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 苏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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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藤敬这番话说得甚为强悍,仿佛也说出了他身后所有契丹人的内心呐喊。

  实际上对于武琼花等人大闹上京,作为一个骄傲的契丹人,他们是非常郁闷和非常不服气的。想想泱泱大契丹,而且还是在都城上京,被几个南朝汉人闹得天翻地覆,甚至连他们的承天萧太后也遭两番擒获,作为契丹人,这就是耻辱,这就是恶梦,谁想这谁都不舒服,谁都觉得恨得窝囊。

  所以萧藤敬这话刻意一挑明,他身后百多名辽兵便毫不犹豫的跃马冲了上来。契丹人向来铁马金戈,他们这一冲之势,可谓势如奔雷。

  武琼花却毫无惧色,凛然傲立,一声冷笑道:“来得好,那我就叫你们知道什么叫做横眉立目!”他一声轻呼,单掌封托,便是一招“神魔封印”。他武功今非昔比,又肩负着佛道的天龙八部,这一招“神魔封印”自然远比以前更为厉害了。顿时只见一道强大的气劲催发,冲在最前面的辽兵连人带马像遇到强风般往后倒摔过去。

  那些辽兵吓得要死,其中一个还没来得及滚落地上,便觉着突地一道气流运转,自己的身子忽然飘了起来,跟着双手被这股气流驱使,竟将手中弯刀往身后的同伴砍去。他明知这时自己已是身不由己,可却又只能看着自己的同伴被自己砍翻。其他的同伴眼见这辽兵发了疯的砍杀自己人,也不知如何回事,惊慌之余急忙举刀阻挡。那辽兵身悬半空,举刀毫不客气的就砍了下去。但听“当当……”的数响,七八柄弯刀一齐被砍断。

  这辽兵此刻神勇得象天神一样,连自己都有些不相信,到底是不是自己忽然间变得太厉害了。还没回味过来,便突地“啊”的一声惨叫,整个人忽然失足似的从空中石头般掉落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武琼花收回掌力,淡然笑道:“如何?”萧藤敬不惧反怒,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狂吼一声,挥刀便砍了过来。其他辽兵见状,恶向胆边生,没落马的也纵马奔来掠杀。

  武琼花傲然而笑,道:“你们爱闹腾就闹腾吧,我可没功夫陪你们闹!”他说着话,舞动手中马鞭,疾往萧藤敬卷去。

  他身上蕴藏有八部天龙,其中之一的摩呼罗迦,便是大蟒蛇神的化身。

  武琼花这一甩鞭打,无形中便融入了摩呼罗迦的功力,因此他手中的马鞭,虽然短糙,平平无奇,但此刻舞动乾坤,却已是一件异常厉害的武器。

  萧藤敬也是武学高手,虽不入契丹十大高手之列,但也不差其右。大辽国以长鞭为武器者,便只有“万香堂”堂主耶律芳。耶律芳一套鞭法可谓出神入化,这是萧藤敬亲眼所见的。可他今日面对武琼花时,无疑意识到耶律芳的鞭法比起武琼花的显然还是逊之一筹的。

  他也不觉身边如何鞭影晃动,哪知只应架得三两个招式,但听“呼”的一声,手中弯刀便已不见。他惊惧莫名,这才觉着身边危机四伏,生怕武琼花乘虚而入,吓得连忙腾身跳开。

  哪知武琼花却毫无进攻之势,只是收了马鞭,指了两丈开外的河面淡然道:“你们的兵刃都在那儿,自个去取吧!”

  萧藤敬一颗心只是砰砰乱跳,他顺着武琼花的指向往河面望去,顿时脸色刷白,跟着一头的冷汗尽冒了出来。原来此刻结满坚冰的河面上,朝天插着三十余把弯刀,而他所用的一把就在其中。

  毋庸置疑,这些弯刀显然都是武琼花用他手中的马鞭卷出插到冰面上的。不说武琼花这一手马鞭夺兵刃如何神出鬼没,单是以马鞭甩兵刃插入坚冰里便足以骇人。

  萧藤敬只觉心头发冷,侧眼往身周的士兵手中望去,果然三十几人手里都没有了兵刃,人人早已呆若木鸡。他脸色灰白得连自己是死是活都没有感觉,待了好半天,才恨无可恨的道:“果然是神技天功,萧某技不如人,要刀又有何用?兄弟们,走!”说着带了众辽兵狼狈返去。

  武琼花摇头暗叹,望了一眼那些插在冰上的弯刀,心中不知为何竟无丝毫战胜的喜悦。

  他端坐骷髅马车,正要打马扬鞭,忽然听得一旁有人叫道:“武大爷慢走!”武琼花闻声望去,只见一滩乱石后跳出两个劲装武士。他细目一看,认出来是萧延宗的随从武士。其中一人便是在天雄寺的途中,后随萧贵去相助不通和尚的萧小蛮,另外一个则是带着萧延宗的遗体到达天雄寺后,后来又去寻找萧贵的萧小奴。这二人都是萧府武士,被赐姓萧。

  武琼花一见是他二人,大为欢喜,道:“二位兄弟如何在此?”二人走了上来,都惊讶无比的望着骷髅马,道:“这……这是什么东西啊?”武琼花笑道:“这是骷髅马车!”

