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一 长生阙

  古竞成正点燃了一束香,然后递给左明月,轻轻道:“你去找过李光辉?”左明月道:“是的,你当年告诉我这个联系方式,没想到我终于还是用到了!”他在柴花的灵位前跪下来拜了三拜,上完香,又叹道:“但我没想到,这个联系方式竟然是来到这里见你,否则我早要来的。”他望着上面的灵牌,叹息道:“毕竟她是我的亲姑姑!”

  忆往当年,古竞成眼眶红红的道:“当年公主复国无望,便在此遣散了跟随着她所有的婢女,我的母亲是最后离开她的,没想到等我母亲安顿下来后再来找她时,公主她却已经自缢而死。母亲遵从公主生前意愿,从不曾向任何人透露这里任何的一点秘密,所以目前除了你和外面那少年外,再没有任何人知道。我这样做,希望你不要怪我。”

  左明月望着那幽冷的灵牌,唏嘘叹息,道:“我姑姑能有你们,是何其有幸!这些年,可是委屈了你们。在此,我代表柴家人谢谢你了!”他说着向古竞成鞠了一躬。古竞成轻身一闪避开,道:“这可使不得,少主客气了!”左明月道:“少主这两个字就不必叫了,我受之有愧!”

  古竞成道:“你是少主,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左明月摇头叹息道:“我解散了复国集团,就已愧对了柴家人!”古竞成道:“但不管怎么样,长江十二联盟只要存在一日,就一定唯少主马首是瞻!少主……”左明月回过头来,望着古竞成垂眉拉目的脸,感激道:“谢谢你!”古竞成道:“如今少主既然来了,有些东西我必须交还给你……”

  左明月不待他说完,道:“那些银票就存在你哪里吧!”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有些酸涩。古竞成不知道他心里想到了什么,犹豫再三,只得垂声道:“好吧,那我就先存在我这里吧!”

  左明月道:“其实你不必整天以这样的面目示人的。”古竞成幽幽道:“习惯了吧!”左明月道:“你喜欢我大哥?”古竞成微诧一惊,邋遢的眉目有些躲闪,勉力笑道:“为什么这么说?”他不待左明月回答,又道:“你既然找来了,我就先带你去见他吧!”

  听到这句话,左明月日夜紧促的心总算悬落下来,就算一路风尘,哪怕身心再疲累,他这一刻却充满了精神,喃喃道:“我就知道他不会有事的!”古竞成没有再说,径直走到旁边一面墙上取下油灯,伸手在搁置油灯的灯座上一按,便听“咯咯”措响,跟着旁边一面石壁上一道小门应声而开。

  小门内石壁上都点有油灯,左明月随着古竞成走了进去,通过一条巷道,便来到一间小房前,房门是紧闭着的。古竞成轻轻一推,门便开了,里头一阵寒气激涌。左明月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连忙走了进去,果然看到了武琼花。

  武琼花看到左明月时,也非常高兴,连忙起身相迎,此时显然可见他身上的伤已差不多复原。左明月一阵劫后余生的欣喜,二人紧紧拥抱着半天方才各自问了一句:“你还好吧!”都回答的是:“还好!”古竞成望着他们兄弟相逢,垂眉拉目的脸上不由的展露出一丝由衷而羞涩的欣慰。

  事实上,左明月更多的是惊奇,以武琼花当时的伤重,没有谁能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够死而复生的,就算武琼花身上肩负着佛道的重任,但他是人,不是神,他也会死,否则魔道就不会费尽心机的一心要致他于死地了。

  在确认武琼花完好如初后,左明月还是激动的流下泪来,只差那么一刻,他们就可能从此阴阳两隔,生死不见。武琼花也是感慨万千,若非古竞成,他或许真的已经死了。

  那日古竞成抱着武琼花暗自垂泪的时候,他抚在武琼花后背上的手忽然触动到了一丝微弱的脉息,那丝脉息其实严格来说只是武琼花体内飞天真气的气息。但古竞成自然不知道,那一刻他还是惊喜异常。他相信,只要武琼花还有一点气息,他就一定可能有办法救回武琼花。所以他才会忽然抱着武琼花不顾一切的离去,然后匆匆忙忙的独自赶回了水神山。在水神山烈女祠里,全天下的人都不会想到这里面别有洞天,更有一件天下不闻的至宝,这就是长生阙。

  左明月听得“长生阙”三个字不禁一愣,然后才看到这间房子里唯一的一件东西,就是一张类似床的石台,石台呈寒冰碧玉色泽,一股清寒之气不住地透出,让人闻之不畏寒伤,反而气息舒畅。在石台上面有一个平躺着的人形卧槽,也不知道是天然生成的还是人力雕琢的。总之,看起来透着一股剔透的怪异,至于怪异在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古竞成说道:“这张‘长生阙’是当年公主发现的,她当年自泽州随同李筠起事兵败之后,已是身受重伤。当时我的母亲和其他姐妹护着公主沿着太行山逃来水神山的时候,就在这里遇到了一个人,听我母亲说,应该是一个仙人。”

