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豆皮与蛋糕
以蛋为主体的料理。
不可以用油。
最佳的答案，便是甜点。
但自己给盖伊师傅出的题目，是‘不使用肉作为主料的肉类料理’，如果对方可以做出来，那必然是肉味充足，鲜美可口。
在这种吸引胃口的硬菜面前，甜点最多只能用于锦上添花，难以形成竞争。
除非……
于天在放满食材的桌面上一遍遍扫过，努力思考该用一道什么样的甜点，来与盖伊师傅竞争。
而另一侧，盖伊已经开始了自己的烹饪。
作为帝林高材生，曾经执教的主任，以及在一线掌厨数十年的料理大师，他对于天的这个要求丝毫不感到惊讶或棘手。
因为太简单了。
肉味。
柔韧鲜嫩的口感，香、咸、甜、鲜的味觉碰撞，加上烹饪过程中高温造成了一系列微小变化。
所有的一切，造就了肉对人类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而这种吸引力的源泉，就是所谓的‘肉味’。
盖伊清楚的知道，如何获得肉味。
对他来说，这道料理的重点，在于如何将这个‘肉味’表现的淋漓尽致，并以假乱真，同时还要给评委们的口腔带来足够的刺激。
这样以来，不可以使用油的蛋料理，很难在冲击力上与他的素肉料理竞争。
嗯，就这么办！
……
两名厨师在银鳕鱼街设台对垒的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卢娜城。
最先涌来的是大大小小的厨师们，他们大多向往着盖伊师傅的厨艺，试图前来一探究竟，但周围的好位置大多已经被占据，他们只得在更远的地方远远观看，或是来到周围的建筑顶端，从上向下俯视。
到中午十二点四十左右，第二场比斗已经持续了四十五分钟。
这个时候，两名厨师已经开始自己料理的收尾环节，作品也大致有了雏形。
盖伊师傅扫了眼时间，点点头，揭开焖锅。
水蒸气四溢间，一阵奇妙的香气扑鼻而来。
离得近的评委们早已闻到，他们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这分明是肉味。
而且还是优质的炖猪骨肉。
但味道稍纵即逝，盖伊用一个小勺品尝过味道后，就将盖子合上，继续其余的料理，同时调小了火势，主要起保温的效果。
他迅速切好其余小菜，调制酱汁，同时扫了于天那边一眼。
于天的面前则简洁很多，四五个用于搅拌的容器，七八种装满各色酱汁的料碟，还有一字排开的十口锅。
此时的锅里正煮着蛋白，于天不时将其翻面，以保证两侧色泽均匀。
同时，他在蛋白上划开几道切口，并涂抹一些酱汁。
令观众们感到瞋目结舌的是，他是九口锅一起操作。
对，他面前的九口锅内，都煎烤着蛋白，没有油打底的蛋白只能用极小的火去处理，而火候的要求也极高，否则十分容易变焦。
唯有一口锅下是文火，盖着盖子，偶尔嘟嘟冒出一口气，不知道在炖些什么。
而于天就在这些厨具间巡游，丝毫没有手忙脚乱的样子。
“最后十分钟！”
主持的学徒重重一敲钟，提醒道。
盖伊微微点头，揭开锅盖，将准备好的几味酱汁依次倒了进去，调成大火，同时开始摆盘。
绿色的小茴香、薄荷、香草叶、藤椒打碎，加上油与芝麻，搅拌均匀，再用勺在盘子上画出一个弯钩。
随后，是几片腌制的嫩姜，对半切开，虽然极薄但却保留着整体的完整，在盘子一侧。
最后，是为嗜辣的客人考虑的，红色辣椒粉。
看到这摆盘的准备，几名评委不禁更加期待起来。
这些东西，口味复杂，若是肉味不够浓厚，例如里脊肉或鸡胸肉这种，很容易被调料压过味道，因而失衡，导致因此失彼。
而盖伊师傅既然敢如此摆盘，定然是对自己作品的肉味有着足够的自信。
片刻后，出锅！
盖伊拿起一把巨大的夹子，揭开锅盖，将焖煮的东西取了出来。
嗯？
四溢的味道虽然很具有吸引力，但反而不如之前那惊鸿一瞥？
而且，这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之前明明加入了那么多的酱汁，怎么拿出来的这玩意，灰不溜秋，一点也没有肉类料理的色泽。
难道是……失败了？
但盖伊师傅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显然并非如此。
这时，盖伊拿起长刀，开始切割。
一刀。
“嘶……”
无与伦比的肉香，从切开的地方弥散出来。
暗红的色泽，清晰的纹理，稍稍一压就渗出汁水的断面……
任何人来看，都是一道地地道道的炖肉！
可是，他的原料里，根本没有肉啊！？
几位评委已经按捺不住，迫切希望立刻就能吃到这份令人惊奇的料理。
而另一边，于天的料理也即将完成。
他依次将搅拌碗里的东西倒入锅内，并调至文火，开始烘烤。
