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一场风雪

  姑音端坐在茶几前,

  矮矮的茶几上放着一杯茶,茶中冒着带着绕丝的热气,很烫,人的肚肠比较绕软,经不住太烫的东西,太烫的东西往往进不了口。

  她轻轻地端起了这一杯热茶,就那么端着,轻轻地向茶杯中吹着气,正要饮用,但她却还是放下了,并搁在了案几上。

  一杯好茶就那么搁着,搁久了就会凉。

  一杯好茶就那么搁着,一搁就是搁到了入秋,再搁就到了深秋,深秋的天气就再是凉,而是寒。

  寒气一到,茶就会凉,且凉得很快,快到让人不及饮用就已经凉了。

  皋珲在姑音来的第三天,竟然搬来了一张古筝,这筝居然就是姑音在长思苑中弹的那张,他知道姑音走的冲忙,不过他也知道,这筝可能对她有着不同的意义。

  可他却不知道姑音是喜欢弹琴的,而不是筝,不过他没问,姑音也没说,就算他问了,姑音也不会说,她不可能说。

  也许这就是男女之间无法沟通的原因,而无法沟通,却是因彼此的心不通,不能心心相印。

  皋珲每天都会在姑音的房门前一闪,然后立马上离去,并说半句话,也几乎不留下半句话,因为他知道,多说无益,多余的言语也许只会给他徒添伤感。

  也许对他来说,只要每天能看上姑音一眼,就是一种开心,就是一种满足。

  说不定哪天姑音若是举动地让他留下来,问上几句,说上几句,他会更加的开心。

  但这种事情却一直没有发生过。

  姑音拂筝而坐,手指每天都在筝上抚摸,从筝的底板到框板,由面板到玄丝,一丝不苟地抚摸着,面板已被摸得油光透亮,光鉴照人,现出了它的本来面貌。

  这是一张古老的筝。

  但却始终没有用手指去弹一下,也许她认为此筝太俱魔性,不是她所能驾驭得了得,也许她认为筝就筝,琴就是琴,她要得是琴音,要得是她的内心。

  她很小时候就开始学弹琴,刚学琴时她就曾听琴师说过一个古老的故事,不过她早就忘了,那会太小也并不在意,只当成传说听听而以,不过她仍然记得琴师说不管是琴是筝都有魔性,越是古老的琴筝越俱魔性,一个不留神,就会陷进去,难以自拔,她感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有是这么回事。

  筝就这样一直摆在那,她也一直坐在那,并且一坐就是三个月,她仍然没有动手去拔动筝的弦丝。

  弦丝一直在等她。

  皋珲又来了,他在注视着她,她的一举一动,他都放在心上。

  他知道她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对着这张古筝,他还真是做对了,这张筝对她真得很不同,但为何姑音却没有弹过,这就不是他所知道的,他在思考,思索着。

  终于,皋珲开口了。

  “你为何不弹?看你的样子是很在意得。”

  姑音轻微一笑,如冷月之花,她确实很在意。

  “我在这确实给你添了许多麻烦,我在想我何时可以离开,而离开的方向在那里。”

  “你这是说什么话,这里可以是你的家,你不必感到拘束,既然没有别处可去,何不安心地住下。”

  “但我始终觉得不安心,这必竟不是我的家。”说到这,姑音的双目在闪着光,一种深幽的光,虽然她并没有眨眼。

  “你在这不是好好的吗?三个月可以住,我相信三年也一定能住。”

  “也许吧!但是我这样住下去,你不会寒心吗?”

  皋珲强笑作,“怎么可能!”

  他放心里说,三个月不能,若是三年他定能打动她的心。”

  皋珲走了,但第二天,他还会来,这第二天永远不会完。

  每个第二天,皋珲都会让人送来不同的希望姑音能感兴趣的东西。

  但姑音却对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也许感兴趣得还是那张古筝。

  姑音还是坐在古筝前,还是没有拨动筝弦。

  外面的夏风早去了,秋风也已去了。

  冬天的风开始了。

  雪来得早,她一双带着幽光的眸子望庭前院中。

  院内大雪纷飞,已在上下掠舞,雪落庭前,庭前槐亦没入雪中,然而惊风一到,槐枝便迎风轻抖,抖三抖,枝上雪又纷飞如初,应风而无奈,只能随风绕庭院,最终飘落墙角处。

  庭院的墙角已积雪成堆,可没膝盖,而庭中的槐树虽仍在雪幕中,但却仍净身而立,连枝叶也没沾上无半点积雪。

  望着飞雪,她的手指开始不自禁的动了,虽然时隔三个多月没有拨动玉指,但却能应景而弹,应景而歌,也许是人都有不想做的事情,但只要天时地利一到,就有可能会不自禁的动起来。