  二人又围着骷髅马左瞧瞧右瞧瞧,甚感稀奇,又一副不可思议之色。随后才问道:“那刚才这河里一声巨响,难道便是这……这骷髅马弄出来的?”武琼花道:“是啊!二位兄弟,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萧小蛮道:“这事说来颇为无奈。”萧小奴指了那边一片山林道:“我们都埋伏在这里,是想准备在‘头鱼宴’上闹上一闹,看能否抓得萧太后母子或是其他大臣,这样我们便可以以此要挟萧太后,或许能保得武大爷你和瑶姑娘安全出得上京。”

  武琼花见他们自己都身陷困境而依然不忘忠心救主,甚为感动,道:“真是多谢你们了,萧延宗能有你们这帮兄弟,足以快慰平生。不过萧太后几天之前已下令不再追捕我们了,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吗?”

  二人满脸诧愕,对望一眼,都道:“还有这种事?我们竟然不知。”萧小奴又道:“昨日苏帮主还跟我们说满城正在紧密搜捕你们,这会怎么又安然无恙了?”他说这话,神色甚为狐疑。

  武琼花道:“此事千真万确。那苏帮主是什么人,怕是他骗了你们。”萧小蛮道:“这苏帮主名叫苏胡里,是我们大辽境内的一个帮会的帮主。那日我们和贵哥被官兵追捕,幸得苏帮主相助,这才得以生还。有了这段遭遇,我们便和苏帮主在一起了。这苏帮主甚为仗义,他们得知我们主子蒙冤遇难,大抱不平,因此便要助我们报这不白之冤。今日我们埋伏在此,便是得他之助。”他这话便是说苏帮主如此相助我们,又怎么会是欺骗我们呢?

  武琼花心想或许那苏帮主并未知情也不可知,想着便也没有多说。

  萧小奴又往马车里望了望,并没见到有人,问道:“武大爷,既然你们都安全了,那我们瑶姑娘呢?”

  武琼花心头一沉,神色黯然,叹道:“不瞒二位兄弟,数天前在上京城里我与她失散了,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二人神色一变,都惊望着武琼花道:“那……那你怎么能出来了?这又是去哪里?”武琼花道:“这事我也不知该怎么和你们说。我与瑶姑娘失散后,自知寻她不着,又因急事,因此要回去中原,只想待事情办好便再回上京寻找瑶姑娘。”

  二人都满脸愤慨,望着武琼花往后退了几步,责问道:“你……你这算什么意思?你丢下我们瑶姑娘一个人在城里,你却一个人独自逃之夭夭,你……你可对得住我家主子?”

  武琼花知道他们是误会了,道:“二位兄弟,你们可是误会了。我武琼花既与你们家主子结为兄弟姐妹,又岂会弃她不顾。我之所以要回转中原,那确是有不得已的原因。”萧小奴道:“什么原因?”

  武琼花便将萧遥在驸马府如何莫名其妙的突然离开,又如何从红衣少女口中得知温柔病危之事简单向二人说了。至于驸马木易的真实身份等情况不宜透漏,自然也就不说。

  萧小奴似乎仍是不大相信,脸上还有一丝疑色。萧小蛮心思远比他缜密,他知道武琼花与温柔的关系,自然也就不再怀疑。

  武琼花怕引起他们不快,便转了话题,问道:“贵哥呢?如何不见他在?”二人答道:“贵哥去城里探听你们的消息去了,到得晚间便会回来。这些天官兵查我们查得紧,因此一直无法入城,这会贵哥也不知进城了没有。他要是知道武大爷你来了,说不定多开心呢!”武琼花道:“我们年龄相仿,你们也别叫我武大爷了,不如兄弟相称吧?”萧小蛮道:“那怎么成,你与我们主子结为兄弟,这尊卑之分是不可不分的。”

  他们说话之时,那树林边有人探头召唤,萧小奴道:“苏帮主等的急了,咱们快去吧。武大爷,这苏帮主也是一个仗义之士,一起去见一见吧!”武琼花也不推拒,对骷髅马道:“去吧!”骷髅马一声跃腾,便“轰隆”一声破冰跳入河里去了。萧小蛮萧小奴二人惊得不住咋舌。

  三人通过礁石滩,来到树林边,那召唤的人不住拿眼打量武琼花。萧小蛮萧小奴也不理会他,显是这人在帮里也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

  进入树林往里走,尽是腐败的枯枝,空气里弥漫着初春的泥土气息。

  走得不大一会,到得密林深处,便见一大帮人埋伏在那里,人人手里都握着兵刃,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人群当中,一个瘦脸尖下巴,身着狐皮罩衣的汉子斜眼望了过来,不屑的眼光在武琼花身上晃来晃去,最后才盯着萧小蛮森森的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这位是……”萧小蛮道:“苏帮主,可真巧啦,我们在河边竟然遇上了我们主子的结义大哥,因此说了会话。”拉了武琼花向苏胡里介绍道:“这就是我往日跟你们说的那位大闹上京城的大豪杰武琼花武大爷。”

