《卡车司机的自述》的小说的时候,他才明白了其实自己和那个小说里的卡车司机一样,在小小年纪,就已经做了真正的男人。

  整个晚上,宁声涛只有一次感觉到真实,就是当鲁玉趴在他瘦小的身体上时,他感觉到了鲁玉身体的高温,胸口的软绵绵的特别感觉和心跳的声音。

  起床之后,宁声涛有点不敢接触二嫂的眼光,总是躲躲闪闪的。可感觉二嫂似乎还是原来的二嫂,根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二哥回来了,不过很快又出去张罗他的生意去了。直到吃晚饭的时候,二哥再次回家。宁声涛听到二嫂和二哥谈论起昨晚的事情,可宁声涛也不好意思面对二哥似的,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二哥和二嫂聊了一阵,后来又分别叫陈善丰、王渠、王雅兰、年涵娇出来问昨晚发生的事情,最后才把宁声涛叫来问。

  “昨晚那个事情我现在基本上也清楚了,我想问,大舅真的来了,他上没上家里来?”宁声涛怎么也没有想到二哥居然开口就问他这个问题。

  “王大哥没上来,他一直都在下面坝子里。”

  “嗯。他是不是说马面的事情由我们自己处理?”

  “是啊,他说他只能替小丰做主,不能替二嫂做主。”

  “哦,那好。我去找马面。”

  “哦,二哥,那个警察,叫肥哥的那个,说是让赖三和马面一人六千,算是帮你朋友齐六把欠的钱还了,你就不用还钱了。”

  “嗯。我知道了。好吧。昨晚多谢你们了,看不出一个文绉绉的孩子也那么勇敢啊。小丰是个疯孩子,也是个调皮打架的孩子,我早就知道他一定和我们兄弟一样是个有勇气的男人,你原来可是,确实有句话说,人不可貌相啊。很好很好。今晚我带你们出去吃夜宵,我们去吃烧烤去。”

  宁声涛感觉,最近几天似乎体内的岩浆热泉消失了。没有那种动不动在鲁玉面前就会热潮涌动的感觉。

  宁声涛想:难道这就是火山和地震的道理吗?当心里的欲望和情感积累到一定程度就要释放,就像地里的热潮到了一定时期就会喷发就会地动一样?

  听鲁玉说,二哥找马面和赖三一起吃了个饭,同时也警告了马面和赖三。马面和赖三在一起出钱帮着二哥还了二哥认的齐六的那一万二千块钱的账之外,赖三还找了熟人把二哥这次拉回来的货全部都以高价收了,二哥因此还多赚了两三万块钱。二哥和二嫂商量之后,决定把地摊生意专为门店生意,买下一间门店,准备开个服装店。最初二哥准备花四五万块钱买个大发的面包车来做“面的”生意,可是二嫂觉得二哥喜欢喝酒,怕经常跑车出事情,就反对了二哥的想法,商量后改为做服装生意。

  二哥需要去一趟广东,最好是有机会去香港看看,八十年代中期,中国人的服装水平仍然显得单色款式陈旧老土。港澳台来大陆经商投资的人的穿着让很多大陆人都艳羡。二哥有个朋友本来就在深圳那边倒腾日化品和服装鞋帽,鲁玉的一些衣服就是那个叫做管得多的朋友送的。管得多本来的名字叫做管小坡,因为特别爱管闲事,话多事儿多,于是被朋友圈里叫做管得多。

  二哥原来不愿意做服装生意,是觉得自己面子上过不去,总要去低声下气的让管得多这个自己原来看不上的小兄弟领路。在鲁玉的多次劝说之下,终于才下定了决定跟着管得多做服装生意,最初都找管得多去拿货,以后自己做好了做出来了,就做贸易公司。

  联系好管得多之后,二哥需要亲自去一趟深圳,大约要三四天才能回来。

  宁声涛担忧会不会又遇到上次发生的那种事情。二哥说赖三知道老大和苏队长的关系之后已经不会再装怪了,马面的大哥牛头和肥哥也是很要好的朋友,这个片区有了赖三和马面的脸皮,恐怕没有其他流氓敢有什么骚扰。

  虽然流氓圈里大家都晓得赖三和马面碰了钉子,大概真是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可是周围的邻居的议论却越来越多,越传越没有禁忌。

  一次,宁声涛和几个小孩都在晨练,二哥跟在后面监督。宁声涛就听到了对于成年人来说不堪入耳的交谈。

  “那不就是那个王老二吗?就是上次楼下打架的那家的男人。”