  筝音开始飞溅,铮铮铮的响音已在姑音的玉指中飞出舞,已在雪中绕回。

  奇怪的是,这回她的玉指却能收能放,也许是经过三个多月的陪伴,这古筝已认同了她这个主人,正在渴望它主人也认同它,渴望它的主人为他挑拔,拨动它的神经,它的神经就是这一十三根弦。

  筝音不再只有亢进与激昂,它已在随着姑音的心情在变,忽高忽低,有如飘动的雪花随风而舞,有如掠动的冷风,时有时无,时大时小。

  曲音罢,玉指已然停下,天色也已暗,曲停而雪却未停。

  一曲之后她的心在沸腾,她觉得需要用雪得冰凉来为她平衡。

  飞雪能亮人眼,能动人心,但它得冰凉绝对不能忽视。

  只有站在雪中才能真正感受到,它的柔情,它的寒情,它的威力,在交织在一起。

  漂亮的雪花中不仅有交织的各种寒柔之情,而且还会伴有风,刺骨的风,往往还会夹着如冰剑似的雨,能湿透一切雨。

  没有风雨的飞雪,能让人亲近。

  夜幕下的雪飞又另是一番景色,只因,夜下风更大,雪也更大,而雨却没了

  姑音站在院中,槐树之下,飞雪之内,飘雪已与她溶为一体,大越境内很少有这样大的雪,她自小到大也没感受过这么大的雪,所以她不想错过这场雪。

  她看到了,巫雨来了。

  巫雨从风中来,从雪中来,渐渐地走过来,他面部的轮廓清晰可明,还是以前的那个巫雨,只是再也看不到那个吊浪样了。

  雪天雪地,

  巫雨打住了脚步,他看着姑音,姑音也在望着他。

  雪没停下,在不住地他们身上洒,但他们却没有像说书的那样,来一个久别重逢之后的拥抱。

  拥抱是为了各自暖心,而他们却没必要,他们只要知道彼此都还活着。

  雪就在他们身边。

  皋珲也如雪,全身上下与雪没有分别,一样的白,但雪的心是寒的,是一滩冰水,水做的,而他的心是热的,是鲜红的血,情做的。

  巫雨的眼神扫过皋珲,皋珲的过去他不想去知道,但能肯定,现在站在这里的皋珲虽然不一定是个心热的人,但绝对是个痴情汉,起码对姑音是。

  巫雨立马便要离去,因为他所见到的姑音活的很好,气色也很好,这已足够让他安心地放手。

  对一个人的好,不一定需要拥有。

  不过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淡淡地说道:“这里不一定安全,或许会变成战场,变成地狱,你们最好立马离开这里。”

  皋珲没有答话,他很明白。

  姑音却惊愕不小,他没想到,巫雨从雪中来,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让她离开,离开到何处去?与皋珲一起离开吗?

  她可是一直在但等他的回音。

  姑音仰首沉目,声音也如雪,问道:“你就没有别的话留下吗?”

  巫雨已转过去的身子扭了回来,姑音如此的问话让他无法不转身。

  他眼中飞雪一遍,雪花落在姑音的发髻上。

  他深沉地缓缓说道:“本来有,现在突然忘了,这里风雪很大,你应该到马车厢内去。”

  姑音身子一颤,黑仂赶着马车,从庭院的左边钻了出来。

  黑仂跳下马,恭敬的说道:“夫人,请上车!”

  姑音一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要走,为何连自己要走也不知道。

  “皋公子他早就让人准备好了马车,只是见你琴弹的正兴,我一直就在旁边呆着,只是不想打断您的雅兴,反正皋公子说了也不急于一时,不过现在……”

  巫雨突然脑袋一“嗡”,原来自己能见到姑音,也是皋珲有意而为之,他究竟为何如此,莫非…莫非…?

  巫雨不敢想,感觉自己太糊涂。

  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不能再让姑音被转进来,再不能让姑音有任何的闪失,否则他这一辈子也无法安心,况且自己生死难料。

  最好的法子,就是仍按原来的想法,让她马上离开,皋珲也绝对是个好的护卫,也许就是她最好的归宿。

  巫雨的眼光投向了皋珲。

  有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准备到何处去?”

  “哪里安静点,就去那里。”

  巫雨突然想起了太子无颛,他为太子所指的方向是他曾经修练过剑法的地方,那里与世隔绝,是个绝好的去处。

  “我为你们指个方向如何?”

  马车又开始滚动。

  夜色白茫茫,天地一浑同,一身雪白的皋珲骑着白马,与大雪同在,为马车护行,他在前探路,黑仂驾着载有姑音的马车,冒着风雪前行。

  夜越深,雪也越大,马车在道上压出两道深深的辙痕,半会之后又被大雪所盖。

  车厢内,姑音拂摸着古筝,她没想到,皋珲居然让黑仂连筝也搬上来。

  他在她面前很少开口,这让她真得难以说不!

  姑音嫣然苦笑,

  这真是用心良苦!良苦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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