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当然不少。</p>
血是最沉的。血多沉。</p>
有时我相信,我再也不能——</p>
摘自赖纳·马利亚·里尔克</p>
《白痴之歌》</p>
“喂,你们这悬魔者,是不是太灭绝人性了?明知道毁灭之灵是那么危险的东西,竟然还把它放在阿灭身体里！”</p>
宝芙忍不尊了起来。</p>
现在知道,害阿灭变成怪物的罪魁祸首,就是这悬魔者,是个人类应该都会感到愤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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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不知道毁灭之灵长什么样,但一想起阿灭每次发作时痛苦的模样,就可以想象,毁灭之灵是一个多么邪恶的东西。</p>
“毁灭之灵,从最古老的伏魔者祖先传下来,只有阿灭的身体,能够封印它。”</p>
连lenka自己也没意识到,她无意中变得低哑的嗓音,带着些许颤抖。</p>
宝芙脑海中,又浮现那个在梦中见过的画面:一片凄凉的黑色土地上,矗立着一座囚禁恶灵的黑塔。</p>
深幽的塔低,一个拥有魔鬼眼眸的男孩,从陡高的菱形石栅窗下,凝望着宝芙。</p>
纵使隔着两个时空的距离,他的目光,仍是令宝芙浑身战栗。</p>
她哆嗦了一下,回过神,让自己的思绪重回到这座阴暗潮冷的仓库。</p>
“只有阿灭能封印它,是什么意思?”</p>
“伏魔者养‘塔’,并不只是因为我们贪图‘塔’带来的力量,而是因为,伏魔者的身体,是封印恶灵的最佳容器。”lenka美丽的眼中,蒙上一层暗色,“是毁灭之灵指定了阿灭,它想要阿灭变成它！”</p>
“你的意思是,那些新的僵尸袭人案件,都是阿灭……”</p>
“……现在,还有其他的伏魔者在找他,如果让他们先找到他……”lenka湖水般的绿眸中,现出一丝疯狂和鸷狠,“——我不会让任何人杀死阿灭！”</p>
她将银弩扳上弦的果断动作,显示出她的决心。</p>
宝芙现在知道了,lenka今夜来找自己,并不是一时冲动。显然,这是一个她早已预谋好的圈套。</p>
而自己这个二愣子,居然就奋勇钻了进来。</p>
也不知道lenka凭什么笃定,阿灭会为了她宋宝芙而上当——如果,lenka的这个陷阱,真的是为了阿灭而设。</p>
但是宝芙总觉得,事情不对,她大声喊。</p>
“不,不可能……”</p>
“现在说不,已经晚了！”</p>
ka端着银弩,像一只在月光下觅食的狸猫,轻盈跃上了仓库顶端裸露的钢筋横梁,再一次让宝芙对人类和野生动物的界定,变得模糊。</p>
这时,仓库大门传来的“吱嘎”晃动声,让宝芙把想说的话,只得暂时咽在肚子里。</p>
她看到昏暗的灯光下,一个人影走了进来。</p>
那是一个穿整洁的白色短袖衬衫,提黑色公事包,戴金丝边框眼镜,神情中略透出几丝木讷和疲惫,年纪大概在四十几岁的男子。</p>
来人并不是阿灭。</p>
而是一个宝芙在大街上随处可见,为生活辛辛苦苦打拼的中年人。</p>
看他的样子,像是刚刚下班,满心期盼,赶回家吃老婆烧的菜的那种乖男人。</p>
宝芙不能肯定,这人是不是迷了路,或是走错了地方,才钻进这个鸟不生蛋的仓库里。</p>
“喂,大叔……”</p>
当那中年男子关上门,向宝芙笔直走过来时,宝芙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他一声,离这个是非之地远一点。</p>
她想要说的话,再次被迫打断了。</p>
因为那个男人把自己的眼镜折下来,收进衬衣口袋的同时,宝芙看到他那双略略有点儿耷拉的三角眼,骤然扩张。</p>
他本来黯淡无光,没精打采的瞳仁,瞬间变成血红色。</p>
那双眼睛盯着宝芙,盯着她肩头流出的血,就像是饥饿的野兽,终于看到了梦寐以求的猎物。</p>