  左明月惊道:“什么?仙人?”他这时还真难以相信。古竞成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母亲当时确实是这样说的,她说她们护着公主来这里的时候,公主便已性命垂危。我母亲和她的姐妹们都以为公主快要死了,于是都忍不住悲伤的哭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从哪里出来一个非常美丽的兰衣女子,她说她有办法治好公主的伤,我母亲她们听了欣喜异常,只道遇上高人。后来那女子指了身边一块长形玉石说道:‘将公主抬在这上面来。’当时谁也没留意到在她身边有这样一块巨大的玉石,但当所有人去看的时候就真存在。于是我母亲她们就将公主抬上玉石,然后央求那女子医治。但那女子要我母亲她们避开,我母亲她们觉得至此是好是坏也无可奈何,唯有相信那女子一途。她们都避开直到看不见为止,在等了好一会之后,始终不见那女子出声。母亲她们担心有变,便急忙赶了过去,哪知却已不见了那兰衣女子,只有公主还静静的躺在石台上。不过令她们惊奇的是,原本躺在石台平面上的公主竟然陷入到石台里面去。”

  左明月和武琼花暗暗称奇,由此可见,这石台上的人行卧槽就是这样来的,但之所以会形成卧槽,除了这寒玉石台外,无疑是与那兰衣女子有些极大的关联,但那兰衣女子又会是什么人呢?

  古竞成又道:“过了不久,公主便起身坐了起来,整个人完好如初,身上的伤痕都没有了。母亲她们觉得不可思议,半天都回不了神。公主后来说她刚才做了一个梦,梦中见到一位飞天仙女救了她,而且这仙女还送了她这一张‘长生阙’,’并说这张石床虽不能够让人起死回生,但只要人尚有一息脉存,无论多重的伤,都能够让人痊愈。’”武琼花惊讶道:“她说她真的是一位飞天?”古竞成望了他一眼,道:“好像听我母亲说的确是一位飞天。”

  左明月惊讶道:“飞天是佛教的仙女,身着兰色衣服,正是当年佛魔大战后牺牲的其中一位。”武琼花不觉想起长江底下的彩衣飞天,更是感慨万千。左明月忽然惊道:“我的天,原来他们都一直存在。”他这时想起热哈曼和狄平所说的红衣女子,说不得也是其中一位飞天,而当年战死的七位飞天其一正是红衣飞天。他一番不可思议的联想,又说道:“大哥,看来当年血战而死的七位飞天虽然死了,但他们的灵气还在,想来只要你有难的时候,他们总会出现助你一臂之力。”

  武琼花也惊讶不已,仔细想来还真觉得如此。古竞成道:“这样说来,难道兰衣飞天当年救了柴花公主,留下这个长生阙,未必还是预料到了会有今天这一幕?”武琼花更觉不可思议。左明月叹道:“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般神奇的事情,的确难以想象。不过看来这长生阙还真是人间至宝,却与那碧玉七星刀一样,原来早已为大哥而存在着。只是没料到我姑姑原来还有这样一段仙缘,只可惜最终还是不能让她……让她……”想到柴花公主的结局,心下不禁悲戚。武琼花和古竞成也是慨叹不已,石室里气氛一时颇为伤感。

  片刻之后,还是武琼花打破寂静,问道:“三弟,四妹呢?怎么没看到他?”左明月面现忧色,道:“大哥,对不起,我没能带她来见你。”武琼花心头一紧,道:“怎么……”左明月道:“自你被古盟主带着离开后,我和四妹只以为古盟主带着你可能回了长江十二联盟总舵,所以准备一起去找你的。没想到半道上四妹为我去买药的时候,突然遇到魔道的追杀,我和四妹就这样失散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武琼花微松一口气,道:“原来是这样,只要她没事就好。那你呢?怎么样?伤可好了?”

  左明月道:“后来得柳上樱花相助,总算捡回了这条命。”武琼花神色一奇,道:“怎么,又遇上了她?”左明月苦笑着将后来之事简要着说了,待听得热哈曼还在外面守候时,武琼花也甚为感叹,道:“去年在襄阳见到他时,惜他一手自成刀法使得出神入化,便传了他一门心法,没想到他却从此念上了,反而和狄平一起来助了我们一臂之力!”左明月道:“大哥,其实他和狄平能赶来少林寺相助我们,只怕也是得自于一位红衣飞天之助。”随后又将热哈曼和狄平遭遇红衣飞天打赌的事说了。武琼花更加惊讶,便对古竞成道:“古盟主,可否请他进来?”