随着由蛋黄、面粉、牛奶、糖和些许白葡萄酒搅拌成的面团开始膨胀，大多数评委和观众都猜出来这家伙想要做什么。
舒芙蕾！
这种并不少见的甜点经常出现在银鳕鱼街的甜点店内，但一般都是限量供应，因为它过于蓬松，若是做完之后不迅速食用，很快就会瘪下去，外观和口感都大打折扣。
而即使如此，它也只是一道常见的甜点，没有使用油是不假，可如何能与味道如此醇厚的肉料理相比。
……
于天根本没有注意到盖伊已经率先完成了作品。
从面团入锅开始，他就进入了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
九个锅子虽然是依次放入，但因为面团并不完全均匀，火势同样如此，他需要时刻注意每个锅子内的状态。
同时，他还需要不时抖动烤锅，以免烤焦或粘连。
单面煎烤约莫三分钟后，整个面团都膨胀起来，晃晃悠悠，有了舒芙蕾的大致模样。
到翻面的时候了。
于天呼出一口气，手中的锅子一抖，一抬，一甩。
腾飞的舒芙蕾瞬间翻了个身，‘bia-ji’一下重新摔回锅中。
九口锅依次翻身，总用时不过十几秒。
于天在这方面的技术，炉火纯青。
第二面开始煎烤的同时，于天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七色酱料，朝着舒芙蕾的内部……注射！
虽然酱料众多，但于天速度更快，外表嫩黄偏白的舒芙蕾在膨胀的过程中，内部受热均匀，被置入的酱汁很快就被吸收入绵软的组织内。
等到酱料注射完毕，距离结束还有三分钟不到的时间，于天再次一抖锅，将各个舒芙蕾弹入早就准备好的盘中，迅速来到最后一口锅边。
他终于揭开了最后一口锅。
那是一锅金黄色的糖浆！
时间紧迫，于天没有去更换容器，而是直接端着锅，给各个舒芙蕾加糖色。
金黄的糖浆当头淋下，瞬间给绵软的舒芙蕾覆上一层金红色表皮。
由于糖色熬煮时间极久，水分已经蒸发了很多，十分粘稠，倒下的这些糖浆，只流到舒芙蕾的中部，就开始凝固。
“ok。”
给最后一个舒芙蕾浇上糖浆，于天长出一口气，朝主持人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也完成了。
“请各位评委品尝。”
这次，主持人没有让两名厨师介绍自己的作品，而是直接请评委试吃，似乎想要保留一些悬念。
听到主持人的声音，九名评委迫不急的拿起刀叉，开始享用。
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盖伊的‘肉料理’作为第一目标。
原因很简单，甜点，肯定都是餐后享用的。
而且，这肉料理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气息，让他们早就难以忍耐。
切下一小块，塞入嘴中，微微咀嚼。
“呼……”
“天呐……”
“这根本就是肉！”
评委们纷纷发出惊叹声。
餐刀切割的感觉是肉，汁水溢出的模样是肉，美妙绝伦的香味是肉，咸香可口的口感也是肉。
甚至在咀嚼时，那丝丝错位的纹理都可以感觉到。
这分明就是肉！
品尝完毕，评委们看向盖伊，等待他的解释。
“豆皮。”盖伊笑了笑，拿起手边的一卷豆皮，“有嚼劲，有韧性，有纹理，味道鲜美。你们吃的，是豆皮。”
“将豆皮切薄，再切薄，取出制作时压制导致的粗糙表面，只保留中央细嫩的部分。”
“再将它们用一张完整的豆皮包好，加入腌制肉类的酱料。”
“接下来就是炖煮。”
“各种香辛料的味道透过包裹的豆皮，沁入内部层叠的豆皮内，被饱满吸收，他们原本就光洁的边界很快就在高温下发生了融合，变得浑然一体。”
“最后，便形成了各位品尝到的，和肉类无出其二的口感。”
“但是，它只是豆皮。”
各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经过盖伊的介绍，他们这才从嘴中咀嚼的料理中感到一丝豆皮的风味，但依旧非常不起眼，若是不向这方面想，定然会认为这就是肉的细嫩口感。
品鉴完盖伊的料理，他们将目光投向另一侧，看向于天的料理。
“舒芙蕾……么？”
总督夫人率先拿起刀叉，从覆盖着金红色糖色的地方，切下一块包含着内部酱汁的蛋糕，塞入口中。
“呜……这味道……”
“蓝莓、草莓、苹果、香蕉、西瓜……”
“如此多的味道综合在一起，被绵软的蛋糕所吸收，所展现。”
“糖浆凝成薄脆的外壳，像引信一般，在口中引发了味觉的大爆炸！”
“这是……不，这根本不是舒芙蕾！”
“舒芙蕾只是个壳子而已。”
“你的这道料理，最核心的味觉，都是由其中的酱汁所展现的，这根本不是‘蛋’的料理！”
“于师傅，你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