眼中只剩下贪婪的**。</p>
血,在一霎那,令一个平凡的男人,化身为拥有巨大力量的怪物——罪恶的怪物。</p>
就在那变成野兽的男人,挟裹着冷风向宝芙扑来的一瞬间,就在宝芙以为他那对丑恶、泛着青光的獠牙,和他那双突然变得弯曲,冒出尖利指甲的手,要触碰到自己的一瞬间,那个男人突然停住了。</p>
他震惊的盯着宝芙,血红的双瞳,现出迷惑和畏惧。</p>
接着,他突然转过身,捡起丢在地上的皮包,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p>
听着脚步声渐渐消失,宝芙感到,自己浑身都已经被冷汗浸透,后背上又湿又黏。她很想大哭一场,可却哭都哭不出来。</p>
刚才的恐怖感受,犹如梦魇,虽然梦已经醒了,可她却还是不能摆脱。</p>
一个貌似那么无害的普通人,居然在她眼前,变成僵尸,并且想要把她当做食物。这一次,比上一次在美术馆被血尸咬伤,记忆还要清晰,所以也分外可怕。</p>
宝芙哆嗦着,不知道她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以后在街上见到任何一个陌生人,都会把他们当作僵尸提防。</p>
“没想到,引来一只鲨鱼！”lenka的身影,从房梁上落下来,她一把攥住宝芙的手,目光盯着宝芙腕上那串紫水晶,“这是什么,为什么那家伙一看到这东西,就逃跑了?”</p>
ka的话,提醒了宝芙。</p>
那只僵尸居然放过了她,并非出于偶然。</p>
她记得,当他的目光,落到这串紫水晶上,确实立刻表现出极度敬畏的样子。</p>
宝芙想起咖啡店眯眯眼大哥说过,这串水晶中,含有“血禁”。</p>
“是血禁！”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醉意的男人嗓音,从大门方向传来,“那是遵守血之戒律的懦弱僵尸们,不得不听的命令,但是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一钱不值的破玩意儿！”</p>
这人的话音刚落,屋子四周,突然传来一些响动。</p>
全部都是笑声,嗓音或者尖细,或者低哑,还有女人。</p>
阴暗中,出现十数条人影。</p>
高低胖瘦各不相同,都是十**到二十啷当的年轻人,个个看起来,都像是常常和k粉打交道的颓废少年。</p>
他们的穿着打扮很前卫,不过宝芙觉得已经前卫到了有些怪异的程度,不少人身上都布满洞洞,从耳朵、嘴唇、到鼻子、眉毛……看见的地方就已经有很多,没看见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p>
如果他们不是人类,而是僵尸,那么宝芙可以理解。</p>
僵尸应该痛感比较迟钝,所以只要他们高兴,愿在自己身上打几个洞,都没问题。</p>
宝芙看到,有的人是破墙而入,有的人是从地下爬出来的,能穿墙而过,脑袋比坚硬的砖地还要坚硬,这都证实了他们的身份,他们是僵尸。</p>
“现在不守规矩的僵尸,真是越来越多了！”</p>
ka眉头微蹙,举起手中的银弩,转身面对那些聚拢过来的僵尸。</p>
“把这个辣妹留给我！”门口那个醉醺醺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只小绵羊,归你们了！”</p>
宝芙的心头,不禁滑过一丝微忿,凭什么lenka被称为‘辣妹’,她就得被称作小绵羊。</p>
大家都是女人,为什么会在连被僵尸吃掉这件事上,都有差别待遇?</p>
不过眼前的情势,好像真的不容乐观。</p>
敌众我寡。</p>
数一数,就算把她宋宝芙撕碎了,还不够这些僵尸一人分一杯羹呢。</p>
就在这时,lenka的身形突然一晃,消失不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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