  “是啊是啊,头上都绿了,还悠闲自得的。”

  “我听说啊,他媳妇儿很漂亮,是个医院里的医生,好像就是不守妇道。到处勾引人,单位上的,病人啊,还有一些地痞流氓啊。”

  “我听说是男人不行,女人守不住的。”

  “这年头,怕是又要回到过去了,笑贫不笑娼啊。不要脸的人越来越多了。”

  见到宁声涛又跑了回来,几个中年妇女不再说话了。

  宁声涛不知道二哥听到没有,不过宁声涛只跑陈善丰的三分之一的路程,所以绕个圈子回来的更快,二哥在陈善丰和王雅兰背后,也许距离更远,没听到。

  不过跑在二哥身前五六十米的小丰应该是听到了,他跑过去对那四个中年妇女说:“你们再乱说,老子撕了你们的嘴巴!半夜里砸了你们的窗子!”

  “好凶的小孩啊,以后肯定是个挨枪子儿的!”一个穿花裤子的女人说。

  “老子挨枪子儿之前肯定弄死你们一家人!信不信?背后说别人,不要脸的人是你们!”

  “你个——”花裤子的女人正要回嘴,旁边一个女人拉了拉她。二哥也慢慢的跑了过来。

  “干什么!”二哥看似盯着小丰吼,其实也是对几个女人的一种示威。

  “她们在乱说!”小丰吼道。

  “哎——”花裤子女人又要说话又被旁边的人拉了拉。

  “不要在背后乱说话,有些话说得,有些话说不得,说多了要遭天谴。”

  “我们说我们的,没有就没有,有就是有,你怕什么?”花裤子女人终于还是憋不住说了出来。

  “我从来不打女人。可是如果是嘴巴没有把门的女人老子照样打!你最好把你男人叫过来,老子一起打!他要是不会管教自己的婆娘,老子就连他一起教!”二哥横眉竖眼盯着几个女人,三个吓得往后躲,花裤子女人气的哆嗦,不过还是被二哥的气势压制了,一时没说出话来。

  等二哥又开始往前跑,宁声涛留意听着花裤子女人小声的嘀咕说:“好威风啊,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住,还要帮人家管教老婆呢。”二哥似乎也听到了,正在慢跑的动作停了,不过似乎想起什么,又慢慢跑走了。

  “我们搬走吧。等你把服装店弄好了,我们就暂时住在服装店里,把这个房子卖了,另外到城南那边去买房。等我们生意做大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去省城了,懒得和他们一般见识。总不能把所有人的嘴巴都堵起来吧。”二嫂的声音。

  “都是那个赖三到处乱说,老子还要找他!”

  “事情都这个样子了,现在你说不定还要靠他给点朋友关系的,不要找他麻烦了,就算你去找他,现在周围那些人的胡说八道也控制不了。嘴巴长在人家身上,我们再厉害,也管不了啊。而且你听见了就是听见了,你没听见的说不定还有很多啊。管不完啊。”

  “嗯。再等几天,那边店子的事情也差不多整出来了,小丰他们也要开学了。我们就搬过去住,那边是新区,认识我们的人也不多,应该不会有那么多闲话。我去深圳回来,就准备搬过去吧。反正店子也要人守,就是你上班没有那么方便了。而且你们单位里的人也有说闲话的。我们搬走了,他们也还是不会闭口啊。”

  “等我们生意上了正轨,我就不干了。要么帮你一起做生意,要么去开个药店诊所什么的也可以。眼不见为净,少搭理他们。免得又发生些什么新的事情。”

  “好吧。”

  宁声涛听到二哥二嫂的说话,第一次觉得人言可畏,感觉到流言的威力。

  二哥又走了。宁声涛已经过了当初和父母约好的回县城的十天期限。原来说好是十天左右父母就会来接他,可是因为姨妈生病了,母亲包桂兰要照顾照顾,所以就在电话里说让宁声涛和陈善丰、年涵娇一起回县城,也就是允许宁声涛再多耍五六天。

  躺在床上,宁声涛看着书,还是看不进去。脑袋里就在想一个问题。二嫂会不会来找自己?自己这是不是像水浒传里的西门庆偷了人家的老婆?

  表面看上去,上次发生的事情谁也不知道,甚至鲁玉也没有任何不一样的表情言语动作,就像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对于宁身涛来说,好奇、胆怯、憧憬、渴望、内疚、怀疑、担忧等复杂情绪还是困扰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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