  苏胡里“哦”了一声,眼光也端正了少许,但仍然还是难掩有些轻蔑。其他人都投眼望了过来,各种眼神都有。萧小蛮又向武琼花介绍了苏胡里。苏胡里一副帮主自尊的模样,武琼花也不以为然。

  萧小奴性子颇急,迫不及待上前问苏胡里道:“苏帮主,你昨日说城里还在到处搜捕我们瑶姑娘,怎么武大爷却说几天前太后便已赦免了他们,这是怎么回事?”苏胡里脸色微变,不悦道:“怎么,你的意思是说我骗你们了?”萧小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搞错了。”苏胡里冷冷道:“我瞧你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你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我好心帮助你们,你们到头来还怀疑我,这未免也……太……太……”他“太”了半天,也没想到个合适的词,便连话也说不出来。

  萧小蛮怕双方闹得不快,连忙打圆场道:“苏帮主,我兄弟真的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你的好意我们都是知道的,他只是怕情况有误,免得坏事。”苏胡里听他这么一说,脸色才稍微好了些,说道:“咱们也别说了。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咱们也得走下去不是。说实在的,萧延宗是咱们辽国第一好汉,我苏胡里向来对他仰慕得紧,虽从未谋面,但也觉得应当肝胆相照,总想找个机会去结交结交。哪料老天无眼,却突然听说他含冤而死,因此那时我想,若有曾一日只要得机会,定要为他报仇雪恨,那也就不枉我们神往之交了。”他说得至诚至恳,连萧小蛮萧小奴二人都感动万分,不住的点头替主子道谢,神眉之间便多了一份黯然。

  武琼花虽然觉得他说话有些表里不一,但也不便多说。苏胡里又道:“既然你们说瑶姑娘已没事了,那我们也可以放心了。不过咱们埋伏在这里,总算逮着个机会,趁着今日‘头鱼宴’,可是个动手的好机会,若是能杀了太后或是皇帝,那也算是替萧延宗报仇了,你们说是不?”二人都未回答。苏胡里望着他们不怀好意道:“当然,你们要是不去那就算了,这萧延宗的仇,我们总要报的,哪怕今日就是死我苏胡里也要拼上一拼。”他越说越理直气壮,反而使得小蛮小奴二人有些惭愧起来,就好像一个从不曾相见的人能两肋插刀,反而一个作为兄弟的人却无能为力。

  终于,萧小奴忍不住道:“好吧,你能去我们又怎么能无动于衷。今日既然来了,就不会错过。小蛮哥,你看怎么样?”萧小蛮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不决。苏胡里望着武琼花道:“你呢?作为萧延宗的兄弟,你难道不愿意为他报仇吗?”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武琼花望了过来。

  武琼花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和你们一起去?”萧小奴道:“如果你能去那自然最好了,以你的武功那我们起码更胜一筹。”萧小蛮没有说什么,他在心里想,该怎么做,如果瑶姑娘在那就好了。

  苏胡里就是想将武琼花一军,他知道武琼花对自己不大苟同,他故意邀武琼花同去,便是要让他为难。武琼花若是不去,他们便有了挤兑的由头,他若是去了,那总归算一个得力的帮手,无论如何,对于他苏胡里的计划来说那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武琼花自然明白这是苏胡里的龌龊居心,正要出言冷对,忽然只见密林外边气喘吁吁的跑来一个人,大老远就鸭叫道:“帮主帮主,不好啦!官兵往这边赶过来了!”

  众人都吃了一惊,不少人立时抓了兵器站了起来。苏胡里盯着那探子道:“怎么可能?是不是搞错了?”那探子吞了口气,道:“是真的,他们来势汹汹的就是往我们这里赶来,我还听他们当官的不停的在喊什么‘抓住他们乱党,大伙儿重重有赏!’”苏胡里皱了皱鼻子,艰难道:“他妈的,怎么会暴露了行踪?”他神色怪异的望着萧小蛮疑惑道:“刚才你们听到那声巨响,是怎么回事?”萧小蛮道:“没看到什么!”苏胡里不相信的摇头道:“不可能的。”

  这时,侧面又一个探子飞奔了过来,急叫道:“帮主,快撤吧,官兵包抄过来了。”苏胡里还有些不甘,道:“怕个鸟,官兵人数有限,咱们有备在先,干脆先杀他娘的。”旁边一个汉子道:“帮主,杀是有得杀的,只是官兵有了防备,怕是杀不了老太后和皇帝小子,反而还打草惊蛇了。”

  武琼花心道:“果然是居心叵测,只怕为二弟报仇是假,反而是来暗杀太后和耶律隆绪了。”

  苏胡里也愈发急了,可又无可奈何,只得挠挠头皮恨恨的道:“好吧,兄弟们,撤!”说着一挥手带头便往树林后奔去。其余众一窝蜂跟上,陆陆续续的竟然有三百多人。

  武琼花暗暗惊骇,看来这苏胡里倾巢而出,果然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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