  古竞成道:“既然是你的徒弟,想必也无妨吧!”说着望了一眼左明月。左明月自知他的意思,连忙道:“一切古盟主做主就是。”

  古竞成不再说,便去了。待将热哈曼领了进来,热哈曼怕着个脸,一见到武琼花时,又惊又喜,几乎是抱着武琼花道:“师傅,你真的没事了,那可是太好了!”随后四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古竞成有些倦意,便独自去睡了,原来这里面还有一间小房。虽是山石底下,但空气清新,可见某处是与外面有通气的。

  热哈曼从未见这地下的房子,只觉满目新奇,不住地四下细看,待看到柴花公主的牌位时,便理所当然的跪下磕了几个响头。

  左明月微笑着收回目光,神色肃然的问道:“大哥,不知日后有何打算?”武琼花长叹一声,语气深沉道:“三弟,你可知我身上关于佛道的重任?”左明月道:“这些我已听四妹说了。而且正因为这样,你师兄卫魔道才在少林寺设下这么一个大阴谋,就是要制你于死地。只是……大哥,有一件事不知道你可知道?”武琼花道:“什么事?”左明月道:“就是四妹,她身上也中了妙音鸟的毒?”

  武琼花怵然一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左明月道:“据她所说,可能在上京的时候,就是从唐德身上传来的。”接着就将那日萧瑶对自己所讲的话扼要与武琼花说了。末了又道:“所以在少林寺的时候,四妹之所以出面指证你杀了……杀了十九妹,就是受了陶埙的控制,而那吹陶埙的人定然就是卫魔道了!”

  武琼花惶恐不安道:“那……那……就算四妹受了控制而指证我,那楚江南又如何看到是我杀了麻十九妹?还有庞然,他也是亲眼所见的。”左明月忍住心中刺痛,叹道:“依四妹所言,当日她和十九妹在登封客栈里等你,后来有一日听到陶埙之声,于是才带着十九妹去了少林寺山下的农庄,在农庄里十九妹就被人面花吸光鲜血而死,这杀她的人虽然看起来是你的面目,但不难想象是卫魔道变幻成你的模样,他之所以这样,自然是要让楚江南亲眼看到是你用魔道的人面花杀了十九妹。这样就算栽赃你也是人证物证俱在。至于庞然……”顿了一顿,又难过道:“他是同样被易容成你的面目的卫魔道强行带出四川来到这里的,随后他又故意在十一哥面前露了行踪,将十一哥也引了来。这样一来,你杀了十九妹的事实必然在众多人证之下自是百口莫辩。而麻家也会因为你杀了十九妹,从此与你自是不死不休。不过他也太过于自信了,麻家人岂是那么好欺骗的。”

  武琼花道:“怎么?”左明月也不回答,接着道:“还有四川的唐门,如今怕是也受了唐德的毒害,只可惜,我们知道得太迟了!”武琼花也是惋惜不已,对卫魔道的不择手段更加痛恨,道:“这妙音鸟之毒,实在太可怕了,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得了!”左明月道:“四妹精于毒解,待明日出去我们找到她,看可有法子。”他本想又将武琼花也中妙音鸟之毒的事说出,但想想又忍着没说,再看武琼花神色,并无深毒之色,说不得还真是受了佛家天龙八部的影响和压制。

  武琼花沉思片刻,道:“如今也只有这样了,要对付魔道,我们也得好好谋划才行。”左明月道:“大哥打算该怎样出手。”武琼花道:“曾听燕老前辈说过,佛魔两道自七百年前一场大战,以魔道圣君败亡而告终,可不久之后,佛道又进入末法时代,佛祖曾预言,魔道在不久的将来会衍生出一门企图惑乱人道的魔道神功,这便是在少林寺险些使我们丧命的《九件衣》神功。”

  左明月想起李德明当日使出《九件衣》时,的确是鬼神莫测,不禁心有余悸,道:“的确是太可怕了,让人根本无以为对,只可惜佛祖虽然以‘碧玉七星刀’来应对《九件衣》,可这碧玉七星刀又不在我们手里,该如何是好?大哥,你说当日会不会是卫魔道将碧玉七星刀偷去了呢?”

  武琼花茫然道:“也不知道,不过卫魔道既然筹谋到现在,显然已是十拿九稳了,说不定宝刀还真的在他手里。”左明月道:“如果是这样,我们岂不是根本无法应对《九件衣》了?”武琼花道:“是啊!也不知道李德明什么时候将《九件衣》传授给江湖各大门派,如果我们没能阻止,只怕魔道神功一旦传入江湖,可就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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